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握着手機下樓,樓道正對面的綠化帶旁穩穩的停着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裴堇年站在車附近,幾步外高懸的路燈暈染出一圈圈朦朧的光暈,鍍在他一身黑衣黑褲上,冷硬的側身線條柔化了幾分。
裴堇年手裡夾着香菸,西裝外套不見所蹤,臨近四九隆冬的天氣,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襯衫,袖口被挽上去了幾翻,推至肘彎處,蜜色的手臂上蜿蜒臥着幾條青筋,一路蔓延至手腕,肌肉緊實得沒有一絲贅肉,手上拿着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喉結上下翻動,微仰頭時,深邃的眉弓籠了一層淺金色的絨光。
童熙走過去的時候,他恰好喝完了一瓶水,邁腿走至垃圾桶旁,把空瓶扔了進去,左手上未抽的煙送到脣口,深吸了一口,菸頭燃燒的火星越來越盛,燙得灼人眼球。
三分之一人高的樹墩形垃圾桶擋去了他一條長腿,俊挺的面容一半匿在陰影裡,一半被路燈的淺光照得清楚,棱角分明的五官線條沒有任何表情,卻格外分明,抽菸時半拳起的手擋在脣口,雅緻的五指根根修長。
略一擡眼,精準的攫住了兩米外的童熙。
童熙正在猶豫,裴堇年已經邁開腳步走過來,卻在中間空了一米左右的距離,深邃的目光望向她,“過來。”
童熙身上還穿着沒來得及換下的禮服,肚兜形的上身,在脖頸上圈了一個圓,百褶狀的流蘇蜿蜒至腰際,鬆鬆的繫着一根銀色的鏈條,白色的長裙蓋過了腳踝,後背卻全然鏤空,裙子下真空狀態,而腳上卻穿着一雙粉色的兔子拖鞋,與裙子的出入太大,看起來不倫不類,偏是穿在她的身上,多了那麼一絲嬌嗔可愛。
裴堇年單手插兜,兩步跨前,將童家夾在腋下,夾煙的手橫過她的後背,毫不避諱的掌在她一側肩膀。
童熙瑟縮了一下,感覺到他的菸頭正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擡頭,正對上他一雙突然收縮的眸子,“剛纔你就穿成這樣,跟廉榆陽待在一塊?”
童熙心想,你不是看見她走的麼,仔細想想,當時她正好是正面朝着頭頂方向,廉榆陽抱着他經過裴堇年身邊時,身上已經套了一件西裝外套。
她努努嘴,嘀咕般的呢喃:“遊單鎧給我找的衣服,之前的那件被潑了酒,弄髒了。”
“以後他給的衣服不準穿。”
裴堇年空閒的那隻手橫過她的身前,將右手上的煙取了下來,在指尖捻滅後丟掉,就以這麼半環抱的姿勢摟着她朝車的方向走。
童熙被他帶動得自動的往他懷裡靠近了幾分,隔得近了,聞到他身上新鮮的菸草味,和一層淡淡的並不刺鼻的酒味,之前在遊單鎧的房間裡和他做的事還歷歷在目,心裡卻又生出了忐忑。
她忽然一把扣住裴堇年的手腕,用了不大但卻堅定的力道拖拽了一下。
“我問你,你騙沒騙我?”
裴堇年低頭看她,手腕一翻,將她的小手捏在掌心裡,聲音沉穩:“哪一件?”
童熙蹙眉看他,“所有的,你在遊單鎧房間裡對我說的話。”
“都是真的。”
裴堇年黢黑深邃的眼眸注視着童熙,彷彿能看透她的心,“童童,我不會騙你,也從來沒有打算不愛你。”
“陸允溪呢?”
“她不是威脅,相信我。”
童熙眉心的褶皺越蹙越緊,不是威脅,那爲什麼遲遲不肯取消婚期,全世界都知道他裴堇年即將迎娶的妻子叫陸允溪,童熙只是他的過去式,不過只是一個得了幾分寵愛的小情人而已。
想到此,心裡便似被碾壓過般,窒悶而沉頓,她明目張膽的橫了一眼,哼聲道:“我纔不相信。”
話一落音,她小豹子般的小氣性冒了上來,甩開裴堇年的手,轉手就走。
步子僅僅邁開半步,胳膊上徒然扣了一隻手,將她拖拽了回去。
童熙倉皇下急急擡眼,眼前晃過的黑影尚且清明,還沒多看出一眼,脣上忽的一暖。
裴堇年攫住她的小嘴兒,長腿欺近,骨骼修長的手指在她臀上摟了一把,往上提了一分力,半擁半摟着,他前進,童熙便是後退,後背抵在了車身上。
童熙睜大了雙眼,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在臥蠶上垂綴下一層細膩的陰影,大睜着的雙眼望進了裴堇年同樣沒有閉目的深瞳裡,感覺自己分秒溺斃在其中。
她身子後仰,嚴絲無縫的貼合在車身上,反應過來後伸手推拒在他肩膀上,用了分巧力往外推拒。
裴堇年手臂一轉,輕鬆的將她的小手拂了下去,寬厚的大掌拖在她的後腦勺,深深的吮吸。
就在童熙快要窒息時,他鬆開了她,深刻的五官輪廓壓近在眼前,眉梢眼角都綴着一絲柔和,他問:“夠不夠?”
聲線沉啞,牽扯出一絲壓抑的欲潮。
童熙小臉兒緋紅,低斂着眉目,裝作無知:“什麼夠不夠。”
裴堇年忽然掐住她的腰,薄脣又要貼上來,童熙急忙側開頭,斜仰着躲開他,脣角抑制不住的翹起一抹弧度,“你別鬧,我癢。”
裴堇年勾脣一笑,裹着她的腰往胸前一帶,打開後座的車門和她一起坐進去。
四面車窗未開,冷空氣凝在車廂內反覆打着旋,童熙聞到裴堇年身上有些薄醉,呼吸中有微醺的酒精味,窗外暈染的路燈和不遠處的萬家燈火,斑駁而色彩斑斕的綴在他的側顏上,棱角分明的線條完美得猶如鑽石切割面。
童熙的腦袋整個是懵的,今天之前,還劍拔弩張的誓死拒絕着他,現在居然能一同安靜的坐在車廂裡,安靜祥和得仿似歲月從來不曾更改,她還是那個被他存放在心尖的女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裴堇年伸出食指,抵壓在她的眉心,輕輕的按了一下,醇厚含笑的嗓音輕柔而細膩:“童童,我要送你一份大禮。”
童熙歪着頭,看他,不說話。
卻是看着他臉上隱匿着的笑意越放越大,似乎破繭而出般一層層抽絲剝繭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