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都看到了些什麼？”
“還能想的起來吧？”
“記憶回來多少了？”
“是沒想起來，還是不想告訴我？”
凌天生在楚玲金耳邊追問良久，軟磨硬泡，好幾種語氣探問着。
結果，硬是沒得到她的一聲回覆。
治療到後半階段時，她幾乎一直在哭，一直落淚。
話不多，就是情緒爆發的厲害。
醒不過來，哭的痛苦，還時不時冒出幾聲‘騙子’……
這種情形，讓凌天生完全找不到方式干預，自然也沒法獲得任何信息。
所以後來，他只能靜靜觀察她，記下她所表達出的每一個細節。
“我是你的心理醫生，照理說你不該對我有所隱瞞。如果說，你是因爲重新經歷了一些很痛苦的事，現在不願意說。那我能理解。”
凌天生邊收道具，邊在她耳邊細細說道，“但我得告訴你，如果你想要克服心理障礙，最好就是把你的情況，毫無保留，全部告訴我。這樣，我纔好給你制定方針，進行下一步治療。”
但此刻，凌天生的話，楚玲金一句都聽不進去。
她彷彿深陷於某種情緒內，她怔怔的望着天花板，眼神散亂，不知是在深思，還是在出神。
怎麼勸她都無用，凌天生收好道具後，只能輕嘆一口氣。
“那你好好理理思路，想好再來找我吧。我先回醫務室那邊。”
把空間跟時間留給她思考，凌天生說完便起身離開房間。
房門輕輕帶上，細弱的門鎖聲在提醒楚玲金，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一個人，面對眼前昏暗的房間，思緒如棉一般，膨脹開來。
這場干預治療，徹底勾起了她曾經遺忘的一段痛苦回憶。
被最重要的人欺騙，被人槍殺，又被葉遠坤救回。
澎湃、緊張、不安與絕望的情緒沒有一刻停止過。
直至最後，她醒來的原因，居然是因爲耳畔響起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男聲。
不是葉遠坤的聲音，而是她主人。
她在葉遠坤的懷裡失去意識，卻也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裡聽到了楚漢陽的聲音。
那低啞的嗓音，在她的世界裡迴盪，用輕而溫柔語氣說道，‘我很愛你，離不開你。等我回來，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直至聽到楚漢陽的聲音，楚玲金纔有幸逃離這場黑暗的世界裡，睜眼，回到現實世界。
“呼…”
楚玲金輕輕撫上心口，長呼了一口氣。
她總覺得，自己是被這顆心疼醒過來的。
想到對她有情有義的葉遠坤，又想到說愛她的楚漢陽，同時也想到現在，處在一片混亂中的自己。
這之間的關係，實在太亂。
讓楚玲金不知道該怎麼去理順。
但做了這一場夢之後，楚玲金心中可以明確的一點是——她也曾有過一個很重要的人。
那個很重要的人，她記不起來，卻又一直記得。
試過放棄，可回想起來的時候，心又會痛。
那個人，她應該愛過。
但是那個人，欺騙過她，傷害過她。
她現在，腦子裡已經完全想不起那個人的樣貌。
腦海裡，偶爾出現那人的身影時，看到的也永遠是楚漢陽的臉。
她覺得很慶幸，她會自動將主人的臉帶入在那個人的身上。
可能因爲她愛過那個人，但是又想忘記，所以，她下一個愛的人，便自動代替了那個身份。
想到這…
楚玲金不禁忽的睜大了眼，捂着胸口的小手用力捏住衣襟，心臟，也生生漏了一拍。
“我剛在想什麼？”
她自言自語的問，邊問着，邊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我剛纔……”
居然在想……主人是她下一個愛的人？
所以，她這麼快就愛上主人了？
“不不…想多了想多了…我一定是想多了…”
剛意識到這個想法，楚玲金既震驚，又不敢承認。
她馬上搖了搖頭，下意識的脫口否認。
“不能再想這些了。想這些做什麼？又不是來談戀愛的…又不是他真正喜歡的人……不能想，不可以想，不行…”
楚玲金豎着一根手指，在空氣中指點，連連警告自己，不可以再多想。
她是來治療恐槍症的，又不是來分析感情。
葉遠坤，主人諸如之類的煩惱，不應該存在在她的腦海裡。
她好不容易撿回這段記憶，接下來要做的，應該是克服恐槍症，然後回連隊。
“對…不能想這些破東西，應該要接受治療，要對付恐槍症！不想了…”
打定主意之後，楚玲金又搖搖腦袋，強行控制自己的思想。
之後，她很快又重新拾回振奮狀態，擦乾眼淚，昂首挺胸，精氣神十足的小跑出了房間。
……
很快，她就找到凌天生，跟凌天生提出，她想馬上端槍試試。
凌天生驚訝於她這進展迅速的想法，提議她應該放慢節奏，把她想起來記憶拿出來分析一下，在抓重點去對付。
屆時，等心理層面的問題解決了，那恐槍症也就不攻自破。
但是，楚玲金並不想把這些記憶告訴凌天生。所以她拒絕了凌天生的安排，還是想要直接端槍試試。
因爲她的態度非常堅決，凌天生也沒辦法，就只能依她，帶她在B區的射擊場所裡，給她送上自己的練手槍，讓她試試。
“是要我先打幾聲給你聽聽，還是你自己直接來？”
凌天生在槍膛裡裝上空包彈，給子彈上了膛，單手遞給她。
楚玲金伸手接過，低頭，又鄭重的看了一眼這把槍。
這會兒感覺還好，身體很正常，精神微緊張，但並沒有異常。
“呼…”
她深呼吸了一番，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確定要直接試？等下又頭痛怎麼辦？”
凌天生鎖着眉頭，雙手抱胸，不太安心的看她，“不然，你不想讓我知道了。就自己再調節調節，馬上就試，還是有點冒險。”
“呼……不要緊。”
楚玲金又深呼吸了一番，隨後捏緊槍支，邁腿站好。
她認爲，她不需要再細想了。
因爲想得更多，反而會被感情事牽絆。
她想找回記憶的原因，不是想陷入過去的感情中，只是想更多的認識自己，想找回最初的自己。
不然，現在的她活得不盡真實。
像是一個被葉錦蓉強行調教出來的人格，又像是楚漢陽圈養的替身。
她，楚玲金。
現在雖然用的是別人的名字，但是，她希望心是自己的，性格是自己的，希望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可以做回自己。
所以，過去的感情就已過去，她不要再去重拾。
現在，新兵的生活還在繼續，恐槍症是她面前最需要跨越的難題。
端起槍，楚玲金認真瞄準眼前的靶子。
她又靜靜的深呼吸了一口，隨後，“砰”一下，射擊而出。
響亮的槍聲，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她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來對付這一槍，但是，耳邊依然砰然響起‘嗡’的耳鳴聲…
這種感覺，與過去躲在書桌下，被那一槍射中後，耳旁響起的耳鳴聲如出一轍。
之後，又一段夢中沒有過的畫面從她眼前閃瞬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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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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