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的。”顧昱平淡着說道。
葉楠擡眸斜睨了他一眼，只可惜哪怕雙眼適應了黑暗。葉楠也看不清顧昱臉上的神色如何。光憑着語氣也不能聽出什麼來，“顧昱。別太自信了，有很多事並不是你知曉了就能夠改變得了的。”
顧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我知道…”
葉楠突然輕嗤出聲，含着滿滿的痛苦和恨意。有些咬牙切齒地截過了顧昱的話，“不。顧昱你不會知道的，你也不會永遠明白那種感受是怎樣的。你知道當時我的痛苦和絕望嘛，當我聽到小羽毛哥哥的死也跟你有關係的時候，顧昱你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嘛！”
顧昱嘴角蠕動了下，想要解釋的話最終都沒有說出來。眸底掠過一絲無奈，他清楚的知道秦羽和肖瀟的死成爲了葉楠心頭的一根刺，拔不掉。只能每日呼吸一下疼得心臟抽痛，一點點在這五年間增加對他。對莫雲的恨意。
而他現在也無法跟現在被仇恨充斥整個腦海，整顆心臟的葉楠解釋五年前秦羽的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莫雲已經動手將人全都引到了秦羽那邊。他讓人去援救過。可惜只能將肖瀟的屍體帶回來，剩下兩人不見蹤跡。
這樣解釋的話，只會讓葉楠心裡面認爲他事情都已經做下了，卻沒有膽量去承擔整件事的後果，況且越是解釋的話，越是讓葉楠恨他，還不如就這樣順其自然下去，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所以顧昱無聲默認下了這個罪名，讓葉楠嘴角含着一絲譏諷至極的弧度，心頭像是有什麼東西滑過一般，痛不欲生，“顧昱小羽毛哥哥臨死前讓我不要去恨你們，去怪罪你們，我答應了，可是僅僅只是答應了，因爲我做不到。”
做不到不去恨，做不到不去怨，做不到不去怪罪。
顧昱深深看着葉楠，剪短的發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她眸中的光亮，和不穩的悲哀情緒，想要伸手將人攬在懷中，可是手纔剛伸出去，還沒有戳碰到葉楠的時候，他就停下了。
“楠楠，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靜默半響之後，顧昱這樣說道。
葉楠搖頭，“我哭不出來，我也不想再哭了，哭一點用都沒有不是嘛，所以我爲什麼還要繼續哭泣！”聲音有些不穩，但還是能夠聽得出來那點滴的哭腔，至於有沒有落淚就只有葉楠自己清楚了。
“但是一直壓抑在心底的話，會很難受的吧，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讓未晞和安安看到後擔心，但是現在是在黑暗裡面，你可以盡情的哭泣，沒有人會看到，未晞和安安也不會知道的。”
“要哭的話也不會在你的面前哭泣的，顧昱，”葉楠自嘲一聲笑道：“我在你面前已經丟失了很多很多東西，我不想連最後的自尊都全部丟掉，不過也得感謝你讓我學會了一些道理。”
顧昱皺眉，他大概能夠猜得到爲什麼葉楠會每晚都被驚醒，不過是忘不了以前的事，秦羽的死帶給她不可磨滅的陰影，纔會讓她夢迴午夜都會被驚醒過來，之後的一段時間情緒都處在一種極其不穩定的狀態。
所以顧昱也沒有去激怒她，一點一點的順着她的話說。
“那你就當我是個陌生人好了，又或者是個不存在的人，這樣你便會自在一點了。”顧昱無所謂的聳聳肩，但是擰着的眉毛卻不是這樣的，潛藏着濃郁的擔憂和心疼，以及撕心的愧疚。
葉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在，披在肩頭的薄毛毯一點點的溫暖着她冰涼的身體，卻無法將她冷硬的心扉溫熱起來，所有的恨意都不會在一瞬間全部化爲飛煙，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
她很清楚她現在的情緒狀況都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她選擇了沉默，壓住心底翻涌升騰而起的憤懣以及怨恨。
或者說連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對顧昱到底還懷着怎樣的感情，是愛還是恨？亦或者二者都有，又或者什麼都沒有？
“楠楠？”見葉楠半響不說話，顧昱有些疑惑側過頭去叫道，就看見葉楠裹着薄毛毯更加往沙發角落縮去的動作，眉心抽了抽。
終是沒忍住伸手將葉楠給拉了過來，她的頭正好撞在他的胸膛上，痛得葉楠倒吸了一口涼氣：“抽的什麼瘋，有話不會好好說，非要動手是不是。”
顧昱忙去看她被撞到的頭，壓根沒在意她說了什麼，語氣輕柔帶着心疼之意，“怎麼樣？還痛不痛？剛好醫生還在家裡，要不我讓他給你看看。”因着葉未晞的情況，顧昱將醫生留了下來，現在就睡在客房當中。
葉楠冷着個臉拉下顧昱給她揉撞到的地方，努力壓下自己突然變快地心跳，稍微和顧昱拉開了一點距離，“不用了，要不是你突然拉我一下，我也不至於會撞在你身上。”明顯的不滿溢於表面，卻讓顧昱柔下了眼眸。
“好好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拉你，害得你撞到了頭，那下次我拉你的時候一定會記得告訴你一聲，一定再也不會讓你撞到頭了！”顧昱笑着哄道，像是沒有感覺到葉楠突然僵硬下來的身體似的，將人緊緊抱在了懷中。
葉楠腦子當了一下機，眼眸深處有絲恍惚飄然而過，最後惱羞成怒：“顧昱你給我放開，現在我跟你可沒有什麼關係，再對我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別仗着未晞和安安的關係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顧昱在她耳邊輕笑，把她擁入懷中的那一瞬間，心底缺失的那一塊兒就補上了，呷嘆一口氣，帶着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滿足。
手掌輕輕撫順着她剪短的發，總是撫順到一半就到了髮尾，有些不太適應，但他也衷心覺得葉楠剪短了頭髮之後還是很好看。
“楠楠，我好想你！”想到快要發了瘋，卻無論如何都沒有你的消息傳來，想到心臟都快罷了工，終於她回了來，心臟才趨向於平靜，帶着淺淺不能言語的喜悅和歡愉。
很平淡的六個字卻像是一劑最好的鎮定劑，讓正在掙扎的葉楠突然呆愣住了，連掙扎都忘記了，就那樣靜靜任由着顧昱將她抱在懷中，享受着那片刻的寧靜與安詳，沒有怨恨，沒有憤懣，沒有排斥，很自然的就讓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過去。
顧昱啞着嗓子開了口，讓那平靜中多了絲壓抑的心疼，“我知道那五年裡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我也明白你根本就不稀罕我那一聲對不起，因爲對你來說一聲對不起並不能改變些什麼，也不能讓我們回到當初認識的時候，更不能將你所有的不幸都轉移到旁，你恨我憎我怨我，我都無所謂，我只想楠楠你能夠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葉楠緩緩回過了神，就聽到顧昱這麼一番發自內心的自白，嘴角一動，淡淡的輕蔑傾瀉下來，“若是你當真知道我不需要那聲對不起，就應該離我遠一點，因爲我不想再次愛上你，然後再次循環以前所受到的傷害，我能夠承受得住一次，但並不代表我能夠受得了第二次，有些傷口一次就足以致命，我真的怕了。”
“有些感情累了就是累了，不愛就是不愛了，強求不得，所以顧昱，請你不要再說這種玩笑話了，好嘛！”我會當真的，我會猶豫不決，我會糾結到底的。
顧昱壓下心頭要涌出的心疼愧疚，將某個要掙脫出自己懷抱的人抱得更緊了，幾乎要把人揉進自己的骨血當中，和自己融爲一體般。
“楠楠，楠楠，楠楠！”
一聲聲的楠楠直叫得葉楠內心在滴血的疼痛着，雙手輕微顫抖着想要抱住跟前這個她恨了五年，思念了五年的男人，可是她不能，心中的那道坎她始終都跨不過去，她做不到能夠輕易對顧昱說出原諒的話，也做不到原諒自己。
“顧昱，我也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喜歡你的女人那麼多，不差我這一個，你又何必苦苦糾纏着我不放，讓我們大家一起都跟着痛苦不堪，顧昱你不能這麼自私。”
葉楠回抱住顧昱，可是側過腦袋，卻是張口重重咬在了顧昱的脖頸上，牙齒碰到了一點硬物讓葉楠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咬到的是什麼，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滴落在顧昱脖頸之上，滾燙灼熱，燙傷了淚水滑過的地方。
“可是這世上你葉楠只有一個，我就是要這麼自私，不自私的話我現在可能連你的身邊都靠近不了，你對我只有恨也好，什麼都有也好，總之我這次不要放開你的手，哪怕拋棄一切你也休想離開我身邊半步。”
惡狠狠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語，卻帶着一股子沉鬱的痛苦，那種沉浸到骨子當中的苦澀和狠戾，讓葉楠閉上了眼，手卻緩緩伸到了顧昱脖頸後面，指尖輕輕摩擦着那條銀色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