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率騎兵與麾下步卒會合之後,便在曹軍白馬湖大營十餘里之外尋了大軍紮營之地。不多時,太史慈等將也領兵而至,等到周瑜觀看了地形之後,各部便按立營之法各自行事。待運送輜重的車隊抵達之時,各部營寨外的壕溝已大致完成。
荊州軍立營時,曹軍斥候雖遠遠看到,但因荊州軍斥候遮蔽甚嚴,並不知其營寨虛實,無奈只得報與何夔。
何夔得知後,並未調動人馬出寨迎擊荊州軍,對此張喜也頗爲贊同。在張喜看來,與荊州軍野戰,實在難有勝算,據守營寨的話或許還能堅持些日子。
白馬湖大營要據險死守,但曹仁知道一味防守必然不能長久。在曹仁看來,必須將己方的優勢發揮到極致,而在與荊州軍的作戰中,則要利用敵軍的劣勢不斷削弱對方的實力,然後尋找戰機,將荊州軍一舉擊敗。
正所謂“以己之長,攻敵之短”,荊州軍即便訓練有素,戰力強大,但絕不會無懈可擊。因此曹仁纔會在白馬湖險要之地設立營寨,以爲淮陰防禦的第一道防線。荊州軍想要進攻淮陰,就必須從此地經過,如此一來,曹軍便可以藉助地形之利加以阻擋。只要能夠將荊州軍大部牽制於白馬湖附近,不斷消耗荊州軍的實力,便總會有機會將其消滅。
爲此曹仁甚至已暗下決心,不惜將白馬湖大營的五千將士都消耗於此,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向白馬湖增派援軍。即便白馬湖大營被荊州軍突破,還有以淮陰城爲核心的第二道防線。
在這條防線上,曹仁布置了數十座大營,兩萬餘曹軍將士,其中有四千水軍,自淮河水寨與城外各部大營彼此相接,互爲犄角。至於淮陰城內則以五千步騎固守,另有四千精銳步騎在淮陰和鹽城之間立營駐紮,以備總攻之用。
荊州軍大部自盱眙出兵之後,曹仁便得了斥候探報,待何夔派人報告周瑜已令大軍至白馬湖大營外十餘里之地,曹仁便親自出城,往中軍大營召集各部將校。
曹仁早在荊州軍出兵前,便已安排了數千人馬往高郵等處潛伏,此時再度召集各部諸將,除了告知敵軍進犯的情形之外,主要便是重申軍紀。他深知麾下這四萬餘人馬來源複雜,既有曹軍中的精銳,也有收編的各路降將降兵,還有很多在之前與荊州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補充了許多新卒。
若是用一盤散沙來形容的話或許有些過了,但這些部將彼此之間缺乏配合,卻是不爭的事實。爲此曹仁在這一個月內多次三令五申,嚴明軍紀。現在荊州軍大舉來攻,如果還像以前那樣恐怕還是難以與之相爭。
路招等將校見曹仁如此重視,自然不敢輕忽,紛紛鄭重應諾。
“卻不知周瑜所領大軍有多少人馬?所運輜重糧草,可供應多久?”于禁見曹仁並未提及此事,便出言問道。他所部人馬雖在盱眙城下損失慘重,但後來又陸續收攏了近千步卒,加之新募之兵和牛蓋、何茂等人的殘部,以及從廣陵調來的人馬,如今于禁部下又有五千餘步騎。
曹仁聞言,捋着鬍鬚看了一眼于禁,沉聲道:“若斥候所報不虛,周瑜所領人馬當有步騎兩萬五千餘衆,另有四千水軍,至於輜重糧草,當可供應其三至四月。”
諸位將校聽了面面相覷,心知若是如此,周瑜在這一個月內也陸續從各處抽調了人馬進行補充,否則當不會有如此多的人馬。雖然在知道荊州軍進犯之時都已有了預料,但現在聽了曹仁所言,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情沉重。
倘若單純從數量上對比的話,曹軍自然是佔有優勢的。不過路招、于禁等人都心知肚明,同樣數量的人馬,己方絕非荊州軍的對手。至於兩者之間的差距,恐怕也不能僅僅從數量上進行比較。好在曹軍處於守勢,無論如何,總是能抵消一些敵軍的優勢的。
至於荊州軍的輜重糧草,因有淮河水利之便,又逢糧食收穫季節,在這方面荊州軍是絕不會有缺乏糧草之虞的。
曹仁見衆將校神情多少有些緊張,便又仔細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優勢劣勢,極大的鼓舞了諸將校的鬥志。
白馬湖大營距淮陰大營近百餘里之地,荊州軍晌午之前抵近白馬湖,何夔便立即派騎兵告知了曹仁,而此時天色還不算太晚。就在曹仁召集諸將校之時,荊州軍大營也已大致立起。
周瑜與太史慈等將在中軍帳中,正圍着一個很大的沙盤觀看地形,這沙盤是由數名參謀郎根據地圖和斥候探查出的情報製作而成,倘若劉琮在此,幾乎也無可挑剔。
“敵軍大營依白馬湖而設,阻斷道路,雖無險關峻嶺,但也殊爲難攻。”周瑜一身白色錦袍,愈發顯得丰神如玉,只是他現在面容凝重,與平時令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稍有不同。他用手中的細長木杆指向曹軍設立的數座大營,對圍在沙盤旁邊的諸位將校說道:“曹仁在此處設營防守,無非是要將我軍遲滯於此,消耗我軍兵力和糧草,待我軍師老兵疲之後自行退走。”
淩統笑道:“既如此,我軍何不在此虛張聲勢,大軍卻乘戰船繞過此處?彼時我軍或直撲淮陰,或回師從其背後猛攻,豈不容易許多?”
周瑜聽了之後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翹,扭頭對太史慈說道:“子義以爲如何?”
“以末將看來,也不用大軍全都走水路繞過此處,只需五千精銳即可!彼時自兩面夾擊,曹軍白馬湖大營必破!且五千精銳繞行敵軍大營與淮陰城之間,易於隱蔽,不使消息走漏,令敵軍更難防範。”太史慈略一思忖,對周瑜說道。
周瑜點頭道:“子義所言甚是!吾亦有此意,不如就由子義領本部人馬,本都督再調一千精銳騎兵與你,一同乘水軍戰船繞行敵後,與大軍夾擊白馬湖大營如何?”
太史慈肅容拱手道:“末將定不負使命!”
旁邊陳武一直在低頭沉思,此時擡頭蹙眉說道:“五千步騎,若是全部乘水軍戰船,恐不敷使用,還須徵集民船纔是。”
衆將校也紛紛提出自己的建議,有的說要多帶弩兵,有的則建議太史慈用火攻,還有的更是願領本部人馬,以爲太史慈所部先鋒。
“兵法之要,在於虛虛實實,敵莫能測,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周瑜含笑道:“待進攻之前,子義可遣千餘人往淮陰,虛張聲勢以爲疑兵,若是白馬湖曹軍大營被我軍攻破,也可阻擊曹軍潰散之兵往淮陰而去。”
朱桓跟着說道:“在太史將軍進攻之前,我方大軍也必須佯攻敵之大營,不令其生疑!”
“不錯!我軍佯攻白馬湖大營,還可以使敵軍都吸引在正面,對於側翼及後方防範自然會相對薄弱。”周瑜很欣慰的看了看朱桓,頷首說道。
陳武遲疑道:“若是曹軍發現太史將軍渡河繞行,恐怕會調集重兵加以圍攻,此事也不可不防。”
“深入敵後卻不被敵軍發現,恐怕很難。”太史慈沉吟道:“因此我軍登岸之後,便直撲白馬湖大營,即便敵軍知曉,亦難反應。所謂兵貴神速,正是指此時而言。”
周瑜微微眯着雙眼,目光在沙盤上白馬湖大營與淮陰之間梭巡片刻,忽然展顏一笑,對太史慈說道:“子義請看!”說着,用手中木杆指向沙盤。太史慈和諸將的目光都隨之望去,見周瑜所指的地方,乃是淮河南岸一處地點。
太史慈等將見此處距離曹軍白馬湖大營甚近,心中暗自估量,不過三十餘里,且便於隱蔽人馬,都紛紛點頭。唯有張多因早前曾在這附近混跡多年,對這裡的地形很是熟悉,見狀皺眉搖頭說道:“此處距離敵軍大營雖近,卻有個不妥之處。”
“哦?何處不妥?但講無妨。”周瑜鼓勵道。
張多雖也號爲將軍,但與周瑜、太史慈將相比相差甚遠,本來說完之後心中忐忑不安,聽了周瑜所言之後,這才鼓起勇氣接着說道:“此處地勢低窪,常年都有積水,這幾日雖然天氣晴朗,但若是一場小雨,此處便泥濘非常,恐怕步騎通行尤爲困難。”
周瑜微微點頭,對張多說道:“若是不下雨的話,則步騎通行便可暢行無阻麼?”
“這個末將可以項上人頭擔保!”張多鄭重回道。
“子義覺得如何?”周瑜扭頭對太史慈問道:“不若便以張將軍與你同行,若是有何變故,以張將軍對彼處地形之熟悉,也好隨機應變。”
太史慈見張多望向自己,躍躍欲試之情溢於言表,不由笑道:“如此正好!”
“報!”一名斥候在帳外大聲報道,周瑜轉過身示意近衛放其入內,待那斥候進來,就見他渾身塵土,兩眼滿是血絲,見周瑜等將校都在此,便單膝跪地稟報道:“報!曹軍一部人馬潛入我軍後方東南三十餘里之地!”
“何人爲將?所部多少步騎?”周瑜聞言,略有些意外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