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劉虞等人去上任了。董明則沒有理會這件事,仍然在尚書檯悶頭工作。變法的事情,成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一日,荀攸、沮授、田豐三人都在,董明便提前離開了。倒不是他偷懶,而是今天早些的時候,劉備來了。
是走水路來的。董明當初的青徐州郡考給兩地的官員很大的啓發,如今兩地境內,通過水利工程,將水路連接到了一起。劉備從漢中順流而下,到了新野,一路坐船就能直接到黃河。這路程要比陸路快多了。
如果從北往南,順流而下的話,速度還會更快一些。
董明在家裡接待了劉備。
經年不見,劉備的變化並不大,還是那個普普通通讓人看起來很是舒服的模樣。唯一變了的大概就是他蓄起了鬍子,整個人身上也多了一股子從容不迫的感覺。
兩人見面之後,就是一個熊抱,劉備順勢拉起了董明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臂展太長的原因,劉備的雙手也很大。
劉備可惜了,若是在後世,還是個籃球天才?
董明雖然還是不太習慣兩個大男人手拉手的行爲,但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將手抽出來。
“玄德!”
“伯照!”
兩人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帶着劉備入了書房,兩人相對而坐,先是聊了一會兒這些年各自的經歷,然後才說道正題上。
“這一次備也沒想到,竟然會離開漢中。不過眼下朝廷有需要,備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劉備笑着提到突然被召回的事情,從表情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麼不滿。
董明聞言一臉正色道:“玄德在漢中,對朝廷的作用更大。”
劉備擺擺手,道:“在哪裡都是爲朝廷做事,無妨無妨。”
“玄德,不管如何,既然來了洛陽,有些事情某家還是直接告訴你吧。”董明一臉嚴肅的說道。
“請講。”
“第一件事,就是變法。如今變法人手不足,玄德來了之後,可就要忙起來了。”董
劉備笑了笑:“這是自然。”
“第二件事,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這句話,點到即止。
“嗯。”劉備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道:“兩位皇子也都不小了,這一點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如今朝中大多數同僚都是支持二皇子的,而他們卻不太支持變法。”董明又補了一句。
劉備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倒了一杯茶,輕輕喝了一口:“這事兒倒也不復雜,眼下三公和尚書檯,司隸校尉等都支持變法的。剩下的人,雖然不可小覷,但是咱們也不是吃乾飯的。”
“是這個道理。”董明的點點頭,光看朝堂上的實力話,變法看起來甚至還佔一些優勢,雖然人少了一些,但是幾個大佬都是位高權重。不過若是放大了衆人的背景來看的話,變法一派就太弱小了。
劉宏選繼承者,必須要考慮地方上能夠接受。再直白一點來說,劉宏選的這個繼承者是否符合世家大族的利益,纔是問題的關鍵。
“不過玄德也應該知道,咱們看似佔了不少優勢,實際上卻差了不少。這差距不在朝中,而在地方。”董明也倒了一杯茶。
這個道理劉備也懂,而且這不光是地方世家大族的問題,還有地方官的問題。眼下大漢朝的地方官,真正支持變法,只是極少數罷了。大多數人雖然不至於反對,但也是陽奉陰違,能拖就拖。
“事在人爲。”劉備性格堅韌,笑着道:“困難肯定會有的,但是咱們也不是泥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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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某家倒是知道。”董明點點頭:“說這些只是想讓玄德你有個心理準備。”
“來之前某家就準備好了。”劉備一臉從容的說道。
“如此甚好。”
兩人聊到了深夜,劉備乾脆在董明家裡住下來,兩人就在臥室裡,聊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時候,劉備起身告辭,他今日還得入宮面聖。
董明與他一道出門,兩人倒也順路。劉備入宮之後,董明便去了尚書檯。到了尚書檯,荀攸迎面走了過來。
看荀攸的黑眼圈就知道,這位在尚書檯應該是忙活了一整夜。
“有個不好的消息。”荀攸一臉嚴肅的說道:“荊州北部在月初的時候,連續下了七天的大雨。新野縣、襄陽、江夏等地全都發了堤壩告急的文書,我等昨夜纔剛剛收到。”
“眼下情況如何了?”董明皺着眉頭問道。
“尚且不清楚,如果雨沒停的話,長江可能會決堤。到時候荊州北部數郡縣可能會變成澤國。”荀攸皺着眉頭說道。
“荊州北部,水利工程修建的還不錯,應該不會這麼快。”董明快速說道:“不過這件事耽誤不得,你在尚書檯多辛苦一下,調派物資和人手,某家去面見陛下。”
“喏!”
出了尚書檯,董明疾奔皇宮。
“尚書令大人,陛下正在召見漢中太守,還請您稍待片刻。”入了皇宮,來到近前,一個太監上來陪着笑說道。
董明聞言眉頭一皺,對這太監說道:“某家有要緊事,勞煩公公進去稟報一二,若是耽誤了,恐怕將要釀成大禍。”
“這.....”那太監遲疑了一下。
董明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莫要耽誤了,你隨某家一同進去!”
說着便拉着此人往裡走,後者嚇得臉都白了:“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若是陛下發火,您和奴婢的項上人頭都難保啊。”
“少廢話,要麼你進去通報,要麼咱倆一起闖進去。”董明黑着臉說道。
“這這.....唉!”這太監一拍大腿,認命似的道:“好好好,奴婢這就去通報,若是陛下震怒,還請尚書令搭救則個。”
“放心!”董明應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太監去而復返,左邊臉腫起了老高:“尚書令大人,您可要小心着點,陛下現在很不高興。”
董明瞥了一眼他的左臉,點點頭:“某家看出來了。”說完大踏步朝殿內走去,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補了一句:“有空去一趟白玉京。”
太監聞言眼睛一亮,不過倒也知道輕重,並沒有接話。
董明倒也不至於討好一個太監,而是不想與這太監交惡。正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有時候,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能夠成爲撬動大局的槓桿。
入了大殿,劉宏坐在上首,劉備也有一個座位。董明進來之後,先給劉宏行禮,然後對着劉備點點頭。
“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劉宏還在爲之前立州牧董明不懂自己的事情生悶氣,因此對董明的態度說不上多友好。
董明權當看不見,直接說道:“長江沿岸荊州北部數郡堤壩告急,還請陛下下令,着人去一趟。若是堤壩被衝破了,就指揮救災,若是沒有,就想辦法補救。”
劉宏聞言皺了皺眉頭:“這些年天災人禍這麼多,何必如此緊張?這種事情,你們尚書檯自己處理就行了。”
董明聞言臉色又黑了數分:“陛下,天災人禍再多,也比不上怠政的危害。”
“董伯照,你是不是要氣死朕?!”劉宏大概是氣急了,直接指着董明,破口大罵。
董明面無表情的回道:“陛下!長江決堤,影響的是數以百萬的百姓!豈能兒戲?!不能因爲天災多了就不當回事!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一次不在意,兩次不在意,等以後想在意的時候,就已經晚了!亡羊補牢,補上了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那丟失的羊還能回來?!”
“朕跟你說的是亡羊補牢的事情嗎?”劉宏一拍矮几大聲喊道:“朕不是說了嗎?你們尚書檯去處理!怎麼了?莫非尚書檯這麼多人,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朕養着你們做什麼?!”
這個時候劉備站了起來,對劉宏道:“陛下,消消氣。尚書令並不是這個意思。這件事關係到百姓的存亡和日後的生計,尚書檯可不敢擅專。”
“他有什麼不敢擅專的?!”劉宏連劉備一起噴了:“朕讓他施行變法,就是讓他做事情的。什麼事情都來問朕,朕要是能處理好,這天下還能這樣?”
董明聽到這裡氣不打一處來,老子給你的是幾種解決方案,讓你過一眼是特孃的尊重你。讓你做決策者,何着您這當廢物皇帝還上癮了是吧?
正要開口反駁的時候,董明忽然看到劉宏臉上不太對,目光下移發現劉宏另外一隻藏在衣袖裡的手正在不自覺地抖動着。
“系統掃描到劉宏怎麼了嗎?”有事兒不決問系統。
“消耗聲望值一百點。”系統顯示扣了一波聲望值然後道:“氣血兩虧,病入膏肓,時日無多,輕微帕金森。”
帕金森?
不知道是不是劉宏太敏感,董明的目光稍微在他那隻抖動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他立刻就發現了。發現之後更是勃然大怒:“董伯照!你看什麼?還知不知道什麼叫尊卑?!”
董明忽然意識到,最近劉宏如此怪異到底是爲什麼了。
對死亡的恐懼,身體也逐漸在脫離自己的控制,眼下劉宏的內心深處肯定充滿了不安全感。任何一點異樣的眼神,質疑的聲音,都會讓他勃然大怒。
是自卑,是害怕,是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軟弱、無能。
就像後世那些得了重病的老人一樣,他們最大的悲哀不是病魔,而是病魔帶來的無能,甚至連基本生活都無法自理。這纔是導致他們易怒、敏感的主要原因。
劉備也被劉宏的憤怒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起來,不過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人家是皇帝,聲音大一點也沒啥。
董明這邊弄明白劉宏的狀態之後,又想到那一日在劉辯那裡劉宏的無奈。暗自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果然不管是什麼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樣。
“陛下,微臣有罪。長江的事情,微臣會安排人去做。”董明低頭行了一禮,然後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微臣告退了。”
“去吧!”劉宏一甩衣袖,還是很生氣。
董明聞言躬身告退,退了幾步之後,轉身走向大殿外,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站住,轉過身來對劉宏很是認真的說道:“陛下.....辛苦了。”
說完,大踏步的離開。
劉宏在殿內楞了一下,他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都掉下來了。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誰能知道他的苦處?
“玄德,今日就到此爲止吧。”劉宏強壓着自己的情緒,對劉備說了一句。
劉備聽出來劉宏有些不對,不過還是順從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等劉備離開之後,劉宏快步走到了內殿,門一關,眼淚就下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只覺得心裡酸甜苦辣直接都涌了上來,讓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