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護法畢竟和斐茗共事一段,雖沒有給與大的幫助,也沒有落井下石。囑咐兩名宮人把斐茗擡出水榭,選一處安靜又不會太危險的地方,另外又偷偷的命人收拾些乾糧碎銀和一些用的到的,跟着他們過去。
要避開水榭前的大路,只能到水榭另一側去,兩名宮人兼一個拿着小包袱的侍僕,估計是有些可憐這個往日裡武藝超羣的護法,找到一處擋風的石壁,將斐茗輕輕放下,把小包裹放在他身旁,三人滿眼憐憫的離開了。
斐茗迷迷糊糊的睡了很長時間,再睜開眼已經看不到太陽。睡了大半天了嗎?斐茗想扶着石壁站起來,卻一絲力氣也沒有,別說是動上一動,就連呼吸都讓他渾身疼的打顫。
怪不得大家都說,廢了武功就是廢人一個,之前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倒是一點不假。勾勾嘴角,斐茗轉頭看看四周,應該是水榭側山,不在青茴水榭範圍內,山下的人卻又不敢靠水榭這麼近,不必擔心遇上外人。
他記得這裡有一處小山洞,還是兒時和公子偷偷溜出來抓兔子時無意發現的,應該就在不遠處。斐茗看看左右,依着模糊的記憶細細的看過去,見不遠處一片茅草長的格外茂盛,心底一鬆。
緩緩的撿起小包袱系在肩頭,一個動作幾乎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喘了片刻,才翻過身趴在地上,朝着那處爬過去。渾身的痛,斐茗心底卻前所未有的輕快,以後他再也不用揹負背叛公子的內疚,他還是他的公子,那個在老宮主的打罵下倔強的昂着頭,和他一起受罰的公子。
果然是那處小山洞,不深,只夠窩進去兩個人而已,裡面有些陰潮,但總好過在外面淋着露水過夜。斐茗知道,這個時候要活下去就不能再生什麼病,就是傷風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斐茗靠着石壁,放鬆身體以減少痛苦。他想起他的瑤,終於是她的人了,這次她該信他了吧,他和青茴水榭再也沒有關係了,她該信他了吧!
斐茗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人抱着飛在空中看風景,到處都是虞美人,那種火紅的花朵把世界襯的像燃燒起來一般。斐茗擡頭看看抱着他的人,正是他的瑤,對着他溫柔的笑,她柔柔的喊他茗飛,忽而又喊他斐茗。他擡手想摸摸她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不見了,她的笑漸漸的消失,換上了惱怒的表情,她問他爲什麼強行圓房,問他爲什麼做了錯事就轉眼不見了人。斐茗想告訴她自己喜歡她,從第一次見到她就開始喜歡,可是她扭頭離開,毫不留戀的消失在霧氣裡。
斐茗嚶嚶噎噎的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公子,公子!公子醒醒!”
斐茗睜開眼,詫異的看到淡藍的牀幔,扭轉頭來就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正擔憂的看向自己。
“公子醒啦!公子可有哪裡不舒服?”
斐茗眨眨眼不知該如何回答,陰間也有侍僕嗎?還專門派過來照顧自己!
“公子昏迷了三四天了,主子說公子若醒了該進些稀粥。”
男孩把輕柔的扶着愣神的斐茗坐起來,在他背後塞了厚厚的被子擋着。
“公子吃些!”
斐茗擡手要接過粥晚,男孩輕巧的避開,“公子現在還沒力氣呢,還是葉兒喂公子吃吧。”
斐茗看看自己明顯有些發抖的手,無奈的放下,就着勺子喝了一口。
“這是哪裡?”
“一處農莊!”
“葉兒主子是誰?”
“不知道啊,葉兒是被臨時找來的,葉兒家就在隔壁村子。主人給了家裡一筆錢說是讓我照顧公子一年,還放我回去的。”
斐茗詫異的看看葉兒,見他滿臉的真誠不像是說謊。
“你可知她長什麼樣?”
葉兒搖搖頭,“帶着幕離呢,不過應該是個漂亮的人兒,看那雙手就知道。哦,他還會飛呢,把我送到這裡已經很晚了,他就那樣不見了,我當時嚇了一跳呢!”
“男子?”
“嗯,公子不認識?不該是公子的親人嗎?他對公子很好的,這粥就是主子讓葉兒每天備下的。中間還來看過公子一次,留了些傷藥。”
斐茗想了想,未果!心想,總會再見到的,到時再謝不遲,如果他沒有什麼企圖的話。
葉兒好奇的盯着斐茗看了半天,他已經看了他三四天了,還是覺得他好看,睜開眼就更好看了,村子裡還沒有這麼漂亮的人兒,自己在村子裡算是好看的吧,但和公子一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葉兒幫他擦過身,並沒有見到那點處子纔有的嫣紅,是不是他妻主不要他了,這麼漂亮的人他妻主怎麼捨得,還被人打成這樣子!
葉兒心裡有些難過,忍不住說道:“公子別傷心,公子這天仙兒般的人兒,自會有人來疼,公子就把過去忘了吧!”
斐茗轉頭看一臉心疼的葉兒一眼,漸漸就有了笑意,“我沒傷心,我現在很開心呢!”
是呀,他以爲自己死了呢,那樣連見她一面的奢望都不能有了。
“公子昏迷是一直喊着一個人的名字,那人傷了公子對不對!”
斐茗愣了一下,依舊笑着搖搖頭,“扶我躺下吧,我再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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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公子別睡太久!”
斐茗側身躺下,鎖骨疼得厲害,不得不翻身仍舊平躺着。
瑤會不會想自己呀,還是依舊和她們去了雲起山?她說過的好聚好散,就是這個樣子的吧。苦澀的笑笑,斐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院子裡,葉兒見到主子走進來,驚訝的張大了嘴。他依舊不習慣主子的神出鬼沒,哦,是來無影去無蹤。
“醒了沒?”
“回主子,公子已經醒了,喝了碗粥又睡了。”
“我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再來了,葉兒要照顧好公子。定時會有人把需要的物品送過來,你不用操心這些事!”
“是!主子,公子問是誰帶他過來的。”
“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知道也別跟着亂猜就是。”
葉兒點點頭,見帶着幕離的主子走到公子的屋外,輕輕推開門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斐茗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正午,葉兒小心的幫着擦了手臉。
“公子今天想吃些什麼?”
“都可。葉兒,你家主子什麼時候回來?”
“昨天回來了,看了看公子又走了,主子說這一段兒不會再來,讓葉兒好好照顧公子!”
斐茗想想,以自己目前的狀況也只能暫時住在這裡,那人無論如何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該當面道謝。
“下次你主子過來告訴我一聲,我也好當面道謝。”
“嗯,公子先喝些粥墊墊,我去讓福伯準備飯菜。”
斐茗見葉兒離開,試着再坐起來一些,可惜,引起渾身疼不說還沒能坐起半分,胳膊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斐茗看看自己因爲施力正在微微顫着的雙手,眉頭慢慢就皺了起來。自己以後會一無是處吧,費了武功而沒有致殘已經是一見幸運的事,斐茗握握雙手,痠痛無力,這和殘疾倒沒什麼區別。苦澀的笑笑,心道:以後更是配不上她了,連保護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想起自己讓玉器店做的面具,本來打算再進霜白門時用的,後來出了訂婚的事,又親自去過寨子,倒也用不上它,便託玉器店先慢慢做着,以後有空再去取,不想一下子就拖了近兩個月。
葉兒推門進來,“公子現在身子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
斐茗點點頭,想着自己一時半會也下不了地,便說道:“這裡離青茴水榭可近些?”
葉兒眨巴眨巴眼,“什麼榭?沒聽過呀!公子是要找人麼?”
“那臨玄鎮呢?”
“哦,”葉兒點點頭,“聽說過,不過離咱們可遠着呢,小時候娘帶着我們去過一次,走了好幾天。”
斐茗挫敗的皺皺眉,“算了,吃飯吧!”
蘇瑤和衆人來到青茴水榭已是斐茗離開十日後,越是靠近水榭,蘇瑤心裡就越緊張。
“哥!”蘇瑤往賈鈺身邊蹭了蹭,拉着他的衣角不鬆手。
“哥!”下意識的又叫了一聲。
賈鈺皺皺眉,拉過蘇瑤的手攥在手裡。
“妹妹喜歡斐茗嗎?”
蘇瑤迷茫的搖搖頭,“不知道,可是他離開我心裡難受!”
“嘁!”沈淼適時的用鼻子出氣,賈鈺難得的沒有用白眼球理會她。
“那要是斐茗嫁給別人呢?”
“他是我的人呀!”蘇瑤有些不滿賈鈺的假設,“他不會!”想着他對着別的女人說笑,心裡有些不舒服。
“怎麼不會,要是我就找個能保護自己的妻主嫁了,以人家的本事什麼樣的找不到,非得守着你呀!”沈淼不無諷刺的瞟過來一眼。她就是看不慣她的裝傻充愣,總是要全家人保護,就連她的鈺兒也整顆心掛在她身上。
“哥,我,我有些不敢去見他!”
“妹妹怕什麼?”
蘇瑤皺着眉糾結了半天才說道:“嗨,就是擔心,可是擔心什麼自己也說不好。你說,他,他……”
“妹妹放心,斐茗對你的心應該是真的!”
蘇瑤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小女人,甚至是說很懦弱。在什麼時代就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沈淼對自己的不屑倒是情有可原,只是現在,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沈淼說的對,憑什麼她得讓全家人圍着轉?憑什麼別人就該守着她?憑什麼她明明什麼都不是還能得到別人的真心?
蘇瑤撥開車簾,看看眼前的青茴水榭,心底默默道:斐茗,我來接你,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