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印哥哥……”
阿羅嘴角掛着笑,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忽閃着大眼睛,雙手抓着他的衣角撒嬌。
“嗯?”紅印低下頭,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嘴角的微笑異常溫柔,“怎麼了?”
“紅印哥哥……”
阿羅聲音頓了一下,隨後才幽幽說道:“那些人,其實只是哥哥殺來泄憤的吧~嗯?” 紅印嘴角維持的笑容僵了一瞬,語氣故作輕鬆,之後有些好笑的問:“阿羅怎麼會這樣想呢?” 阿羅漠然道:“哥哥不用瞞我,我都知道呢~那些個凡人,對哥哥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的作用,只是咱們妖怪身上的妖性,可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哥哥你……”
一隻消瘦的手輕輕覆蓋在她的臉頰上。
阿羅的聲音戛然而止。
紅印一雙深邃的眼睛如大海,藍中泛着淡淡的紅光,咋一看上去,奼紫嫣紅,叫人目眩神迷。
“哥哥……你……” 阿羅話音未落,紅印的吻便不期而遇。
“唔……”
阿羅的眼睛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驚慌的睜大,一種不可思議的情緒蔓延在她的臉上,紅印的吻異常輕柔,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即便如此,還是讓阿羅愣怔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
見她傻傻的發呆,紅印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靜靜的望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此刻竟滿載着深情,阿羅轉過頭,對上的時候,竟覺得他那目光穿過層層迷霧,直擊入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紅印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柔弱無骨的身子攬進了懷裡,低下頭,附耳輕說,姿勢親暱。
“阿羅,我知道,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對嗎?”
阿羅將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幾下,隨後笑道:“離開妖界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只剩下你了。”
“嗯。”紅印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輕輕閉上了眼,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他放開了懷裡的女人。
“我殺人,只是爲了恢復身體呀,你知道嗎?” 紅印定定望着她,專注的目光叫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愛戀的錯覺。
“奧……”
這次阿羅再沒有與他爭辯,只是愣愣的應了聲。
錦緞莊的生意越來越好了,隱隱有與秀雲閣分庭抗禮的趨勢,如今莊子已經成爲自甲獨綢鋪以來,實力最強勁的黑馬。
強大的客源基礎,多層次多階級的買賣手段和管理,再加上以紅印和阿羅爲首的,一批伶人所帶來的近乎暴利的純收益。
莊子現在,終於不再是完全仰仗他人鼻息生存的店鋪了。
沈珂在京城中心繁華地帶挑選的位置很好,如今錦緞莊的主店開在這裡,反而將這裡所佔用的土地價錢翻了幾倍,因爲無論平民還是貴族的客流量都遠超其他商鋪,連帶着周圍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來。
彩萱索性也整日把自己關在繡莊裡忙的昏天黑地。
幾天下來,衣裳製作出了不少,人雖然是瘦了些,可是那一雙漆黑如點漆的眼睛,卻是比以往,更加精神了。
沈珂徹底撒手不管錦緞莊的生意了。
彩萱自從那日一別,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就這樣近乎不負責任的,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叫她在茫茫人海里遍尋不獲。
彩萱實第一次對人動了心,既有一見鍾情的巧合,也有在每日的接觸中慢慢的折服。
沈珂是有魅力的,可是,卻叫她有無從把握的迷茫可驚惶感。
她甚至不知道沈珂的心裡究竟有沒有她的存在,如果有,那麼,她的分量在其中又佔了多大的位置呢? 無從得知……
無法把握……
就是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叫她不得已每天沉浸在緊迫的工作中才能不去抽空想這些。
彩萱有些疲憊的彎起嘴角,瞳孔裡倒映的指尖上,一絲紅色的血珠在目光的注視中迅速擴大。
不疼誒……
彩萱有些頭疼自己最近的變化。
似乎是在沈珂身邊呆久了,整個人都變得軟弱了,一有問題,從前她總是跟陳叟兩個人窩在屋子裡苦思冥想,尋找解決的辦法,可是現在,她已經習慣性的去求助於沈珂。
這樣說似乎也不對。
沈珂往往會在她去求助之前,就將一切都處理妥善。
這樣的男人,又怎能不叫人着迷呢? 可現在,生活似乎一瞬間就恢復到了原點。
她又是一個人,又是自己去面對那些大大小小的瑣事和窘境。
“唉……”千言萬語,最終只能歸爲口中的一聲嘆息,彩萱有些疲憊的伸手揉了揉眼睛,也不管嫣紅的脂膏所帶來微微的刺痛感。
“沈珂……”
皇城中, 大明堂。
仵作將那屍體上的東西割了一小塊下來,混雜在其中的毒素已經被研究清楚了。
竟然是罕見的屍毒!
塞外邊疆的東西,又怎麼會出現在死去的相府二公子的身上?!
沈珂靜靜的望着那瓷碗裡一小塊幾近腐爛的屍塊兒。
那片碎肉上的綠色比之他身體的其他部位顏色都要深的多,而且,散發出的味道,是叫他異常熟悉的惡臭。
於之前攻擊他的鬼曼童如出一轍。
沈珂看了半晌,卻始終猜不到背後指使之人究竟是誰,而那人,將這些枉死之人的心臟掏了去,又有什麼用處呢?
難道是,入藥? 沈珂被自己腦海裡突然蹦出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大人……” 窗口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那人低下頭,臉上蒙了一層黑紗。
“何事?” 沈珂轉頭望着,問了一聲。
“沈府的密信。” “沈府?”
沈珂有些驚訝,“皇子在沈府也有密探?” “不是。”
那人的頭擡了起來,沈珂才隱約看清了他的眼睛,不由的脫口驚呼,:“是你?!” 來人一襲黑衣,眉眼間是他所熟稔的神色。
竟是沈府的一個下人。
“你怎麼會是鳩的人?”
“回公子,屬下是年幼時被大公子送入鳩的。”
那一襲黑衣的人,聲音平靜的如一潭死水,跟沈珂平日裡在府中遇見時八面玲瓏的時候真是天差地別。
“原來是大哥叫你來的,何事?”
沈珂狀似不經意的問,很好掩飾了心中掀起的驚天波瀾。
“給公子這個。” 沈珂走過去,他手中託着一個淡黃色的錦囊,這錦囊就像是使用它的人一般精緻講究。
沈珂伸手接了,隨後便收入袖口。
那人見狀,朝他拱了拱手,身影隨後消失在夜色裡。
沈言。
哥哥心思真是可怕的縝密,沈珂的手有些顫抖,那人同沈言幾乎同歲,若是他年幼便已經被送進了皇宮裡培養成暗衛,那麼,那時候的沈言,便已經,有了培養自己勢利的想法了嗎? 叫人心驚呀……
錦囊拆開,裡面幾行娟秀的字,並不是沈言的筆跡。
上面寫着:“毒者,莊中紅印。”
!
沈珂有些不可置信,又仔細盯着那幾個字反覆看了幾遍。
確認無疑後,纔將那紙條,拿到窗邊的油燈下點燃了,須臾之間,那紙屑便紛紛揚揚,一瞬間的光明絢麗之後,化爲灰燼。
原來是你,錦緞莊,紅印!
沈珂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漆黑深邃。
那隻鬼曼童,那樣陰森邪惡的東西,竟然是紅印飼養的。
那樣豔麗的外表之下,竟然,是如此陰狠的手段。
紅印殺了那些無辜的人,難道是,爲了飼養他的鬼曼童不成? 紅印他養這樣的東西,害人害己,究竟是爲了什麼?
沈珂坐在屋中猶豫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出府門,揚聲喚小廝道:“備馬,我要去沈府。”
沈府,中堂。
沈言一襲白衣,袖口和領口都是月牙色,潔白的玉色頭環將那一頭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頭髮緊緊束縛在了頂部,很是清俊精神。
“爺,夜色深了,你先回去歇歇吧。”
身邊的侍童一雙眼睛如琉璃般漂亮,望着座椅上微微低聲輕咳的男人有些擔憂。
“公子何苦在這裡等着,恕奴才直言,二公子對這府中之事,從不上心,今天已經到了這個時辰,公子他又怎會回來?”
坐上的沈言搖搖頭,一雙眼徑直望着門外茫茫的夜色,空靈而遼遠。
他整個人周身都圍繞着一股子清俊嫺雅之氣,趁着他略顯蒼白的面色,像是不屬於凡塵的仙靈。
“他回來的。”
沈言說這句話時,臉色是平靜的,甚至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像是沒有與自己的侍童爭辯的意思,只是在平靜的闡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身邊靈秀的侍童聞言撇了撇嘴,語氣帶着幾分埋怨又夾雜着幾分欽佩。
“爺說公子會來,那奴才便相信公子一定會來,爺說的話,奴才便從來沒有見過出錯的,只是既然已經知道二公子要來,爺便在臥房裡歇着便是,公子來了,奴才去叫一聲便好。”
“呵呵……”沈言無聲的笑了笑,卻並沒有理會身後人嘟囔的話,只是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姿勢,望着門外霧氣愈發濃重的黑色。
“叮鈴叮鈴……” 一聲清脆的鈴聲傳入等候的主僕二人耳中。
沈言一直望着深夜的眼睛終於有了幾分顫動。
他從喉嚨間發出幾近嘆息的呢喃。
“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