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快要接近京城的時候,山杏看到了她那座小山包,此時已經是鬱鬱蔥蔥,當年只能長些灌木的小山包,現在已經被青翠給鋪滿了,應該是竹子種植得相當成功,因爲現在馬車還在大路上,距離有些遠,她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山上那片翠綠和山腳邊的一大片淺綠色,她還是看得清楚的,如果不是急着進京,山杏還真想現在就下車去看看屬於自己的小山。
“長勢挺不錯的,你別擔心了,看來戴明一家子挺上心的。”
萬欽山在隊伍行近到小山附近的時候,他就放慢了馬速,等着山杏的馬車趕了上來,他知道山杏肯定會有所感觸的,畢竟這裡是山杏靠着自己的努力,而置辦下的產業呢,自然在她心裡會有着不一樣的地位,所以萬欽山等了她一下,就是爲了跟山杏說幾句話,安撫一下她的情緒,他怕山杏會激動。
“這麼看着還成,應該是用了不少心的,等到回侯府跟家裡人團聚過,我就抽個時間過來看看。”
山杏雖然心底是有些波動的,但還不至於讓她失態,在邊關的時候,那麼艱難的環境下,自己都能做到從無到有了,現在回到自己的主戰場,那隻能是越過越好,這一片小山坡,還只是個開始而已,山杏下意識地攥了下拳頭。
萬欽山看到山杏的狀態還好,也就放下心來,叮囑了她一句‘小心些’,然後打馬追着先鋒營去了,此時距離京城已經沒有多少路程,很快就要進京了,他這位定遠大將軍,那肯定是要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端,迎接百姓們的歡呼的,而山杏一會兒進了城門,就要跟軍隊分開走,萬勇會陪着她和孩子先回侯府裡去,所以萬欽山纔會在臨離開馬車時,叮囑她小心些。
兩個孩子行了這一路,倒還算是蠻省心的,兩個多月的路程,也沒鬧什麼毛病,此時正睜着兩雙眼睛,扒着窗子往外看,
“娘——”
馬上就要一生日的想想,已經能偶爾吐出一個字、兩個字的了,此時正從窗口迴轉身,伸手讓孃親抱自己。
她說話比哥哥早,但走路卻沒有哥哥穩當,山杏趕緊伸出手,把女兒接了過來,抱進了懷裡,
“怎麼樣,想想,快要回家了,高興不高興呀?”
想想一個小孩子,哪有什麼家的概念,要說起家來,如果她有想法的話,那也應該是清水小鎮上的那個木頭房子,京城裡的侯府,她是不會有半點念想的。
“高……興……”
雖然並不清楚孃親說的家到底是什麼,但小姑娘卻是知道,高興是個好詞彙,說出來,孃親肯定會很開心的,
“我們想想真乖,都知道想家了。”
果然,孃親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想想也就跟着笑了,只要孃親開心,她就開心了。
“想想,有沒有想哥哥呀,娘經常跟你提的,小老虎哥哥?”
大概是近鄉情更怯,離得城門越近,山杏越是緊張起來,她現在這話問的是女兒,其實,她纔是最該回答的人,都說小孩子的記憶不長久,山杏很是害怕,當她見到小老虎,兒子不認識了自己怎麼辦?又或者,當自己見到兒子時,一個離開了快兩年的小不點兒,自己會認不認得出。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認不出兒子,山杏的心就揪扯得生疼,自己應該是天下間最狠心的母親了,當兒子還沒滿週歲的時候,自己就毅然決然地把他丟下了,如果兒子怪罪自己,自己也是無話可說的,只是,有些事情,即使是不可爲,但也自己想要試試看,好在,這次跟着大山哥去了前線,總算是幫到了他,不論是軍事上還是生活上。
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是沒有白陪着他去一趟邊疆,畢竟自己在那裡留下了些什麼,沒有浪費了這一年多將近兩年的光陰,這就已經足夠讓山杏安慰的了,忠義自古不能兩全,自己這是父子不能兩顧啊,想要幫萬欽山多些,那就只能委屈兒子了,好在,自己還有時間彌補,就算是兒子對自己有厭惡有憎恨,但自己會盡量彌補這麼長時候以來,自己對兒子的愧疚和缺失的。
山杏低頭看了看手裡抱着的想想,又看了看依然站在窗子邊,着迷地看着外面的風景的念念,
“小老虎,雖然是母親不好,但母親現在回來了,接下來就換母親來疼你愛你,希望你能原諒母親當初的自私。”
輕聲的呢喃,讓山杏的心情逐漸的平靜下來,不管是後悔還是遺憾,都不能改變現狀,那自己就選擇堅強的面對,膽怯不是自己的風格呀。
雖然對於小老虎來說,山杏的選擇有可能是自私的,但對於萬欽山來說,山杏的選擇就算是大義了,所以,世事難兩全,說得就是如此,人總是在選擇中,需要放棄一些東西,而這樣的選擇,疼得可能不是一個人,就在這樣的自我寬慰和自我討伐中,馬車回到了侯府,山杏把念念遞給了來到車邊的萬勇,然後自己抱着想想出了馬車,驀然地被眼前的陣勢給驚着了。
只見侯府的中門大開,卻是要把山杏從中門迎進去的,而此時門前站着好大一片的人,夏姑姑、彭嬤嬤都在不說,侯夫人竟然也迎出了府來,這可真是讓山杏有點兒受寵若驚了,再怎麼着,也輪不到長輩出來迎接自己的,只是,山杏現在想不到那麼多了,她的目光,完全被侯夫人牽在手上的小男孩兒給吸引了去,只是一瞬間,那眼睛就已經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孃親……不……哭……”
想想看到車外有這麼多的人,有些害怕地要往孃親的懷裡躲,卻是眼尖的第一個發現了母親的淚光,立刻伸出小手來,要給孃親抹眼淚,山杏卻是已經快速地用一隻手把眼睛擦去,露出了個無暇的笑容來,
“母親,我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侯夫人也是領着小老虎迎到了山杏的跟前兒來,山杏一直那麼直盯着兒子看,而侯夫人的眼睛,卻是盯在了山杏手裡的想想身上,
“這個就是想想?我小孫女兒?”
因爲想想的衣服是紅色的,而念念的衣服是藍色的,所以只從衣服的顏色上,侯夫人就分出了孩子的性別。
“是啊,母親,就是想想。”
侯夫人立刻伸出手來,山杏把想想遞了過去,
“想想,這位是祖母,叫人呀,祖——母——。”
山杏把想想放到侯夫人的懷抱裡,一邊教着女兒叫人,一邊已經是伸出手去,把小老虎接到了自己裡手心裡。
然後山杏微彎下腰,要把小老虎抱起來,卻發現,小老虎已經足夠沉了,她一下子竟然沒有抱動,但她依然執拗想要把小老虎抱起來,小老虎就乖乖地伸手摟上山杏的脖子,讓她能使得上勁兒,當山杏終於把兒子抱進懷裡時,小老虎摟着母親的手,在她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
“母親——”
這一次的山杏,終於是淚如雨下,她離開京城的時候,一隻手抱着兒子都可以的,現在她需要兩隻手環着,才能把兒子抱在懷裡了,已經是快要三生日的胖小子了,跟自己走的時候已經大不同,雖然眉眼間還依稀是小時候的模樣,但已經長開了太多,山杏每每想到錯過了大兒子快兩年的成長,說是不難過,那纔是騙人的。
“母親,別哭啊,我很想你。”
小老虎把自己的臉貼上母親的臉,然後用自己的小臉,去擦母親臉上的淚水,這更是讓山杏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一邊的彭嬤嬤、夏姑姑也是陪着掉了眼淚,
“老虎,小老虎。”
山杏一遍一遍地喊着小老虎的名字,那種刻骨銘心的想念,在相見的這一刻,徹底地爆發了。
“山杏,快跟母親先進府去,別把孩子們嚇着了,讓外人看着了也不太好。”
看到懷裡的想想直往母親的懷裡撲,侯夫人趕緊把孩子抱牢,然後勸着山杏先進府,這邊還示意萬勇跟着,這樣距離近了,侯夫人也能看見小孫子了,當時隨着送糧車隊回來的侯府的人,跟侯夫人說世子夫人生了一對龍鳳胎時,侯夫人和侯爺簡直都是這個雷霆給擊中了,消息也太突然了些,他們根本不有半點兒的準備。
誰能想到,山杏會在邊關生下孩子,當時真的是給驚嚇到了,按理說,邊關那樣的條件,山杏能懷上孩子的機率並不在大,畢竟軍營還是不方便的,兒子和媳婦這樣是不是有點兒太大膽了點兒,雖然生下龍鳳胎是個大驚喜,但如果讓上頭聽到兒子剛到了邊關就讓兒媳婦有了身孕,那後果可是會相當嚴重的,就連老侯爺都跟着提了心。
後來聽帶信回來的下人說,送羽絨到山杏的鎮上那天,正好是兩個孩子的滿月,那麼照着時間往前推,孩子應該是在出京的時候就有了,全家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還好,兩孩子並沒有做出什麼讓人詬病的事情來,在鬆了這一口氣的同時,滿府人也慶幸着,山杏往東北戰場趕的那一路上,沒有出現什麼意外,使得孩子們安全地來到了這個世上,如果這對龍鳳胎有個什麼閃失,那得多後悔。
“山杏,帶着孩子進來吧,你祖父還等着看孩子呢,聽說你們要回來了,那可真是望眼欲穿吶。”
山杏趕緊收了收眼淚,雖然還不能全部收住,但總算是哭得輕了些,一行人就奔了侯府的後院了。
剛進了二門,就看到老侯爺正在二門裡轉圈圈呢,看到山杏等人進了二門,立刻就衝了過來,伸手就把萬勇手上的念念抱了過去,這次,輪到老人家淚溼眼眶了,這可是他的小孫子呢,竟然在邊關那麼危險的環境下出生,可不是讓他擔心得夠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