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出口, 衆人都震住了。
憨厚的少年撓撓頭,疑惑地開口道:“可是,楊大叔明明就是你的親爹啊, 爲什麼你不認呢?”
“康兒……”王妃眼裡終於有了歉疚, “是娘不好, 這一切, 都是娘當年錯誤的選擇造成的……”
“惜弱, ”完顏洪烈溫言勸道,“如果你認爲你當年的選擇是錯的,那麼你現在做的選擇, 又何嘗不是在傷害康兒?”
“我……我……”王妃一時默然。
“哼!”楊鐵心臉色鐵青,此時才冷哼了一聲, 道:“說了這麼多, 不過是貪圖王府富貴罷了, 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鐵哥……”王妃聽了急忙道, “康兒他……不是這樣的。”
“靖哥哥!”這時,一個黃衣少女躍過衆多侍衛飛了過來,落在對峙的雙方之間,腳一落地,便歡喜地拉着那憨厚少年的手, 道:“靖哥哥, 你沒事吧?”那少女一身鵝黃色長裙, 長髮披肩, 一雙眼睛波光流轉, 長的十分美貌靈動。
少年對她憨憨一笑:“蓉兒,我沒事啊。”
“臭丫頭, 哪裡跑!”隨着一聲大喝,又一羣人飛了過來,衆人隨聲望去,正是完顏洪烈今天請來的那幾位江湖人。
“見過王爺,將軍!”見完顏洪烈和完顏康正站在那裡,幾人忙對他們行禮。
完顏康擺了擺手,看着王妃,道:“娘,你當真要走?”
王妃握着匕首的手一抖,神色間有些許掙扎快速閃過,最後,她嘆息一聲,道:“康兒,王爺,對不起……”
“惜弱……”完顏洪烈的眼中此時滿是痛楚,他近乎是用哀求的語氣道,“不要走,好不好?這十八年,我對你不好嗎?你走了……”完顏洪烈看着她,艱難道:“你走了,叫我怎麼活啊。”
可是王妃卻搖搖頭道:“對不起王爺,惜弱已經決定了。”
“哼,明明人家好好的一對夫妻,現在好不容易團聚了,還硬要拆散人家,真不要臉!”一個帶着不屑的清脆的聲音響起,原來是剛纔那個黃衣少女,剛纔雙方對峙的時候聽她的“靖哥哥”簡單講了幾句事情的始末,便忍不住出口嘲諷。
完顏康冷冷道:“你是何人,半夜闖我王府,有何居心!”
“哼!若不是你們趙王府的人太過卑鄙把方圓百里的藥都買光了,我們纔不想來呢。”
完顏康瞥了一眼旁邊的彭連虎幾人,幾人承受不住目光中強烈的壓迫感,低下了頭。
“喂,你不是說要幫我的?怎麼他們又追過來了?”突然,黃衣少女絞着胸前的辮子,不滿道。
歐陽克從衆人中翩翩走出,道:“蓉兒,我也想幫你,可在這趙王府,我也有心無力啊。”
“嘁!”黃衣少女不屑道:“言而無信,算什麼討女孩子歡心的招式?”
歐陽克輕笑道:“不過,若是蓉兒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女弟子,在下敢保證,他們絕不會再傷害你。”
“呸!誰要做你的女弟子!”
歐陽克正想開口,這時完顏康的聲音響起:“歐陽少主,在我趙王府,你是不是太隨意了些?”
歐陽克微微一笑,“小王爺,哦不,將軍大人,在下只是面對如此美麗可人的姑娘,想要憐惜罷了。”
那少女聽了臉現歡喜之色,嘴上卻不屑道:“我不用你討好,更不用你憐惜!”
說話間幾人已慢慢退到了王府大門之外,突然楊鐵心朝一個方向驚喜地大叫道:“丘道長,今日又見到了你老人家!”
衆人朝那個方向望去,只見兩個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一個白鬚白眉,神色慈祥,另一個長鬚如漆,神采飛揚,背上負着一柄長劍,聽到喊聲那兩人朝這邊走了過來。完顏康定睛一看,其中一個赫然是他曾經的師父,全真教的丘處機。
“你是……楊老弟!”丘處機驚喜地叫道,“啊!楊老弟,你還活着!”
楊鐵心道:“說來話長,今日還要請道長多多相助!”
“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六師父,七師父,你們怎麼來了!”突然,那個憨厚少年也驚喜地朝另一個方向大叫道。
六個人影隨之躍到衆人面前,其中那個看起來神態兇惡的瞎子看起來年紀最大,他拄了拄手裡粗大的鐵杖,惡聲惡氣道:“靖兒,這是怎麼回事?”
“大師父,這是我爹的兄弟楊大叔!那個是他的孩子楊康,可是他不肯認楊大叔,哦對了,這是蓉兒,是我的好朋友。”
“六俠!”丘處機激動道:“好久不見了!他……他就是郭靖?”
憨厚少年撓了撓頭:“我是郭靖啊。”
“好!好孩子!”丘處機大笑一聲,想起剛纔郭靖說的話,再看看眼前的陣勢,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無知小兒!”丘處機擡頭朝完顏康喝道:“你已經糊塗了十八年,如今真相大白,你還要執迷不悟,認賊作父嗎?!”
完顏康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長,小心禍從口出。”
“你!”丘處機聽了大怒:“你這個孽徒!”
完顏康聽了冷笑道:“莫非丘道長忘了,早在兩年前,我們就已經解除了師徒關係,待本將軍爲你贏得那一場十八年之約之後,我們就再無瓜葛!”
衆人一聽都奇怪地看着丘處機,丘處機頓時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孽畜,你認賊作父,還要在這裡胡說八道,真是畜生也不如!”
“胡說八道?”完顏康冷笑,“出家人不打誑語,莫非丘道長想出爾反爾?”
“你……”丘處機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半響,突然轉頭對江南七怪行了一禮道:“我這孽徒人品如此惡劣,萬萬不及令賢徒。咱們學武之人,品行心術居首,武功乃是末節。貧道收徒如此,汗顏無地。嘉興醉仙樓比武之約,今日已然了結,貧道甘拜下風,自當傳言江湖,說道丘處機在江南七俠手下一敗塗地,心悅誠服。”
然後對完顏康道:“畜生,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丘處機的徒弟!”
“嗤!”完顏康不屑道:“丘處機,你也不過如此!”
此時,王妃等人已退入到丘處機和那六個人中間,完顏洪烈看着他們,頃刻間眼裡已佈滿血絲,拳頭緊緊握起,他緊緊地盯着王妃,道:“惜弱,本王再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留在王府?要不要回到本王身邊?!”
可是王妃除了搖頭,搖頭,還是搖頭!
完顏洪烈閉上眼,緩緩舉起右手,沉聲道:“來人,帶王妃回王府!”
“爹!”完顏康急聲道:“這樣不妥!”
可是完顏洪烈已經紅了眼,根本聽不進任何言語。
樑子翁等人自然想在完顏洪烈和完顏康面前多加賣弄自己的厲害,遂打得十分賣力,然對方實力也不弱,很快便都負了傷。
混亂之中,王妃突然叫道:“鐵哥!鐵哥!王爺,停手罷,今日惜弱死在這裡便了!”
“不!”完顏洪烈眼眸驟然緊縮,一聲大喊衝了過去,然一直注視着王妃動靜的完顏康更快,瞬間來到王妃面前,出手如電,抓住了王妃的手。
鮮血從胸口浸出來,染紅了大片衣服,不過,至少沒有了生命危險。
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歐陽克見此微微搖着摺扇,嘆道:“沒想到,王妃竟也有如此剛烈的時候。”
“惜弱!惜弱!”完顏洪烈顫抖着抓起她的手,“惜弱,我不再逼你了,你不要死!”
完顏康運起內力喝道:“都住手!”
衆人震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場景,默默退回兩方陣營。
“義父!”一邊的紅衣少女急切道:“義父你怎麼樣了?”
“咳咳,”楊鐵心半蹲在地上,低聲道:“我沒事,你去看看你義母怎麼樣。”
完顏康安慰道:“爹,放心吧,這一刀還沒有傷到心肺,只是皮外傷。”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完顏洪烈喃喃道。此時的他看起來十分疲憊,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站起身背對着她,深吸一口氣道:“惜弱,你走罷。”
“王爺?”王妃虛弱地半靠在完顏康懷中,聞言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放我走?”
完顏洪烈道:“要走就快,否則,我不確定等一下我會不會後悔!”接着又道:“走罷,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
王妃驚喜道:“謝謝你!”掙扎着站起身,又躊躇看着身後扶着她的完顏康道:“康兒,你……”
完顏康看了看完顏洪烈滄桑的背影,沉聲道:“我自然是要陪着我爹。”
完顏洪烈身子一顫,轉過身看着完顏康,完顏康嘆了口氣,低聲道:“爹,你永遠是康兒唯一的爹。”
完顏洪烈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緊緊抓着完顏康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致命稻草:“康兒,幸好……幸好還有你。”
衆人皆想不到這場看起來會是一場惡戰的交鋒竟然就這樣結束了,一時間還有些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正想和對方的人再說幾句什麼,被完顏康一瞪,只得默默跟着完顏洪烈和完顏康回王府。
剛進大門,完顏洪烈就對身後的完顏康擺了擺手道:“康兒,讓我靜一下。”便一個人慢慢地回了房。
待完顏洪烈離開,完顏康突然冷聲問道:“那兩個人,爲何會來我趙王府尋藥?”
衆人皆沉默不語,半響,完顏康道:“敢做不敢人麼?哼!這次本將軍不再追究,如果還有下次,誰敢再給王府惹麻煩,你們就一起死吧。”
衆人聽了不禁打了個寒戰,突然覺得選擇來王府尋求名利是不是錯了。
“協彬,”完顏康道:“你去把王府所有人全部叫來花廳,我有話說。”
“是!”
王府花廳,衆人戰戰兢兢地立在下方,大氣不敢出。
完顏康坐在主位上,飲了口茶,緩緩開口問道:“是誰將那對父女放出來的?”
一個家僕上前小聲道:“是小人放的,”接着急忙又道:“可是是王妃讓小人放的,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啊!”
完顏康冷笑道:“王妃讓你放的?”
家僕頭上有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是啊,是王妃讓小人放的!”
“那麼,王妃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
那家僕聽了身子一抖,趴跪在地上“咚咚咚”不停地磕頭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完顏康輕啓薄脣,冷冷吐出五個字:“拖出去,杖斃!”
那家僕頓時嚇得魂飛天外,一邊更加用力地磕頭一邊大叫道:“將軍饒命啊,小人不是故意的!”
完顏康低頭喝茶,直到那家僕被拖出去好久,還能聽到他慘烈的喊叫聲。
花廳裡的衆人都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完顏康依舊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在他們頭上響起:“在我趙王府,凡是多嘴多舌之人,此人,便是榜樣!”
衆人全都急忙跪下道:“謹遵將軍大人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