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南某宅院密室。
燈光如豆,楊彪、張溫和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人圍桌而坐,臉上都蒙着黑巾,氣氛十分陰沉。
過了許久,其中張溫沙啞着聲音說道:“昏君擁有如此之多神兵利器,長安那邊縱然兵多將廣,勝負也未可知啊。”
楊彪沉聲道:“那也未必,這些兵器雖然精妙,實戰效果如何尚未可知也。要知道長安那邊的兵力加起來可達四十萬,而且西涼兵歷來悍勇,又多騎兵,四十萬可當八十萬中原兵。昏君不過只派出五萬精兵,無異於飛蛾撲火。”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搖了搖頭道:“你等未親臨現場有所不知,我是親眼見到了那些神兵利器的厲害。以我多年跟西涼兵交戰的經驗,在昏君的神弩面前,騎兵的優勢蕩然無存,甚至可說被克的死死的,須知強弩兵原本就剋制輕騎。長安方面雖然號稱有四十萬大軍,真正掌握在他們手裡的不過二十萬,其中西涼精兵不過八萬,並不佔多少優勢。”
他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如今小昏君已經威震天下,我擔心此戰再次成就他的威名,則弘農王永無出頭之日了,如此則大勢已定也。”
楊彪怒道:“你豈可如此長那昏君的威風,我知李儒有一招奇計,即便昏君的神兵利器再厲害,在此奇計面前一樣毫無作爲,輕則就擒,重則葬身關內。”
那高個黑衣人依然搖頭:“他那奇計雖得地利,還須天時輔助,倘若遇水則無計施展,過了那個卡就毫無施展之地了。”
楊彪極其不耐煩的對他喝道:“如今秋高氣爽,關內很少有雨水,我等順天而行,天豈不會助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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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黑衣人默不作聲。
楊彪又問道:“那些神兵利器,你可能弄到一些?”
高個黑衣人又搖頭道:“昏君下了旨意,他在京城時須他親自下旨纔可調用,他不在京城時須三公同時蓋印並簽名方可調動。”
楊彪思索了一下,發出一聲桀桀怪笑:“三公同時蓋印並簽名,難得住別人,難不住我楊某,必要時可施以奇計得手。不過京中軍隊還須你這位老將坐鎮才能掌控。”
高個黑衣人道:“只要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老夫必傾力而爲。”
秦雪站在劉協身後,慢慢的給他梳着頭髮,動作輕輕的、柔柔的、慢慢的。
劉協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已經給朕梳了半小時辰了,還要繼續梳下去嗎?”
秦雪手中的木梳輕輕一抖,輕聲的叫了一聲:“陛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協拿起梳妝檯上的明珠束髮冠,自行將頭髮束緊,站了起來微微笑道:“莫非因此後數月不能爲朕梳頭髮,所以特地梳了很久?”
秦雪低着頭,又輕輕的叫了一聲:“陛下……”
劉協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道:“朕走了之後,此後幾個月你要管好德陽殿裡的丫頭們。”
秦雪擡起頭來,鼓起勇氣道:“陛下,奴婢是否可跟隨軍服伺陛下?”
劉協一愣,隨即搖頭道:“不可,朕御駕親征就是爲了鼓舞士氣,如果隨軍還帶宮女服伺,反而影響軍心。”
秦雪神情黯然道:“奴婢自十二歲進宮,一直在宮裡伺候陛下,陛下出京離開奴婢兩次,兩次都蒙受苦難,奴婢心中實在不安。”
劉協笑了笑道:“朕不是每次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歸來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秦雪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下來。
劉協鼻子微酸,柔聲道:“來,給朕將衣甲穿上。”
秦雪擦了一把眼淚,替劉協穿上紫蛟甲(其實就是鱷魚皮)。這種鱷魚皮以堅韌著稱,雖然那時加工的手藝一般,但是普通的弓箭是難以射穿的。這種蛟皮比較稀有,即使宮中也珍藏不多,勉強夠劉協置一身護甲。
劉協穿好全身護甲,從牆上取下龍淵劍掛在腰間,又拍了拍秦雪的肩膀,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李逸飛和衆飛龍衛也是一身戎裝在門口等候多時。二十幾個宮女也整整齊齊的靜候在門外,看到劉協出來,齊齊的低聲叫了一聲“陛下”,有幾個宮女忍不住輕聲啜泣。
劉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對衆飛龍衛揮了揮手,說了一聲“走!”,隨即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校武場,點將臺。
臺上旌旗招展,中間最高的旗杆上,一面大旗上邊上繡着金龍,中間一個斗大的“漢”字,在風中獵獵飄揚。
臺下五萬精兵排列得整整齊齊,肅然無聲,如林的刀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文武百官分列兩旁,劉協在侍衛的陪同下,昂然走上點將臺。
“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賊臣董卓,昔日欺天罔地,滅國辱君;穢亂宮禁,殘害生靈;狼戾不仁,罪惡充積!今又禍亂三輔,興兵作亂,覬覦我大漢四百年之神器,協謹奉大義,聚勇士,興王師,誓欲掃清華夏,剿戮叛逆,爲民除害,以泄公憤;安定天下,拯救黎民,重整江山社稷,造福蒼生,祚於漢家,永綏四海。”
在劉協那稚嫩而又堅定的聲音中,文武百官和五萬士兵神情慷慨、熱血沸騰。
讀完檄文,劉協向臺前走了幾步,擡眼望向臺下黑壓壓一片的士兵。
劉協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將士們!”
臺下雅雀無聲,凝神傾聽。
劉協氣運丹田,盡力將自己的聲音擴散開來,大聲問道:“你等爲何而戰?”
聲音首先從近衛營那邊傳來:“爲大漢室江山而戰!爲天下黎民而戰!”
聲音迅速蔓延開來,臺上臺下激盪着巨大的喊聲:“爲大漢室江山而戰!爲天下黎民而戰!”
近衛營在高呼,所有的士兵在高呼,所有的將領在高呼,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高呼,人人臉上慷慨激昂,熱血沸騰,呼聲響徹雲霄。
許久,呼聲才平靜下來。
劉協又大聲道:“朕聽聞張將軍爲此次征戰討賊改得軍歌一曲,不如朕與諸位將士一起唱之,如何?”
“好!”臺下歡聲雷動。
“披鐵甲兮,挎長刀。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同敵愾兮,共死生。與子征戰兮,心不怠。
跨潼關兮,逐逆賊。與子征戰兮,歌無畏。”
歌聲整齊而洪亮的響起,句句豪邁熱血,聲聲氣貫日月,一百多年前,也是大漢的兵卒,天子的親軍,唱着這曲歌,出塞三千里,重創北匈奴,嚇得單于連夜逃奔。這就是大漢史上,與封狼居胥一樣的豐功偉績——勒石燕然。
張遼將“踏燕然兮,逐胡人”改成“跨潼關兮,逐逆賊”,大大激發了士兵們建功立業的雄心,渴望着建立與“封狼居胥”和“勒石燕然”一樣的戰功。
歌聲停歇後,劉協開始點將。
胡車兒爲先鋒,水無塵爲副將,率五千近衛營爲前部。
張遼爲主帥,率四萬御林軍居中。
朱雋爲副帥,率五千御林軍在後押運糧草。
只聽鼓角爭鳴,號聲四起,大軍已開始起營,五千近衛騎兵在胡車兒和水無塵兩員大將的率領下起營奔向城門。
京城的百姓在雒陽城西門口夾道歡送,送行的隊伍在城門口前後各排了兩三里長。
當劉協的麾蓋出現在百姓的視線中時,整個西門都沸騰了,百姓們激動的喊着萬歲向劉協招手,站在後面的人死勁的踮着腳尖往前看,只爲了一睹少年天子的風采。
劉協頭戴明珠束髮冠,身穿紫蛟甲,腳踏登雲履,騎着雪白的逍遙馬,左邊挎着龍淵劍,左邊挎着一隻簡裝弩和一壺箭,精神抖擻,神采奕奕,手中的鞭杆不時的揮動着對兩邊的百姓示意。
一個身材婀娜多姿、戴着黑色面罩的少女牽着一匹白馬站在人羣中,目不轉睛的盯着劉協,眼中帶着溫暖而又傷感的神色,喃喃的說道:“朝中那麼多將士,他非得御駕親征麼?”
她眼波如水,癡癡的望着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心頭一片迷亂。四年之期已過了一年半,他此去西征,且不說千山萬水,關山阻隔,會令她牽掛不已,那槍林箭雨、兇險萬分的征戰,將會令她在多少個日子裡夙夜難眠、擔驚受怕。
神思恍惚中,劉協的麾蓋已消失在城門口,後面的士兵整齊的列隊跟在後面,浩浩蕩蕩的奔向城門口。
貂蟬終於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擡眼朝城門口望去,失神的望着像長龍一樣的軍隊,喃喃的說了一聲:”他走了……”
終於,最後一排士兵消失在城門口,百姓們也慢慢散了。
貂蟬突然拉着馬轡走到街道中心,翻身上馬,一揮馬鞭,縱馬向城門外奔去。
白馬奔到城郊的一個山坡上,貂蟬下了馬,摘下面罩,雙眼迷濛的望着遠處浩浩蕩蕩的隊伍中那高高舉起的麾蓋,輕輕的自語道:“這一去,再相見知是何日?山水迢迢,一路珍重,須勿忘昔日之言,我……等着你。”
遠處,麾蓋下的劉協突然打了個大噴嚏,心中自語道:這是要感冒了,還是有人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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