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雖自稱蠻夷,但在政治體制上,是最遵循周制的諸侯國。每一代楚王都會給自己的兒子分封。分封后,宗室子弟便以封地爲氏。
羋姓後裔一共有上百個氏族。這上百個氏族,奠定了楚國貴族封君體系的基礎。偌大的楚國屬實是小一號的東周了。
因大部分的封君都是羋姓後裔,楚國要削弱舊貴族十分困難。所以歷代楚王都是在羋姓後裔中扶持幾家領頭人,拉一派打一派,以維持自己“首領”的位置,否則楚國的地都不夠封的。
西周早期,楚國封君的首領是鬥、屈、成、蒍四族;春秋五霸之一的楚莊王爲鞏固權力,滅鬥氏、成氏,屈、蒍兩家並駕齊驅;楚靈王重創蒍氏,繼任者扶持新貴薳氏與屈氏相抗,薳氏沒落,屈氏也元氣大傷。
直至春秋末期,景氏、昭氏趁着屈氏元氣大傷崛起。進入戰國時,楚國便成爲“楚國三戶”,景、昭、屈三足鼎立割據。
楚王在召集羣臣商談封君作亂對策時,藺贄也蹺着腿,磕着炒南瓜子,說起自己利用屈氏的事。
“我原本與朱襄一樣,以爲景、昭、屈三氏若有機會,大概都會有自立之心。待去了楚國仔細研究,我才發現屈氏現在並無自立的實力。”
藺贄剝一片南瓜子丟到嬴小政面前的小碟子裡,又剝一片南瓜子丟嘴裡。
嬴小政自己剝南瓜子自己吃,待前面藺贄剝的南瓜子仁累積成一小堆後,就把瓜子仁抓起來全部丟進嘴裡,把子楚看得直皺眉頭。
以前不常在一起,子楚只看到嬴小政優秀的一面。現在朝夕相處見得多了,子楚才發現嬴小政被寵得怪毛病一堆。
嬴小政發覺子楚在瞪他。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瓜子仁,轉頭對朱襄道:“舅父,君父讓你給他剝瓜子。”
朱襄嘴裡含着一片南瓜子,含糊不清道:“啊?”
朱襄看向子楚,子楚無語道:“我沒有。”
朱襄會意,道:“政兒,你君父的意思是,讓你分他一半剝好的瓜子仁。”
這下輪到嬴小政“啊”了。
不過嬴小政不是小氣的人,他立刻慷慨地分了一半給子楚。
藺贄不滿了:“君上,你多大的人了,還和兒子搶吃的。”
子楚辯解:“我沒有!我是責怪你太嬌縱他!”
藺贄道:“剝個瓜子有什麼嬌縱?朱襄,你給君上剝瓜子。”
“哦。”朱襄飛速剝瓜子,在子楚面前也積了一小堆瓜子仁。
子楚再次無語。
蔡澤更無語。他扶額道:“我們是在討論政務,不是飯後閒聊,你們能不能正經一些,嚴肅一些,不要中途打岔?”
藺贄繼續往嬴小政面前丟瓜子仁:“哦,我繼續。屈氏自與薳氏兩敗俱傷後,一度被新崛起的景氏和昭氏壓制。爲了保住地位,屈氏選擇依附楚王,成爲支持楚王最有力的世卿勳貴。楚懷王時……”
藺贄說到“楚懷王”這三字的時候,他與子楚都露出了一個微笑。
朱襄無語。這兩人笑什麼笑?想起什麼地獄笑話了嗎?
老秦王做的缺德事,你們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是吧?
蔡澤沒等藺贄再次將話題發散,趕緊道:“你是想說,屈氏是最支持楚懷王的勢力?”
藺贄笑道:“是。楚懷王攻秦和入秦之事,當時執掌楚國朝堂的屈原和昭睢都強烈反對。但屈氏還是遵從楚懷王的命令認真與秦國打了一場,昭氏卻聯合景氏故意貽誤戰機,導致楚國由勝轉敗,屈氏大部分勢力都折在戰場上。”
子楚道:“就算沒有這兩家拖後腿,秦國也會贏。”
藺贄白了子楚一眼。
子楚乾咳了一聲,補充道:“不過贏起來就不會這麼輕鬆了。到了戰場上還爭權奪利,真是令人不齒。”
蔡澤道:“封君只爲各自封地和利益爲戰,這種事多的是。”
朱襄點頭:“秦國也有。”
子楚本想辯駁,但想起秦昭襄王時期的封君好像確實做過此事,便不高興地把朱襄剝好的瓜子全抓進嘴裡。
朱襄繼續給子楚剝瓜子仁,並笑話子楚:“你習慣和政兒都差不多,還好意思說政兒被嬌縱。”
嬴小政在心裡點頭,就是就是。
蔡澤趕緊在話題又走偏之前繼續話題:“屈氏當時的主事人,應該就是投水自盡的屈原?”
藺贄道:“對。屈氏上下至今爲屈原鳴不平。楚懷王之子楚頃襄王之後便放棄了實力大損的屈氏。如今屈氏空有楚國三大氏族之名,實際上權力地位已經遠遠不如景氏和昭氏。楚國已經是景氏和昭氏兩家獨大了。”
子楚喝了口淡茶,把嘴裡鼓鼓囊囊的瓜子仁吞下去。拋棄忠心的人,投向奸猾小人,楚王這是無能呢,還是無恥呢?
他擦了擦嘴,問道:“屈氏恨景氏和昭氏?”
藺贄微笑:“他們表現得和景氏、昭氏很親近。畢竟幾百年前是一家。一家人,肯定是不恨的。”
幾百年前是一家……三人都笑着搖頭。
嬴小政沒有笑。他皺了一下眉頭,放下手中的瓜子仁:“如果給屈氏一個機會,他們一定想再把景氏和昭氏壓下去?但他們有何把握,是他們把這兩族壓下,而不是他們自己徹底失敗?”
藺贄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這要靠楚國那位比肩長平君的白頭翁了。”
朱襄啪嗒啪嗒鼓掌。蔡澤、子楚和嬴小政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朱襄也很疑惑:“這時候不該爲藺禮鼓掌喝彩嗎?”
三人:“……”
子楚很認真地對嬴小政道:“你舅父有些行爲,你不準學。”
嬴小政嘴角微抽:“我纔不會學。”
蔡澤按壓着太陽穴嘆氣:“朱襄,你當現在是在聽說書嗎……嚴肅些。”
藺贄道:“那麼嚴肅幹什麼?我也覺得這時候該來些掌聲。”
蔡澤咬牙切齒地罵道:“閉嘴!”
藺贄失笑:“好好,我閉嘴。我閉嘴了,你們還聽我繼續報告此次楚國之事嗎?”
蔡澤道:“好好報告,別打岔。朱襄你別在那點頭,你也是!”
子楚給了朱襄一個嘲笑的眼神。
朱襄丟給子楚一堆瓜子殼。
蔡澤瞪視。
朱襄和子楚坐直。
蔡澤在心裡又嘆了口氣,道:“繼續說,這次一口氣說完。”
藺贄道:“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屈氏代表楚國最古老的羋姓貴族,春申君代表楚國新貴士人,藺贄又牽線了楚國將門項氏,給楚王打造了一個最“完美”的團體。
楚國將門項氏出自姬姓,春秋時被封項國,後被魯國所滅。項國貴族便南逃楚國,以國爲氏,世代在楚國爲將。楚王給他們封邑,也稱“項地”,以延續祭祀。
項氏雖已經在楚國紮根許久,但在楚國代代分封羋姓宗室的情況下,外姓貴族幾乎難在楚國身居高位。
楚國出兵時,也是羋姓封君爲主帥,遣他姓封君去衝鋒陷陣。他姓封君早就積攢了許多不滿。
項氏既是他姓封君,又是將門,是這個羣體的完美代表。
“我接觸了項氏中一位叫項燕的年輕人,資質不錯。他應該是項氏接下來的當家人。”藺贄道,“有才華之人多有傲氣。我只和他談了談從楚懷王到如今楚王,在秦王手下吃的諸多敗仗,他就入局,大罵主帥無能。他怒言,若他當主帥,定能與秦國相抗。”
嬴小政沒好氣道:“哦?與白公相抗?這麼厲害?我這就和白公說去。”
蔡澤掃了嬴小政一眼。中途插嘴的嬴小政立刻拿起茶杯遮住嘴。
藺贄道:“他厲不厲害,就看他這次能不能幫楚王平定叛亂吧。”
子楚問道:“若他真的厲害,幫楚王平定了叛亂該如何?”
藺贄笑道:“我要的就是他能幫楚王平定叛亂。這樣李牧和王翦施壓,他們纔會和談。顛覆楚國對秦國並無好處。秦國現在吞不了這麼多領土,白白給其他五國佔了便宜。得讓楚國保持現在領土,只是陷入分裂,才更符合君上的希求啊。”
子楚想了想,也笑道:“確實。朱襄,你作何想?”
正在剝瓜子的朱襄擡頭:“我什麼都沒想。”
衆人:“……”
子楚拍桌道:“現在想!”
“哦。”朱襄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李牧大概會派騎兵去擾亂楚國。就算屈氏、項氏和春申君支持楚王平亂,但他們自己的封地若出事,他們也會優先保護自己的封地。這時若有人遊說他們和談,他們一定會同意。但你們派誰去?秦國人恐怕不行。”
子楚促狹道:“你這不是能想嗎?藺禮,你既然出此策,應該已經想好了讓誰遊說楚王。但楚王真的會同意從楚國另立他國嗎?”
藺贄道:“楚王不會同意,但其他想當楚王的人會同意。楚王在秦國爲質子的時候,不是生下了長子嗎?現在這位長子也已經成年了。”
嬴小政眼皮子一顫,嘴角下撇。
昌平君熊啓。
現在熊啓還沒有受封昌平君,但已經在軍中嶄露頭角。
他是楚王與一秦國宗室之女的孩子。待楚王離開之後,他如秦國宗室一般被撫養長大,秦國衆人也待他如待秦國宗室。所以夢境中的大嬴政纔會視他如長輩,即便他露出對秦國攻打楚國的不滿,也只是將其貶謫。
結果大嬴政的寬容,帶來的後果就是昌平君熊啓截斷了李信攻楚的後路,讓李信遭遇大敗。
嬴小政回想了一下自己從夢境中得到的“記憶”。似乎那個大敗李信的楚將,就叫項燕?藺伯父看人確實準。
“讓熊啓歸楚?”子楚猶豫,“熊啓心繫秦國,與楚國並不親近。”
藺贄道:“君上,這和他心繫哪國沒關係。他回國是當楚王啊。”
朱襄插嘴道:“你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你應該能理解他的心情。”
子楚道:“哦,你是說我當質子時的心情?也對。身爲被君父拋棄的棄子,若能回國當上國君,那確實是揚眉吐氣。”
子楚頓了頓,道:“我現在確實是揚眉吐氣了。”
朱襄拍了拍子楚的肩膀,沒出聲安慰子楚。
子楚自己緩了一會兒,道:“好,就讓熊啓回去。是直接放熊啓回去?”
藺贄道:“當然是讓公子啓逃回去。”
子楚眉頭一挑:“再來一個奇貨可居?”
藺贄道:“這不是很好嗎?”
蔡澤道:“公子啓現在生活不錯,他不一定有迫切想逃回去的想法。”
藺贄得意道:“白頭翁的門人求他回去拯救楚國呢?”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子楚帶頭爲藺贄鼓掌。
蔡澤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配合。
秦王已經被朱襄帶壞了,他能怎麼辦?總不能辭官歸隱。
……
“現在楚王只有一幼子在身側,若有意外,楚國定會陷入內亂。”一楚人跪地痛哭道,“公子是楚王長子,是楚王唯一成年的兒子。求公子歸楚!”
其他人也跪地哭道:“求公子歸楚!”
熊啓雙手攥緊,來回踱步,然後嘆了口氣道:“我便是想要歸楚,又如何能歸楚?這裡是秦國,即便是商君當年想要逃走都未成。”
爲首之人重重磕頭,道:“我有一計。我已經找來與公子體態面貌相似之人,可讓他扮作公子臥病在牀。公子用他的身份離開楚國!”
熊啓仍舊猶豫。
秦律嚴苛,若他被抓到,說不定楚公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的命。
但現在楚國動亂,歸國後他一定會被楚王立爲太子。這種誘惑,讓他難以拒絕。
熊啓道:“讓我再想想吧。現在秦王在咸陽城內,我不敢輕離。”
熊啓正在猶豫時,秦王子楚雖未出孝期,但仍舊出巡秦國各地安撫衆民,以讓秦民知道換了個秦王,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改變。
秦王子楚還帶去了新田律,督促秦國也改革田律,給秦民分更多的田,落實秦國兵卒的家人在他們戰死沙場後也有所依靠的政策。
年輕的秦王第一次出巡,將相國蔡澤、丞相藺贄、長平君朱襄都帶走了,只留年幼的太子在荀子的輔佐下監國。
可能因爲子楚是質子出身,乍“富”之後特別講究排場。
他出巡時,將咸陽城的守衛帶走大半。
求熊啓歸楚的人再次請求熊啓抓住這個機會,趕緊回楚國。
“公子請看,這是項氏、屈氏的族長給公子的信。”那楚人道,“他們都支持公子歸楚,成爲楚國太子!公子乃是秦國宗女和楚王之子,身負秦楚之好。若公子未來當楚王,或許秦國也不會率先攻打楚國。公子!求你歸楚!”
熊啓見時機恰好來了,心道這難道是天意。他嘆了口氣,道:“只好對不起阿母了。”
他此次偷偷歸楚,當然不能帶上母親。想來母親是秦國宗女,即便他偷偷回楚國,應當也沒事。
等他當了楚王,就讓人從秦國把母親迎回楚國當太后。
熊啓是果斷之人。他下定決心之後,立刻迅速輕裝僞裝離開,沒有帶任何財物,行爲頗爲決絕。
子楚等人得知此事,不由感慨,此子的心性恐怕比現在的楚王更適合當楚王。
“我該不會放虎歸山吧?”子楚道,“他看着還行。”
藺贄道:“君上,你身邊有我們,楚國邊疆還有李牧和王翦。這是放虎歸山嗎?這是放虎歸籠。”
子楚失笑:“這比喻好。”
朱襄道:“他確實有膽識,夠果決。如果給他一些時間,他或許能扭轉楚國的頹勢。但現在楚國已經沒有時間了。”
藺贄道:“也不一定,如果君上突然變得昏庸。”
蔡澤一拳揍了上去:“閉嘴!”
他對子楚拱手道歉:“君上,藺贄口無遮攔,請懲罰他!”
子楚道:“嗯……懲罰他下一頓飯只能喝粥。好了,繼續說。秦王是我,我必不會讓他有機會。”
朱襄道:“秦王,你這時候自稱寡人更有氣勢。”
子楚負手而立,仰頭道:“寡人在秦,楚國必亡!”
朱襄和藺贄啪嗒啪嗒給子楚鼓掌,蔡澤在一旁無語地嘆氣。
他很想問藺贄。之前藺贄說,今後秦王就是秦王,不再是夏同。與秦王的相處需要謹小慎微,君臣有別。
但現在與秦王君臣有別的是不是隻有自己了?藺贄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都忘記了嗎!
蔡澤雖然心裡無語,還是遵循與子楚的君臣有別,時不時地拉一拉有些過界的藺贄和朱襄。
特別是朱襄。
你和秦王天天切磋劍術,真的沒問題嗎?就算你說是幫秦王鍛鍊身體也不行!
蔡澤心累。
子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相國有多心累,他笑着道:“現在熊啓已經回楚國爭奪太子之位,春申君該頭疼了。我記得現在楚王的太子之母,是春申君獻上去的人?”
藺贄笑道:“他當然頭疼。不過頭疼也沒辦法,公子啓是長子。”
朱襄道:“也不一定。公子啓生母是秦國宗女,或許他會以這個藉口阻止楚王換太子。”
藺贄搖頭:“不,他不會。因爲現在楚國需要一個已經成年的太子。”
衆人安靜了一會兒。子楚淡淡道:“如果他不阻止楚王換太子,寡人便高看他一眼。”
蔡澤頷首:“他便當得起春申君之名了。”
朱襄心想,春申君若不阻止楚王換太子,將來熊啓繼位之後會厚待他嗎?
恐怕很難說。
……
熊啓很快歸楚,一路幾乎沒有波折。
他大概與模仿他的人太像,所以沒有人認出他。
秦國雖然已經阻止商人去楚國經商,但利潤在那裡,總會有人鋌而走險。
秦國邊境有不少走私的商隊。這些商隊遇到了正交戰的楚軍,楚軍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進入楚國。
因爲他們頭上的封君都等着這些商人的商品。
熊啓進入走私商隊,順利來到了楚都。
楚王原本想遷都壽春,壽春城都修得差不多了。但現在楚國內亂,打亂了楚王的計劃。熊啓來到的仍舊是陳都,離秦國邊境不算太遠。
熊啓進入楚都之後,最先見到的不是支持他的項氏、屈氏族人,而是春申君本人。
當熊啓看到攔路的春申君時,心都提了起來。
他知道現在的楚太子是春申君的人,春申君應該是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敵人。現在春申君帶兵攔路,恐怕自己會有危險。
春申君靜靜地看着熊啓,問道:“車中可是公子啓?”
熊啓咬了咬牙,下車道:“是。”
春申君嘆了口氣,道:“公子啓好膽識。”
熊啓道:“我敢從秦國歸楚,膽識自然不小。”
春申君看了熊啓一會兒,釋然地一笑:“和大王當年一樣。”
他躬身作揖:“請公子啓回宮。”
熊啓看着躬身的春申君,沒有回答。
春申君再次道:“請公子啓回宮,大王正在宮裡等候公子歸來。”
熊啓仍舊未動。
春申君嘆了口氣,將身上佩劍解下,跪在地上,雙手遞給熊啓。
“請公子歸宮,楚國需要公子。”春申君擡起頭道,“我是楚國的春申君,請公子安心。”
熊啓深深看了春申君一眼,接下春申君的劍,佩戴到一側腰間,然後雙手將春申君扶起來:“春申君請起。”
春申君起身,送熊啓進入一架寬大的馬車。
封閉的馬車中,他已經放好了楚公子的衣冠,另有僕人伺候熊啓更衣梳洗。
春申君親自爲熊啓驅車。沿路之人紛紛翹首議論。
有人告訴他們,這是在秦國爲質的楚國公子回楚國了。他們的大王有成年的公子了。
楚人紛紛露出安心的神色。
雖然楚王現在身體很健康,但現在楚國內亂紛紛,若楚王沒有一位成年的繼承人,總是令人擔憂。
……
“以我對春申君瞭解,他恐怕確實會妥協。”朱襄道,“但他雖然想退,他身後之人會讓他退嗎?”
楚王多了一個秦國宗女所生的成年公子,那位公子啓還憑藉自身勇氣和才智從秦國回到了楚國。無論從哪方面看,公子啓就是當仁不讓的楚國太子。
春申君想借由掌控下一任楚王,而延續他和以他爲尊的楚國新貴的富貴一事,徹底失敗。
他身後的人能接受這樣的失敗?
“當然是不會接受的。”藺贄道,“項氏和屈氏,也不是人人都希望看到一位有能力的楚王出現。他們支持楚王,可不是爲了楚王啊。”
蔡澤道:“公子啓歸楚,楚王這裡看似多了一層保障,實際上多了紛爭。”
子楚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肩膀,道:“回咸陽吧。”
楚國之亂雖未塵埃落定,實際已經塵埃落定。
該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