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一點不緊張,那一定是假的。但是若說完全不好奇,那更是假的。
淺依一邊覺得有些尷尬,不敢四處亂瞧,一邊卻又實在忍不住想將這個男人的臥室瞧個仔細。這種自我矛盾的狀態真是折磨得她好辛苦。
顧巖倚在門邊好笑地看了她半晌,然後纔開口說:“一直用餘光掃來掃去的,也不怕把眼睛累壞了?想看什麼就放心大膽地看,這屋子裡沒什麼值得你緊張成這樣的。”
“亂講,我一點都不好奇。”她臉紅地反駁。
男人聳肩說道:“隨你,反正好奇的不是我。”
這個混蛋!
淺依自知說不過他,只好摸摸鼻樑,決定就此轉移話題:“那你怎麼辦?”
“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你準備把我怎麼辦,嗯?”他的聲音低低的,在這樣的夜晚,聽起來太過曖昧,也太過魅惑。
“我、那個,你……”淺依被他這麼一問,腦袋都當機了,哪裡還能像樣地回答他的問題。
吱唔了半晌,她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其實怎樣都可以的。”
她能感覺得到,此刻,自己的臉蛋一定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如若不然,她不會在夜涼如水的時候覺得臉頰都似有火苗在灼燒。
淺依低着頭沒有看顧巖,她不知道他會怎麼說。
彼端,容貌俊雅的男人頗有興致地看了她幾秒鐘,然後才幽幽地吐出一句令她幾欲吐血的話:“算你有良心,我也是爲你好。”
碰到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她除了嘆息認命以外,還真的別無他法。
不過還好,顧巖到底還是個正人君子。
他只是去尋了睡墊撲在臥室的空地,然後在這個“低人一等”的位置,安安生生地睡到了天亮。
他怎麼也不會知道,離他三尺遠的位置,那個面容嬌俏的小女人,因爲他的存在而徹底失眠了。
這個夜晚,淺依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她一會兒轉過身來看一看顧巖,一會兒又翻身面對着窗子,默默地與月光爲伴。
不論她的視線停留在哪裡,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心思一直停留在顧巖的身上。
這樣美妙而令人心慌的感受,一直固執地伴隨她,幾乎清醒到天明……
次日一早,淺依從某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她頂着大大的黑眼圈,起身去開
門,這時才發現顧巖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原本撲在地上的睡墊也隨着公寓主人一起消失,乾淨得彷彿昨夜共處一室不過是淺依的一個夢。
擡手抓了抓已經亂成一團的長髮,淺依開門往衛生間走去。
然而就在她踏進衛生間的一刻,公寓裡另外一個令淺依很不悅的女人又適時來攪局了。
朵娜比她起得早,因此這時候已經梳洗妥當,並且還畫上了雅緻的淡妝。她神色傲慢地瞥了淺依一眼,默不作聲地看着那個睡眼惺忪的小女人擰開水龍頭,捧着冷水拍打在面頰上。
淺依明知她在看着自己,卻也不回頭與她對視,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其實這並不是賭氣或者故作清高,若是非要給出個理由,淺依寧願解釋爲——惹不起,就躲得遠遠的。
這樣彼此沉默了半晌,朵娜也覺得無趣,於是她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便走開。
剛走出兩步,她又扭頭送了兩個字給淺依:“德性。”
那麼輕蔑的語氣,幾乎要把淺依強自僞裝的冷靜都撕碎。
淺依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惹到這個短髮女人了,爲什麼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搬出這樣令人惱火的態度。
拿起毛巾恨恨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她瞪了一眼喬朵娜的背影,自顧自地賭氣,卻又不願在起爭端。
收拾妥當之後,心有不爽的蘇某人終於打電話約了自己的御用出氣筒,打算一吐爲快。
楓藍城堡樓下的一家飲品店裡。
“話說我真就想不通了,憑什麼我就非得被那個混蛋牽着鼻子走啊!窮怎麼了,窮就活該倒黴不能尋找自己的生活嗎!”
“他怎麼惹着你了?氣成這樣。”卓子一頭霧水。
“反正你這種蠢貨我跟你說多了你也聽不懂,你哪能理解我有多希望自己的日子也能過得越來越好啊!但是卓子你別不信,等哪天我成了全球知名樂評人、嫁給一個全球知名好男人,我肯定要回來找那個短頭髮女人耀武揚威……”
面對一鼓作氣喋喋不休的聒噪版蘇淺依,卓子旭撓着頭,不情不願地弘揚着一個跨世紀新主題——無辜、無奈、無想法。
但與此同時,他卻又不得不承認,其實聒噪版的蘇淺依真的還蠻有喜感的,並且,似乎也很合自己的胃口。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此時正躲在一堆廢話裡,朝着卓子旭不懷好意地偷偷壞笑。
不過幸運的是,卓子不僅不笨,反而
對關鍵詞語很敏銳。
“樂評人?短頭髮女人?”他饒有興致地打斷她,好奇心已經膨脹到快要爆炸。
“蘇淺依同學,印象中你住進楓藍也才幾天而已啊,怎麼突然之間生活就變得這麼豐富了呢?別的先不說,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想跟我談談這個新新職業‘樂評人’的由來嗎?”
好不容易從開掛模式裡緩過來的蘇淺依,在聽到卓子的系列追問時,心裡又犯了難。
由來?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蘇某人神經兮兮地連着打了十二個噴嚏,然後恰好被某個混蛋男人趁機鑽了空子,再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醍醐灌頂了。
可是這種無比脫線的故事難道她真的應該沒有一絲羞愧地說出去嗎……
此時她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無聲勝有聲,要麼迅速轉移敵方注意力。
首先採取戰略一,於是整個世界瞬間靜悄悄。
但是幾秒鐘之後,卓子很不給面子地打開了話匣子:“別不說話呀,沒有用的,醒醒吧姑娘,你這樣裝沒聽到是絕對絕對矇混不過去的,所以……”
所以說,想跟卓子旭玩兒沉默,可以,但前提是她不怕自己被那傢伙的嘮叨活活淹死。
戰略一失敗,於是淺依決定採取相對迂迴的戰略二。
淺依問:“卓子,雖然你還在讀書,但你難道就從來沒有考慮過畢業之後的工作方向嗎?”
卓子答:“完全沒有。”
淺依不死心:“這個可以有!”
卓子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但這個真沒有。”
“……”好吧,她認輸了,“我跟你,畢竟不一樣。”
淺依已經漸漸嚴肅起來,但卓子卻依然不在狀態,捧着手心的奶茶笑嘻嘻地望着她,說:“你說的也是實話,性別姓名、身高長相、出生年月日、金木水火土,咱們兩個還真是完全不一樣。”
“卓子,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說這些。這麼多年來,你的生活……”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極不應景地響起,像是爲了打斷什麼、阻止什麼。
“怎麼,堵車了?……不應該啊,你個工作狂居然也會在事務所打電話閒聊?!”卓子旭兀自聊得歡樂,不時對淺依眨眼笑笑,“你還敢不敢再直白點兒啊……嗯,她跟我在一起……你放心就好了,那就先這樣,見面再聊。”
淺依默默看着卓子那張帥氣的臉上漸漸流露出無法剋制的賊笑,就大概猜到了電話那端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