這個時候,演出臺的周圍開始有閃光燈不停地對着淺依所在的位置閃爍,與此同時,酒吧裡等着看現場版“記者見面刁難會”的湊熱鬧人士也已在不知不覺中,將這本就狹小的空間圍堵得水泄不通。
“今天邀請大家來烈火年華酒吧,是想借此機會當面澄清卓子旭與我之間的戀愛緋聞。”
淺依抱着木吉他坐在這忽明忽暗的環境裡,頗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但她還是儘量穩着聲線繼續說道:“我從不否認,卓子旭和我一直都是關係很不錯的朋友。但不管是站在校友的立場,還是站在目前這種圈中好友的立場,我都只能說,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始終是很單純的友誼。”
記者中似有人在嗤笑,畢竟,這樣虛張聲勢的澄清方式他們見得太多了,以至於當蘇淺依如此鄭重其事地做出解釋時,他們並不相信。
他們需要的,是更具爆炸性質的新聞素材。
淺依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裡,每天都會抽出固定時間徘徊在各大網站的娛樂版塊,因此,她大抵也明白娛記們的口味。
於是不等臺下記者提出質疑,她就自顧自說到了重點上:“其實我是有男朋友的。”
“蘇小姐,可以具體談談你的戀人嗎?”
“請問,你和男朋友是同居還是異地呢?”
“作爲你的朋友,卓子旭知道這件事嗎?如果知道,那麼他對此事的態度又是如何呢?”
“你的男朋友對於卓子旭和你之間的緋聞事件有什麼看法?”
“我可以理解爲你和這兩個男人之間是類似於三角戀的關係嗎?”
“你難道不擔心曝光戀情會對自己的事業有影響嗎?”
……
在場的記者好不容易逮住了這樣一個突破口,立刻像瘋了似的問個不停。一時之間,這突然多出來的“提問環節”使得酒吧裡嘈雜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面對此等七嘴八舌,面對這番角度刁鑽的深度情感挖掘,淺依絲毫沒有亂了方寸,反倒很淡定地對着臺下越來越密集的人羣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
“感謝大家的關心,但關於戀人的問題,我在這裡只能挑重點回答。”淺依波瀾不驚地開口,卻並沒有被雜七雜八的問題所引導。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雖然他並不涉及娛樂圈,雖然他總是能夠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各種各樣的問題,雖然他也很理解藝人之
間這些不可避免的蜚語流言,但畢竟,他的寬容不應該就此成爲我對緋聞坐視不管的理由,也正是因爲這份難得的寬容,我便更珍惜自己的戀情,更不願爲我的戀人平添無謂的困擾。”
因爲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喧嚷的酒吧裡竟然出現了難得的短暫安靜。
當然,這就是淺依想要的理想效果。
恰恰是因爲大多藝人都不肯將私人感情公諸於衆,她纔可以利用這種不完全坦白、卻又不完全保密的方式,以進爲退,巧妙而小心地維護着自己那份得來不易、不願被打擾的愛情。
“蘇小姐,可以再多問您一個問題嗎?”良久,纔有穿格子襯衫的男記者再次試圖向她提問,這一次,他的語氣明顯比剛剛客氣了許多。
“當然。”
“請問作爲一名衆所周知的原創歌手,剛剛爲什麼要演唱許慧欣的‘七月七日晴’呢?這首歌對您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或者影響嗎?”
淺依聞言一笑,暗想——這問題,還算是比較有營養。
“這是我作爲烈火年華的駐唱歌手,演唱的第一首歌。但更重要的是,就是在唱這首歌的那天,我遇見了……”她遇到了顧巖,那個註定要令她夢繞魂牽的男人。
但是話未說完,淺依卻突然噤了聲。
直到現在,她才注意到顧巖其實就站在距離自己不足三米遠的地方,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身影筆挺又落拓。
她不知道他已經悄悄出現在那裡聽她講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究竟會站在怎樣的角度、以怎樣的態度來判斷自己在記者面前的那段盡心盡力、情真意切的坦誠剖白。
此時,酒吧裡燈光昏暗,就連越來越頻繁的閃光燈也不足以幫助淺依看清男人英俊面容上的細微神情。
不知是不是類似於自卑的心理在作祟,她總是覺得從這個角度遠遠地望過去,他看起來心情好像有些糟糕。
淺依忽然有些心慌,到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眼下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或許真的是她不經意間做錯了什麼,惹得素來溫和優雅的顧巖,面若冰霜。
沿着空曠的馬路踱着步子,淺依感受着暖春夜晚的空氣中所蘊含的那份溫潤和妥帖,一邊留意着周圍的情況,一邊任憑稍嫌混沌的思緒飄飄蕩蕩到很遙遠的地方。
顧巖緩慢地開着車,陪伴在她身旁,卻不去打擾。
在距離淺依不足兩米遠的車行道上,他甚至可以透過
半遮半掩的車窗清清楚楚地看到淺依隨風而舞的墨色髮絲。
以這種彼此陌路又彼此陪伴的方式同行了很長一段路程,直到他們都可以確定不會有娛樂雜誌記者從酒吧一路跟來,淺依這才輕不可聞地長吁了口氣,在顧巖的默許下,輕車熟路地鑽進了車裡。
寶藍色奔馳在夜色中穩穩前行,但轎車本身的穩妥並不足以緩和淺依本身的心慌。
沒錯,即使記者見面會早在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散場,即使顧巖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半句類似指責的話語,即使他整個晚上都沉默地陪在她身邊、任由她選擇步行或是乘車,淺依都還是會覺得心慌。
“顧巖……”她試探性地喚着男人的名字,溫軟的、帶着猶豫味道的聲音裡,有着不可掩飾的小心翼翼。
顧巖悶哼着算是回答,而後循聲望向淺依。到這時,他才愕然地發現她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坐在他身邊,反而選擇了後排對角線的位置。
當然,比這更令他詫異的是,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沒有發覺。
淺依聽到他應聲,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急剎車堵住了後面的話語。
在巨大慣性的作用下,淺依只覺得在腦袋反應過來之前,身子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猛撲向前排椅背,緊接着,入耳的就是一聲不算巨大的悶響。
“砰——”
額角被撞得生疼的蘇某人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屢次把她從睡夢中勒醒的安全帶其實是多麼必要的存在!
雖然幾分鐘之前,淺依還在爲顧巖今天晚上所表現出的反常的淡漠態度而擔憂,但是在這種“痛並賤賤地喜感着”的窘迫時刻,她怎麼可能不受腎上腺素的引導、立刻轉換爲憤怒開掛模式!
“你這個企圖用沉默掩飾過失的混蛋!三番兩次地在開車途中尋覓各種詭異時機,間歇性、虐待我!莫非你個混蛋竟然真的有暴力傾向!並且已經嚴重到只是看着我被安全帶勒醒或者被椅背撞到額頭就很有快、感?!”
這頓咆哮當真是鏗鏘有力,她有這樣出色的肺活量,也難怪可以將歌聲控制得越來越動聽。
男人從她臉上收回目光,用很認真地語氣迴應她的咆哮:“那好,我錯了,現在換你來開車。”
“……”讓她開車?那她可不可以直接選擇買塊切糕撞死了事呢?
所以很明顯,結果就是剛剛還鬥志昂揚的某人因爲“不會開車”而迅速認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