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微微一怔,他們,又要去找俊逸弟弟……”說到這裡,傻蛋粗咧咧的語氣弱了下去,低着頭,“我們沒有找到俊逸弟弟……”
他和傻妞像是犯了多大的錯似的,怯怯的被停雲擁進屋內,停雲心中悽惶難安,卻還是穩住了崩潰的神情,已經過去三天了麼?
她給他倆找了乾淨的衣服,安撫道:“你們做的很好了。”
傻蛋和傻妞自責的眼中掠過一抹亮光,方纔確定停雲不會責怪他們,傻蛋看向溫錦懿說,“溫少爺,你咋回來的這麼快?長叔前兒個才聯繫上你。”
溫錦懿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從樓上走下來,這裡沒有洋裝,他穿着長恩灰色的中山裝,似是覺得這樣太素靜了,他在手腕處繫了一塊藍色的絲巾,頓時整個人格調便上去了,依然是優雅淡靜的。
那絲巾是停雲扎頭髮的,此刻系在他的手腕上格外的好看。
這個男人……無論何時都是精緻的啊。
“嗯,開車回來的。”他的眼角眉梢有風雨兼程的疲憊,神情卻是波瀾不驚的,將沿途所有的幸苦與危險化作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但停雲知道亂世紛爭中,軍閥混戰,土匪遍地,日軍肆虐,能連夜冒着槍林彈雨趕行程,這是冒了多大的危險。
“那你走哪兒了?從錦縣回來的?”傻蛋走過去,仰頭看着溫錦懿。
他行至商丘,長恩幾經打聽聯繫到了他落腳的旅館告知這個消息,起先他猶豫過的,但最終感性戰勝了理性,對於這樣的心理變化,他不是不困惑,甚是覺着這種變化是危險的。
“商丘。”溫錦懿言簡意賅。
“那你知道俊逸弟弟去哪裡了嗎?”傻蛋粗聲粗氣的問道。
溫錦懿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頭,平靜道:“我知道。”
停雲失魂落魄的猛然一震。
窗外狂風發作,烏雲團聚在上空,齊刷刷的向下壓來。
傻蛋驚呼道:“哇!你找到俊逸弟弟了!”
“嗯。”溫錦懿看着自己的手,這隻手剛剛摸過傻蛋的頭,此時污穢的灰黑色液體順着掌心蜿蜒而下,他是極喜乾淨的,甚是有些潔癖,他輕輕蹙眉,看向傻蛋道:“你該洗澡了。”
傻蛋全然不在意,胡亂的抹了一把臉,“沒找到俊逸弟弟之前,我絕不洗澡!”
這是什麼邏輯?溫錦懿洗完手,遣了傻妞去衝咖啡,隨後坐在沙發上說,“我把俊逸的照片給了朋友,託朋友調查過,俊逸失蹤的當天,有人見過這麼個小孩兒被人抱上了開往北平的列車。”
停雲緩緩站起身,面色蒼白如鬼魅,她瞪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
溫錦懿看着她額角上的傷口,說,“照片給了鐵路局那邊,很快就會有結果。”
停雲踉蹌了一下,跌坐在沙發上,久久的不說話,俊逸,她的俊逸啊……究竟落在了誰的手上,都怪她大意了,都是她的錯。
溫錦懿瞧她瘦成了皮包骨,清瘦的小臉悽惶如蕭索的深秋,他輕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從備下的急救藥箱裡拿出藥酒,來到停雲身邊,給她額角的傷口做消毒處理。
停雲沉默的坐着,任由他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面容,許久,她輕輕顫顫的落下淚來:“我欠了你這麼多。”
溫錦懿只是專心的擦着她的傷口,並未迴應。
停雲低聲喃喃,“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她伸出枯瘦的小手,“這雙手想要抓住的東西,從來都沒有抓住過,我……”
溫錦懿清清淡淡的打斷她,“抓住什麼。”他拿出紗布包裹在停雲的額頭上,神情專注,淡淡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無論他們怎麼抉擇,旁人都無權干涉。路是自己選,就理應承擔這選擇所導致的後果。如若你總是去爲他人所做的錯誤抉擇買單,你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停雲微微一怔,似是頭一次聽溫錦懿說這樣的話語,她沉默了一下,“你呢?前三五次的救我,介入我的人生,又是爲什麼呢?”
溫錦懿的手一滯,許久,他微微笑了笑,將紗布在停雲的腦後綁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似是自問,又似是反問,低低笑道:“爲什麼呢。”
他朦朧的重複了一遍,脣角的笑容愈發濃郁,這個問題的答案一開始是很明確的,只是現在,反而沒有答案了。
他說,“我會把租借那邊兩個貼心的傭人撥過來,你只專心養身子便好,俊逸那裡,有我。”做好了一切的善後工作,他方纔離開,今日說了很多的話,唯有一句關鍵性的話語他沒有說,那日通往北平的列車上,還有一個身份特殊的人也上了那班列車,那人便是——蔣寒洲。
如果他沒有猜錯,俊逸此時應該在蔣寒洲的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