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_ntent_p;青州濟南國,鄒平縣境內。
暮色時分,寒風蕭瑟,白草枯折,落木蕭蕭,天地之間充溢着一種肅殺的氣息。
通往黃河口的一條大道邊的一個小村莊,雖說叫小村莊,其實只有十幾戶人家。
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飯菜的香味四處飄逸。村外的一塊草坪內,幾個小孩正在嬉鬧,雖然衣裳單薄,但是臉色紅潤,笑得很開心,歡叫聲讓平靜的小村莊充滿勃勃生氣。
得得得!
一陣急劇的馬蹄聲自大道上遠遠傳來,正玩得熱火朝天的孩童們停住了嬉鬧,好奇的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好高大的馬,還有個尖角,那是龍馬嗎?”一個年級稍長的孩童尖聲尖叫起來,引得正在忙活的幾個大人也跑了過來看熱鬧。
古道盡頭,數十騎如風奔來。
跑在最前的一人,年級不過二十多歲,頭戴明珠束髮冠,手提一杆方天畫戟,身上的白色戰袍已被鮮血染成黑褐色,到處是破洞,看起來狼狽不堪,但是神態卻依然精神抖擻,身子挺得筆直。更神奇的是他胯下那匹寶馬,足足有一丈二高,額頭上一個長長的尖角閃着寒光,全身通體雪白,只有馬鬃和馬尾是火紅色的,如同一團火焰在跳躍。
[他身後的數十名黑衣騎者卻令衆村民臉色大變,這些黑衣騎者個個全身黑衣黑褲,頭部也被黑色面罩矇住只露出雙眼和鼻孔,就連胯下的良駒也被黑色的絲甲包住只露出四蹄。再加上他們全身的斑斑的血跡,猶如一羣來自地底的修羅使者。一股殺氣沖天而來,遠遠就能感受到。
就在衆人正在驚詫之間。卻見領頭那白袍青年一提繮繩,那神駿的天馬竟然衝下道旁,直奔村莊呼嘯而來,踩得通往村莊的小道上泥土翻飛。
衆村民一陣驚叫,亂成一團,紛紛將自家的小孩抱回家中。隨着一陣吶喊聲,數十名村民從屋內拿出鋤頭等鐵器衝了出來,堵在村口,意欲迎敵。
“何方狂徒。竟敢來此放肆,須知當今天子聖明,敢作惡者必然難逃罪責!”領先的一名村老提着一根木棒,指着領先的那名白袍青年喝道。
雖然他聲色厲荏,其實已經是兩股戰戰,而且是看着那白袍青年面善纔敢呼喝,根本就不敢看一眼後面那魔鬼一般的騎兵。
白袍青年正是劉協,一連四天四夜,他們滴米未進。早已餓得全身乏力,心中發慌,而除了飛雪之外,那些千里良駒一路只吃得一點枯草和樹葉。也餓得腳力大減。
如此下去,他們挺不過去的。
劉協苦笑一聲,將九龍戟掛在得勝鉤之上。翻身下馬,大步流星想衆村民走來。
“站住!再往前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衆村民一片慌亂。紛紛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大聲吆喝。
劉協從腰中取下一塊玉佩,又伸手將頭上的明珠束髮冠的那顆在夜色之中閃閃發光的明珠摳了下來。託在手上對那名村老微笑着說道:“諸位莫驚,我等非是匪徒,而是大漢天子近衛軍,因路遇劫匪,一陣廝殺才致如此。如今我等人馬睏乏,欲向諸位鄉親求點飯食和馬料,因出行過急,別無長物,此玉和明珠權作購買之資,還請諸位幫忙,不勝感激。”
那名村老仔細看了一下那塊玉佩和明珠,他年輕時曾在外闖蕩,知道這兩樣都是價值連城之物。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劉協一遍,只見此子雖然風塵僕僕,但是難掩俊美的面相和出凡的氣質,絕非等閒人物,更不用說是劫匪了。
村老回頭對衆村民說道:“不像是劫匪,放下手中之物吧。”
衆人紛紛點頭,將手中舉起的鋤頭、木棒等放了下來。廢話,這世上哪有這麼氣質不凡的劫匪,而且真是劫匪,憑他們手上的傢伙只是找死。
那名村老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閣下是天子近衛軍中那一部?”
劉協微微一笑道:“大漢無憂軍,徵東將軍徐將軍麾下帳下都督古小虎。”
那名村老肅然起敬,急忙彎腰拜道:“原來是天下聞名的無憂軍,老朽素聞大名,敬仰不已,今見得諸位將軍,實乃我等三生之幸!”
其他村民也紛紛向前見禮。
劉協急忙向前將衆村民扶起。
在村老的大屋之中,衆人終於吃上了飯食,好客的村民們還端來的米酒和平時捨不得吃的肉食,那些可憐的馬兒們終於吃上了上好的馬料。
衆人一陣狼吞虎嚥,將十幾戶人家的五六十號人的晚飯吃了個精光。
劉協對青鋒說道:“你等在村老屋裡休息一個時辰,我在外守望,一個時辰之後繼續趕路。”
青鋒急聲道:“陛……畢將軍,萬萬不可。將軍先休息,我去守望!”
劉協無奈的說道:“既然如此,不如你等先休息,待休息半個時辰,你來替我。我意已決不得再議!”
青鋒無奈,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劉協走出屋外。
屋內鼾聲如雷,村老一家也知趣的去了其他村民家中。
劉協吃得酒足飯飽,難得鬆懈下來,足足站了一個時辰之後,也覺得極其疲憊,走進屋內輕輕將青鋒搖醒,卻並未叫醒其他修羅騎,讓他們多休息一個時辰。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劉協從未睡得如此香甜,只睡得嘴角口水直流,鼾聲如雷。
遠處響起急劇的馬蹄聲,青鋒終於咬牙將劉協和衆將士喚醒。
劉協將那顆明珠和玉佩強行塞給了村老,這才率衆離去。
經過兩個時辰的休整,衆人精神煥發,體力和狀態均恢復了不少。一路又衝殺過了兩道關卡。
嘩嘩譁~
黎明時刻,遠處隱隱傳來水浪的響聲。
黃河快到了。
只要找到船隻渡過黃河。一路向北,很快就能進入幽州境內。安然脫險。
衆人精神大振,齊齊催馬而去。
殘月如鉤,夜色如水,黃河如同一條玉帶一般掛在遠處的天邊,隱隱傳來翻滾的水浪聲。
衆人快馬加鞭,奔馳到一道黃河渡口前,緩緩的停了下來。
此時天色尚未完全大亮,河邊並無渡船或漁船來往,只能在河邊靜等。望着黃河水發呆。
殺啊~
殺啊~
突然從渡口兩旁和來時的大道上傳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無數的士兵如同自三面圍來,很快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緩緩迎着衆人收攏過來,如同一個巨大的口袋一般鋪天蓋地的罩了過來。
三面的圍軍足足有三四萬人!
青鋒臉色大變,急聲對劉協喊道:“陛下,我等速趁敵軍尚未聚攏之際衝出去!”
劉協微微苦笑,搖了搖頭道:“我等連續激戰三天四夜,人馬睏乏。戰鬥力不如平常的一半,如何衝得出去數萬人的包圍圈?而且又能衝到哪裡去,迎面都是源源不斷趕來的敵軍,這樣強衝過去也遲早落入敵手。”
他指着遠處一個巨大的麾蓋。眼中露出凌厲之色,哈哈笑道:“曹孟德已經露面,親自率衆來襲。朕倒要看看他敢把朕如何!”
一片如林的繡旗簇擁着一個華麗的麾蓋,麾蓋之下。一人身穿鎖子黃金甲,頭戴烏金獅子盔。披一襲深紅色的大氅,腰佩倚天劍,胯下騎着爪黃飛電寶馬,身後猛將如雲,正緩緩的朝劉協奔來。
曹孟德,你原本可以做個英雄和忠臣的,最後還是做了個奸雄,難道你此刻還想如歷史上那樣“挾天子以令諸侯”麼?須知此一時彼一時也。
劉協身子凝立不動,雙目如電,定定的盯着逐漸靠近的曹操。
大軍在劉協等人百步之外轟然停下,將他們圍在方圓百步的半圓之包圍圈內。
劉協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對青鋒低聲喝道:“傳曹操出陣答話!”
青鋒提刀縱馬而出,直奔陣前,指着對面的麾蓋高聲喝道:“傳陛下口諭,宣罪臣曹操出陣答話!”
聲如巨雷,神威凜凜,絲毫不將千軍萬馬放在眼裡,聲音之中更是透出無盡的殺氣,令在場將士心中一凜。
曹操緩緩排衆而出,高聲笑道:“修羅騎果然勇悍無敵,怪不得曹某的數萬兵馬都不能傷其一根毫毛。既然陛下有旨,曹某豈敢不遵!”
說完在許褚和夏侯惇的簇擁下向前奔行三十多步,停馬立定,坐在馬上彎腰一拜道:“青州刺史、右將軍曹操拜見陛下!”
劉協冷冷一笑,一拍飛雪,怒蹄而出,直奔曹操而去,氣勢如虹,驚得夏侯惇和許褚兩人忍不住拍馬向前,以防劉協突然發難,縱馬衝殺曹操。
雖然近年來,這位天子的武藝被傳得神乎其神,但是曹營衆將並不以爲然,直到劉協在臨淄城中面對曹軍諸將及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連殺曹營數將,衆將士這才懾服。
劉協縱馬奔了三四十步,在距曹操三十步之外緩緩停下,鞭杆遙指曹操,厲聲喝道:“曹孟德,你爲何叛朕?”
曹操哈哈大笑:“陛下差矣,臣非要叛朕,只是因雒陽氣數已盡,已非帝王之地,還請陛下遷都臨淄,以延續大漢基業。”
劉協冷笑道:“你非三歲小兒,休要信口雌黃,朕問你爲何要叛朕?”
曹操神色逐漸變冷,高喝道:“昔日十八諸侯,如今只剩的曹某一人耳,曹某豈能不兔死狐悲,爲自己性命擔憂?”
劉協怒喝道:“住口!袁術和袁紹叛逆,其罪當誅;孫堅私藏玉璽、擅自進攻同僚地界,合當受死;公孫刺史一向深受朕之信任,奈何夭折於袁紹之手,朕心實痛;馬將軍、孔刺史如今皆健在,爲何胡言亂語?陶刺史壽終正寢,有何不當?其餘諸人,或死於互相攻伐,或死於戰亂,與朕何干?”
曹操哈哈大笑道:“孔融不過行屍走肉之輩,看似一州之主,其實手無寸兵;馬騰雖掌兵權,錢糧均需仰朝廷鼻息,他等與死何異?陶謙忠心耿耿,雖然得以壽終正寢,但是兩個兒子卻被封了兩個不倫不類小吏,又何其可悲?陛下如今只因西蜀未平,尚留着曹某,允許曹某獨掌兩州軍政大權,一旦西蜀被平,恐怕陛下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曹某了。高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千古不變的道理,曹某豈能不知?”
劉協冷聲笑道:“天下戰亂數十年,其一因黃巾叛亂,其二因諸侯相爭。朕自然要將地方軍政分開,避免地方割據,非爲帝室計,更爲天下計,有何不可?至於陶刺史之子,其能不在爲官,朕當唯纔是用,又有何不可?”
曹操大笑:“好一個唯纔是用!張遼、張郃、徐晃、典韋等人原本都是無名小卒,如今個個封侯拜將,榮耀無比,而跟隨曹某十五年的弟兄們,卻僅有兩人經曹某推薦勉強封爲雜號將軍,叫曹某和衆家兄弟如何不心寒?”
劉協朗聲道:“既然如此,朕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朕爲天下計,當不允許任何人有割據之能,非止對你曹操,更是針對天下地方大臣。張文遠原本是呂布帳下都督,張雋乂只是韓馥麾下棄將,而徐公明更是白波黃巾餘黨,朕均能重用,豈能不看重你麾下諸位將軍之能?朕原本欲待西蜀事了,則拜你爲太尉,至於你麾下諸將都將按照其才能封侯拜將,豈會厚此薄彼?只是想不當你卻率先叛亂起來。”
曹操笑道:“陛下,曹某當年起兵陳留,率十八路諸侯驅逐董賊,挽社稷於將傾之際;後又在北氓山力挽狂瀾,避免袁氏之亂;後又屢次出兵震懾袁氏,讓陛下得以安心徵西;最後又助陛下平定袁術和袁紹之亂,其功豈是一個太尉了得,就算是封異姓王也不爲過吧。”
劉協冷笑道:“封王並不爲過,不過前提是你交出手下的兵權,一個擁有二十萬大軍的異姓王,不但朕寢食難安,天下百姓也難安啊,朕豈能不防英布之事?”
曹操笑道:“交出二十萬大軍,曹某則成了陛下刀俎之下魚肉,恐怕性命也難保了。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如今陛下已回天乏術,還是隨曹某回臨淄吧。”
劉協大怒,長戟一抖,厲聲喝道:“朕乃天子,受命於天,誰敢逼迫朕!”
曹操冷笑一聲,在夏侯惇和許褚的護衛之下,回馬迅疾奔回麾蓋之下。
曹軍中軍大旗一展:“虎豹騎,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