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時來運到
龍鷹道:“準備!”
身邊的瓦通立即將命令傳下去,埋伏在營地西緣的六百白族戰士,紛紛提弓執箭,好對敵人迎頭痛擊。
龍鷹心忖你們這班兇殘的惡賊也有今天了。在燦爛的星光下,敵騎出現在視野內,黑壓壓的一片,漫草原的殺過來。勝負就是這般的一線之差,如非龍鷹等及時趕至,知會白族,給敵人如此殺將過來,肯定營地的白族人全無還手之力,任由賀蘭盜宰割。現在則是完全倒轉過來。
驀地十多個火炬在敵陣處燃燒起來,敵人更發出陣陣潮水般鬼啾似的呼叫聲,確能令人心寒膽落,若在睡夢裡被驚醒過來,會以爲是猛鬼來索命。
十多下呼吸間,敵騎離最外圍的空營,已不到五百步,先投過來的是數十支火箭,劃破夜空,投往空帳。
龍鷹心呼“好險”,他尚是首次目睹在戰馬狂馳之際,藉火炬燃點火箭之術,可知賀蘭盜人數雖只千多人,但都是能征慣戰,擅長奇兵突襲之術。
外圍的十多個營帳紛紛着火燃燒,更添敵人威勢,但龍鷹的一方卻清楚對方正步入死亡陷阱。他們的防線離最外圍的營地足有三百步遠,還挖出兩重壕塹,埋伏在第二重壕塹內,有高兩尺的矮土牆以防箭矢,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下一刻敵騎已衝入外圍正着火焚燒的營地去,忽然人仰馬翻,亂成一圍,原來給設置的絆馬索絆跌。原本如虹的氣勢,立告煙消雲散。
龍鷹大喝道:“發射!”
箭矢驟雨般往敵人灑去,兇殘的敵人,被射得東歪西倒,潰不成軍。
就在這一刻,龍鷹感應到宗密智,正不住往後方山丘婦孺聚集處接近。心道宗密智確是藝高人膽大,趁龍鷹等全力對付賀蘭盜的一刻,偷偷來犯,亦不奇怪他如何曉得族長魏子期的位置,因他是具有異能的邪魔。
蹄聲急響,百多騎衝過外圍絆馬索的防線,往他們直殺過來。箭矢從摺疊弓連珠發射,敵人雖取出掛在鞍旁的藤盾擋箭,但哪擋得住龍鷹貫滿魔勁的箭,三百多步的距離內,被龍鷹射穿藤盾,取掉三十多個賊子的小命。但仍有數十騎殺至前方,倏地人喊馬嘶,跑在最前的七、八騎掉進第一重壕塹去,餘騎駭然勒馬掉頭,空門大露下,距離又不到五十步,在數輪箭矢下,只餘七、八空騎掉頭跑回去。
號角聲起。
傷亡慘重下,賀蘭盜吹響撤退的號角聲。
龍鷹大喝道:“你們守在這裡,勿要離開崗位。”從壕塹搶出,掠過另一道壕塹,迅如鬼魅般趕上一匹坐騎,飛身上馬,朝撤走的敵人追去。
剎那間已越過起火的營帳,六百多敵騎住星光的照射下,潮水般逃往草原西面的山巒。龍鷹一邊以魔氣催馬,一邊祭出摺疊弓,勁箭一支一支的射向高空,再落下來時,必有一敵被勁箭貫背斃命,仿如練活靶。
弓弦聲在前方遠處傳來,箭矢嗤嗤。
龍鷹曉得萬仞雨等出手了,收起摺疊弓,拔出烏刀,往敵人加速趕去。
龍鷹、萬仞雨、鷹族和白族戰士,追殺四散竄逃的敵人,到天明纔在不失一人的戰果下,凱旋返回營地。
魏子期率大批族人來迎,但只有風過庭伴在他旁。見不到月靈是理所當然,見不到覓難天卻是意料之外,幸好風過庭神色如常,衆人方沒有往壞處想。
這位洱西族的領袖年紀在四十許間,容貌清臞,千恩萬謝的說出發自內心的感激之言。萬仞雨忍不住向風過庭問道:“覓難天呢?”
風過庭現出古怪神色,尚未及答話,魏子期搶着道:“昨夜一如諸位所料,宗密智率衆來犯,全賴庭哥兒、月靈大鬼主和覓壯士全力與對方周旋,把宗密智逼退。覓壯士爲保護我,寸步不讓的擋着宗密智,被他擊傷,幸無性命之虞,現正由小女紀幹爲他療治。”
夜棲野失聲道:“率衆來犯?”
風過庭解釋道:“仍有七個追隨宗密智的鬼卒,人人身手高強。我們因怕宗密智傷害其它人,早定下計策,由我和公主將他們先一步截着,覓難天則貼身保護族長。豈知正中宗密智之計,撇下我們,入帳對付族長,幸得覓難天不顧生死的與他激烈火併,被他掃了一杖、踢中兩腳,覓兄亦回敬了他一掌一劍,那時我和月靈亦解決了七個鬼卒,宗密智只好知難而退。”
龍鷹道:“沒甚麼大礙吧!”
風過庭又現古怪神色,道:“小傷是福。嘿!月靈則追着宗密智去了,到剛纔回來,說宗密智朝瀾滄江的方向逃去。”
萬仞雨道:“我們先去看老覓。”
魏子期欣然道:“這邊走。請!”
尚未抵達覓難天療治的營帳,便聽到帳內傳出女子銀鈴般悅耳的嬌笑聲,聽得龍鷹、萬仞雨和夜棲野三人你眼望我眼。不由朝風過庭瞧去,後者向他們打個眼色,表示因魏子期在前領路,不便說話。
魏子期在離帳十多步處站定,道:“覓壯士就在此帳之內,請恕本人失陪,我還要預備祝捷會,以招待各位。”
說畢掉頭去了。
萬仞雨忙向風過庭道:“發生了甚麼事?”
風過庭湊近三人,壓低聲音道:“老覓終受幸運之神眷顧了,對紀幹一見鍾情,卻苦無入手之法,幸好有大鬼主指點,看來正邁向成功。”
龍鷹失聲道:“月靈竟會教覓難天追求美女之法?”
風過庭道:“始終是女人才明白女人,看到紀幹因老覓不顧生死的護着他們父女,而心生感激。且老覓的確是生具奇相,舉手投足均魅力十足,那雙魔神般的眼睛更可俘虜美人兒的心,加上紀幹是待嫁之齡,比月靈還大上幾個月,少女懷春。老覓遇上她,只可以‘天作之合’來形容,欠的只是一個機會。所以月靈只在他耳邊說了‘詐傷’兩個字,老覓便心領神會。哈!別忘記紀幹是小宛的弟子。”
帳內又響起覓難天沉雄的聲音,接着是紀幹另一陣嬌笑。
龍鷹失聲道:“這小子竟是詐傷。”
風過庭悠然道:“傷是真傷,否剛何來包紮敷藥的親密行爲?不過經我輸進真氣後,內傷已不成大礙,只餘皮肉之傷。”
夜棲野道:“我們現在應否掉頭離開呢?”
龍鷹道:“她美嗎?”
風過庭笑道:“隨在下來吧!”邊說邊朝帳幕移步,揭帳而入。
三人隨他進入帳內,紀幹跪坐在仰躺羊毛氈上的覓難天之旁,低垂螓道的向他們請安問好。
三人隨風過庭跪坐在覓難天的另一邊,後者神采飛揚,哪來半點受傷情狀?在薄氈覆蓋下**着上半身,介紹道:“這位是紀幹姑娘。”
龍鷹看女人要比萬仞雨和夜棲野獨到,雖仍未能睹她容貌,只一眼便察覺此女身段勻稱,體形極美,兼且膚嫩如玉,滿盈健康的芳香氣息,確不負白族最美麗處女之名。
覓難天又向紀幹介紹龍鷹三人。
在三人期待下,紀幹終於害羞的擡頭朝三人瞧來,稱呼三人。
以萬仞雨的定力,亦眼前一亮。
紀幹容貌之美不在話下,至難得是她擁有白族女子獨有的某種氣質,來自出生地的獨特環境,仿似從蒼山淌流經過洱西平原的純淨清泉,不含半絲雜質。
如此異乎尋常的美麗,確是罕見。
龍鷹忍不住問道:“我們入帳前聽到紀幹姑娘的笑聲。因甚麼事這般好笑呢?”
他說這番話本意是想看她羞人答答的可愛模樣,豈知紀幹再不害羞,還興奮起來,道:“剛纔覓大哥正說到你們如何藉洪水去營救我們的族人,陸上行舟,真的有趣。最好笑是宗密智裝模作樣呼風喚雨。哈!笑死人哩!噢!”
原來覓難天從氈內探出大手,握上她的柔荑,紀幹立告玉頰生霞,垂下頭去,卻沒有絲毫抽走手掌的意思,且似喜翻心兒,非常受用。
四人看得爲覓難天高興。
覓難天心滿意足的道:“我開始相信鷹爺的預感了。”
龍鷹嘆道:“我真的很開心。”轉向萬仞雨道:“賊子從哪裡得到戰馬的供應?”
萬仞雨道:“該是來自滇幫的人。我們抵達草原時,已有千多匹馬在等候他們。”
風過庭道:“如此滇幫該已曉得賀蘭盜全軍覆沒的事,究竟他們會全力來攻,還是採取防守呢?”
覓難天道:“我們怎都該防他一手。”
龍鷹道:“就這麼決定。覓兄、野兄和其它兄弟留下來,護送紀幹姑娘和她的族人返回洱西。我們三人則和月靈追殺宗密智,今次絕不容他有活命的機會。”
紀幹“呵”的一聲嬌呼,目光投往覓難天,迎上他情深如海的眼神,縱然有人在旁,仍不顧一切地射出火辣的目焰,顯因路途上有覓難天爲伴,心中激動。
覓難天笑道:“這是自風城之戰以來,統帥所頒發的軍令裡,我最欣賞的命令。”
鬨笑聲中,四人揭帳離開。
走最後的是龍鷹,後腳尚在帳內的剎那,聽到覓難天揭開薄氈,將紀幹香噴噴的嬌軀摟入懷內去。
“感應到他嗎?”
四人從高處俯視,瞪着轉折於崇山之中,浩浩蕩蕩、奔騰涌躍的瀾滄江。
宗密智的法杖,插在對岸的山頂處,令他們清楚知道被對方愚弄了。
瀾滄江流經的橫斷山脈區,地形起伏懸殊,山勢由西北向東南逐漸傾斜,即使近在眼前的山峰,亦被深谷阻隔。江水則在深切的峽谷裡洶涌澎湃,沸乎暴怒,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龍鷹苦笑道:“真不可以小覷老宗,竟可將小弟那兩注魔氣改存往法杖之內。我的娘!法杖乃死物,怎可能儲存活的氣?”
月靈淡淡道:“他的法杖並非死物,而是具有邪靈的某部分,”
萬仞雨道:“這是甚麼意思呢?”
風過庭道:“他可遣人將法杖送到這裡來,然後自己趕往洱西去,好撇掉我們,去尋找丹冉的墓穴。我們現在該否立即趕去?”
萬仞雨道:“或許他施的是調虎離山之計。掉頭再去對付魏子期,逼問丹冉墓穴的位置。”
月靈搖頭道:“不!他該是到洱西去了。”
龍鷹訝道:“公主爲何這般肯定?對宗密智來說,丹冉的墓地,可以在洱西,又可以在洱北,甚至藏在蒼山內。這麼大的地方,如何尋找一個小小的墓穴?”
月靈嘆道:“關鍵處在乎咒誓,愈接近墓穴,咒誓的效力愈強,雖然要花一番搜索的工夫,卻是有很大可能找得到。”
風過庭色變道:“我們立即趕往洱西去。”
龍鷹道:“急也急不來,事實上丹冉早有見及此,所以宗密智即使感覺到墓穴近在眼前,仍要花時間逐寸的去尋找。我明白宗密智因何要引我們到這裡來哩!因爲丹冉墓穴所在處,恰是最有可能令他形神俱滅的地方。”
四人日夜不停的追到瀾滄江來,極需調息回氣的時間。
月靈淡淡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三人一頭霧水的瞪着她。
在熹微的晨色裡,她寶石般的眸神蒙上一層輕煙,射出悽迷的神色。而即使在光天化日下,不知是否因她只露雙目,仍予人幻象般不實在的感覺。
龍鷹問道:“我們還有哪一方面,尚未告訴公主呢?”
月靈幽幽的道:“你們爲何會曉得丹冉大鬼主墓穴的所在地?”
三人交換個眼色,都知對方心中拿不定主意。
假如坦白告訴月靈,丹冉大鬼主愛上了風過庭,那接踵而來的問題更難向月靈解釋,一個不好,被月靈曉得自己是丹冉的輪迴轉世,天才曉得會有甚麼後果。
幸好胡說八道正是龍鷹的天分,故作神秘的道:“事情是這樣的……”
月靈截斷他道:“我不要聽你胡謅。”
龍鷹尷尬的道:“公主怎曉得我在胡謅?”
月靈溫柔的道:“你搶着爲庭哥兒解釋他的事,當然是庭哥兒不像你般愛說謊。讓庭哥兒來告訴我吧!”
風過庭凝視對山的法杖,沉聲道:“因爲我正是丹冉大鬼主咒誓的一個部分,且是最核心的部分。”
萬仞雨心中叫妙,加鹽添醋的道:“可以道麼說,如果丹冉大鬼主不是救回庭哥兒的小命,該不會觸發她以死立咒的決心。整個咒誓一環扣着一環,妙若天成。”
龍鷹助陣道:“所以今天我們回來了,還將宗密智逼到死角,老宗授首之時,將是咒誓功行圓滿的一刻。”
月靈“噗哧”嬌笑,開懷的道:“三個大男人,聯合起來欺騙我這個小女孩,算怎麼一回事?”
三人聽得發怔,不但因她前所未有的動人神態,更因她是首次以小女孩的身分爲自己說話。感覺確是古怪。
龍鷹硬着頭皮道:“我們句句屬實,沒有半字是虛言。”
月靈回覆平時的冷漠,淡然自若道:“果真如此,庭哥兒又是憑甚麼猜到我出生的年、月、日、時,難道與丹冉沒有關係嗎?”
以龍鷹的機變,亦告語塞。
風過庭像拋開一切顧忌似的,灑然笑道:“因爲公主亦是咒誓其中一個不可分割出來的部分,我正是爲公主而重返南詔,參與了丹冉大鬼主和‘鬼尊’宗密智間波譎雲詭的激烈鬥爭。現在對我來說,這人世沒有一件事比得到公主更重要。其它一切,待到洱西再說好嗎?”
月靈道:“你真知道我的名字嗎?”
風過庭答道:“現在仍未曉得,但抵達洱西后,我便會知道。”
龍鷹和萬仞雨同時想起皮羅閣,他已變成了風過庭唯一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