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灣以西,一處灌木叢中,一支沒有打着旗號的軍隊正在緩步前行。領頭的是一個忙漢子,身高不足八尺,但也長得膀大腰圓的,騎在一匹青鬃馬上,手裡拎着一柄長柄大刀,看起來倒像是那麼回事。
此人姓張,單名一個儉字。他身旁還有幾個副將,一個狗頭軍師。幾人騎在馬上,正在交談。
“咱們此去,一定要將手尾給處理乾淨。把所有人都殺了,不能走露出半點風聲。這是殺頭的買賣。”張儉低聲對身旁的副將和狗頭軍師說道。
那狗頭軍師聞言皺了皺眉頭,道:“渠帥,咱們兄弟也不容易,這一趟實在是有些冒險了。就待在青州不也挺好的?何苦來趟這一趟渾水?”
“大先生,您也知道。眼下青州牧對咱們可不是太好,這些日子東躲西藏的,很多兄弟的家眷都沒了。倒不如干上這麼一筆,得一些浮財。而且那一位也說了,只要咱們做成了,就讓朝廷詔安咱們,也跟那張燕一樣,搖身一變成爲大漢官軍,吃幾年皇糧。”張儉雖然看起來粗豪,但實際上是個粗中有細之人。
他自然知道自家的軍師說的有道理,可是他也清楚,若是在青州繼續待下去,要麼就是身首異處,要麼就是被手下人綁了去請功。這兩個他都不願意,若是以前沒有辦法,他也就在青州硬挺着了。
可是現在有了新的轉機,他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次的機會。
“可是那青州牧一樣也會詔安咱們啊。”大先生已經勸了一路了,眼下已經到了地頭,他還想再努力一把。
張儉聞言苦笑一聲道:“大先生啊,您可能不知道,就咱們來之前,徐大頭就投靠了那青州牧,沒幾天就死於暴斃。就他那身板子,你信嗎?”
大先生聞言沉默了。
“這一次的確是危險,但是富貴險中求,不然咱們不一定能夠熬過下一個冬天。”張儉抹了一把臉,甩掉臉上的汗水道:“讓兄弟們謹慎一些,畢竟是官軍,說不定已經發現咱們了。”
“喏!”
一員副將調轉馬頭,前去提醒各部要小心保持陣型,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爆發的戰鬥。從這一點來看,這張儉不是個無能之輩。
另外一邊,劉磐帶着兩千漢中死士,只帶了三天的口糧,朝着張儉軍撲了過來。兩軍相聚五十里,相向而行,以雙方的腳程估計第二天中午就能遭遇。
但劉磐顯然不打算這麼做,當日晚上便停了下來,放出探子之後,便讓人安營紮寨,準備以逸待勞。
張儉這邊自然也不是睜眼瞎,探子也撒到了十里開外,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知道了前方有漢軍阻攔的消息。
“一共多少人?”張儉直接問道。
“看營寨的規模,想來有三千人左右。”那探子來之前做足了功課,聽到張儉詢問,便將自己的預測的人數說了出來。
張儉聞言笑了笑:“區區三千人,咱們吃的下。”
一旁的大先生這個時候出生提醒道:“謹防官軍使詐,說不定不止三千人。要知道僅從營寨規模來判斷,很容易被騙的。”
“左右不會比咱們人多。那就是個鹽場,難不成還能養個四五千人不成?”張儉聞言笑了一聲的道:“去掉留守的人,某家估計,那官軍,頂天了也就兩千人。咱們絕對吃得下。”
大先生聞言點點頭:“將軍所言甚是,只是還需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張儉笑着應下來。
能從黃巾之亂活到現在,還活的風生水起的他,主要依靠還算聰明的大腦和謹慎小心。這種事情不用大先生提醒,他也會小心的。
“大軍開過去,不着急攻擊營寨,咱們列陣看看那官軍是什麼成色再說。”張儉吩咐道。
大先生點點頭:“將軍英明。”
“行了,不說這些沒用的,讓弟兄們埋鍋做飯,吃個八成飽,咱們殺過去。”
“喏!”
吃的太飽了,等跑到地方就得有不少人吐出來,還有一部分人在戰鬥的時候因爲劇烈運動腹痛之類的。吃個八成飽,剛剛好。
這些沒有人教張儉,都是經驗之談。但是不得不說,這很有用,讓他麾下的這批人保持了相當不錯的戰鬥力,在青州百萬黃巾中,他張儉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靠的就是他手下這批親自帶出來的戰兵。
吃罷了飯,張儉帶着麾下直奔劉磐的大營。中午的時候,隨着一道黃龍,張儉率軍殺到。不過他沒有貿然攻打營寨,而是找了一個小土坡,登高望遠,看向了劉磐的大營。
“此人倒是個知兵的,營寨搭的不錯啊。”大先生是個讀書人,跟着張儉東奔西走這麼些年,也養出了眼光:“將軍且看,若是咱們衝進去了,除非能夠有守軍三倍以上的兵力,不然想要打下來,少說得掉層皮,還得被扒一塊血粼粼的肥肉下來。”
張儉自然也看得明白,摸着下巴道:“看來這是個硬骨頭啊!不過他還是年輕了,營寨雖然搭建的不錯,但是看到營內的爐竈了嗎?估計也就一千出頭的士卒。做戲沒有做全套啊。”
大先生也笑着點點頭。
大營內,劉磐也摸着下巴,心裡思索着這連環計能否騙到敵人。
擴大營寨讓對方以爲自己人多,若是對方是個知兵的人定然會登高望遠,很快就發現破綻,營寨內的爐竈只夠供應一千人使用的。
讓對方以爲自己只有一千人,在虛張聲勢。以對方的兵力,說不定就會衝進來,到時候依託大營,就能打的輕鬆一些。
這倒不是劉磐聰明,實在是這計策是孫挺在漢中爲中下級軍官量身打造的幾個計策。都不用過腦子,只要拿出來用就行。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也沒有什麼關係。
其實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地方誤判己方的實力。只要達成了這個目的,那麼戰爭就會相對來說簡單一些。
還有相反的用法,就是讓對方以爲自己士兵很多。具體怎麼用,就看這些人自己的感悟了。很顯然劉磐算是領悟能力不錯的那一批。
這也是孫挺受到董明影響的一種表現。他在董明那裡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說,能不能大規模推廣....
因此他也做了一些能夠大規模推廣的計策。說起來這都不能算是計策,這應該算是漢中一系武將們基礎的指揮課程。
不管是劉磐還是劉虎,甚至是關張徐等人,都被孫挺強行灌輸了不少這樣的傻瓜式計策,拿來即用,不用動腦子,不用管對方如何反應,自己一步一步安排就行。對方中了計策自然萬事大吉,不中也無所謂,剛唄。
當然這玩意到底有沒有必要,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了。至少目前來看,漢中一系的武將們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只知道莽莽莽的鐵憨憨。
那邊,自以爲判斷出了劉磐軍虛實的張儉鬆了一口氣,不過生性謹慎的他還是沒有冒然進攻,而是吩咐道:“先派兩千人殺進去,剩下的人跟在後面。若是沒有變動,便殺進去。若是發現問題,外面的兄弟弓箭掩護裡面的兄弟出來。”
大先生答應下來,一拱手道:“喏,屬下這就去通知各位將軍。”
“去吧!”張儉揮揮手,目光盯着遠處的張儉軍大營,想要看出點什麼來。
點將點兵,幾個副將率衆殺出,張儉帶着剩下的人慢一步跟在後面。直撲向劉磐的大營所在,雖然都是步兵,但人數足夠多,奔跑起來倒也帶着一股子氣勢。
劉磐自然早就做好了準備,翻身上馬,就看到敵軍豎起了一面張字大旗,吩咐麾下按照計劃行事之後,他帶着一千人在大營內的門口等着。
等到張儉軍進了,他也看得分明,對方的主將顯然是個謹慎的人,並沒有一股腦的撲上來。而是分成了兩個部分。
看到這裡,劉磐也來不及多想,只能打着看看。再者他也對漢中死士的戰鬥力很是放心。就算是野戰,靠着麾下的兩千漢中死士也能將數倍於己的敵人殺得崩潰。
“準備!”劉磐大喝一聲:“待敵軍進入百步以內,隨本將衝鋒!”
“喏!”上千人異口同聲,大聲應喏。猶如平地裡炸響了一道驚雷一般,瞬間傳到了張儉軍的耳朵裡。
張儉在後面,聽到這整齊劃一的應諾聲,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他猶豫了一下,想要讓前面的兄弟們先穩一穩。可是轉念一想,畢竟己方四倍於敵方,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劉磐已經率衆殺了出來,跟張儉軍的前軍短兵相接了。
“某家劉磐!哪個敢來一戰!”劉磐自持武勇,殺入張儉軍中左衝右突,無人是其一合之敵,殺得興起之後,立刻膨脹了,大喝了一聲。
他話音剛落,左右兩邊就有兩名驍將揮舞着兵器,殺了上來。劉磐也不害怕,以一敵二,仍然打的很是激進。
那兩人是張儉的副將,本身不過是有把子力氣的普通百姓罷了。跟了太平道起事之後靠着悍勇升了官,雖然這些年也練了一些武藝,可哪裡會是劉磐的對手?
這位在漢中,可是被關長徐三人輪番虐過的狠人。在關長徐三人跟前,劉磐就是一盤菜,但是在這裡,劉磐可以將張儉這兩員驍將當成瓦蘭勾當裡的風塵女子,任他揉扁搓圓。
只不過數個回合,劉磐就抽冷子給了其中一人一下,直接紮在了他的面門上,單手一甩,將他扎落馬下。另外一人轉身就跑,劉磐也不去追,從馬上解下弓箭,張弓搭箭,直接射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脖子一歪,也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也嚥氣了。
“還有誰!”
劉磐張狂的猶如《功夫》中的鱷魚幫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