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依賴

男人逃跑之後,康豪依然趴在地上全無反應。任寧寧跪在那兒,盯着臉朝下趴在地上的康豪,不敢去確認他是否真的死了,任寧寧已經再受不了有自己熟悉的人死去了,如果康豪真的死了,她會再次崩潰的。

任寧寧的身體開始發抖,哆嗦着探頭去康豪的背上聽,聽到康豪的心臟還在跳,但康豪整個人似乎暈厥了,靜靜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知道康豪沒死,任寧寧鎮定下來,她想將康豪翻過身來,但她的力氣太小了,弄不動康豪。嘗試了一次又一次,康豪依然還是保持着臉朝下趴着的姿勢,一動不動。累到喘氣的任寧寧想了想,將康豪的手臂繞過來搭在自己的肩上,一邊拽着他的手臂,一邊用自己的身體去使勁從側面拱康豪的身體,一下兩下三下,終於將康豪翻了過來。

伸手去探康豪的鼻息,很微弱,任寧寧又開始擔心康豪會醒不過來,她用雙手去康豪的胸口按壓,康豪還是沒有醒。於是任寧寧試着把康豪的頭擡到仰起的位置,掰開他的嘴巴,自己則吸了一口空氣,再把空氣呼入到康豪的口中去。

一下兩下,心肺復甦做到第四下,任寧寧正向康豪的口中呼氣,突然感覺自己的口中多了一條舌頭。驚嚇之餘,任寧寧擡起頭,看到康豪正癡癡地望着自己,眼神朦朧。

“我愛你!”康豪癡癡地瞧着任寧寧說。

一聽這話,任寧寧的眼淚嘩嘩地從她漂亮的大眼睛裡涌流出來,不停地奔涌過她的臉頰。康豪看得呆了,不明白自己這話怎麼讓任寧寧這麼激動。

任寧寧如此激動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她確定康豪不會死了,第二個原因是因爲康豪說愛她,這讓她想起張玄哲,還有在張玄哲之前她遇到過的所有那些說愛她的男孩們。任寧寧經歷過他們每個人的追求,也經歷過他們每個人的背叛。

任寧寧還記得,那時因爲兩家住同一個小區,所以自打幼兒園開始就跟康豪在一起做了同學,所以康豪其實是第一個令任寧寧心動的男孩,可惜她從未真正與康豪在一起過。高中後還漸漸疏遠了,連朋友都不再是,原因很簡單,因爲她知道康豪有多麼濫交,多麼花心,是一個完全不可能對任何女孩專心的人。

因爲康豪,所以任寧寧挑選男友的標準一直避開了富有這個條件,因爲康豪,所以任寧寧深深明白,男人有錢就變壞的道理,甚至一度,任寧寧挑選男朋友的條件完全與康豪相反。康豪長相一般,所以任寧寧就專挑長得漂亮長得帥的。康豪有錢,任寧寧就專挑沒錢的。任寧寧與康豪互相都給對方起了綽號。任寧寧叫康豪“太隨便”。康豪叫任寧寧“又窮又帥”。

經過了這段時間突如其來的這許多變故,任寧寧已不再相信這世上會有愛情,她知道這世界上沒有男孩真的愛自己,從來沒有,何況是“太隨便”的康豪,她知道這世界上唯一愛自己的人只有兩個,就是自己的爸爸和媽媽,而現在爸爸和媽媽都已經不在,從今往後,自己也不會再奢望“愛”這麼奢侈的東西。

任寧寧想罵康豪,她想罵:“你這個太隨便,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愛我!你這個混蛋,你爲什麼不去死,卻要用你隨便的胡說八道來傷我的心!”但是任寧寧只是對着康豪哭,什麼話也沒有說,因爲現在只要康豪還活着,對她任寧寧來說就已經是命運的恩惠了。她實在經不起再失去身邊的人了。

的確,康豪一直是任寧寧身邊的人沒錯,雖然他們二人現在連朋友都不再是,只能算是同學。可是自從任寧寧上幼兒園開始,康豪就是她的同學,每天在她的身邊出現。後來初中,高中,他們倆也都是同一個學校。

因爲那時家境好,所以兩個人都沒有怎麼好好讀書,也就都沒能考上好的大學。原本任寧寧的爸媽要送任寧寧出國留學的,但是任寧寧膽子小,不願意去外國讀書,所以就上了國內的三本。原本康豪爸媽也是要送康豪出國留學的,但是因爲外國妞不是康豪喜歡的類型,爲了能繼續自由地泡妞,所以康豪也選擇了在國內上三本。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就是這麼特別,由於康豪所填的高考志願都沒能錄取,最後他被調劑到了任寧寧所在的專業,兩人又成了同學。就這樣並非故意地,康豪一直都在任寧寧的身邊,算起來也有二十幾年了。不管二人的關係是好是壞,反正,爸媽去世,張玄哲又離棄了任寧寧之後,康豪神奇地成爲了任寧寧唯一最熟悉的身邊人了。

也許是因爲這個原因,也許因爲任寧寧是個依賴慣了的人,不管因爲什麼,反正任寧寧現在感覺到了對康豪這個唯一身邊人的依賴,她不想失去他,雖然她也不想愛他,也知道他不會真的愛自己。任寧寧現在只是想康豪能夠繼續在自己身邊,讓自己每天能夠看見,知道自己身邊還有人在,有熟悉的人在。

任寧寧還未意識到自己對康豪的依賴有問題,她現在太痛苦了,太需要人陪伴,而現在能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有康豪,除了康豪也不可能再有別人了,事實上任寧寧也沒得選擇,但凡還有得選擇,任寧寧是不會選擇康豪的,因爲她知道康豪是太花心太隨便的人,並不適合做她長久的陪伴。

可是任寧寧現在太痛苦了,痛苦到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就會陷入什麼都不想做,沒有活下去的動力的深淵,現在只要有個人願意陪在她身邊,不管那個人是誰,無論男女,無論美醜,無論陌生熟悉,只要肯待在她身邊,她就感到可以控制自己的不安,感到沒那麼孤獨,沒那麼痛苦,可以活下去,爲了身邊的這個人活下去。

之前,那個火車站的搬運工之所以能那麼輕易騙得任寧寧跟他走,就是因爲任寧寧心裡對有人陪伴的渴望,而況現在陪在她身邊的康豪是已在她身邊相處超過二十年的舊相識,那種熟悉進而安心的感覺更是大過搬運工不知多少倍。所以對於康豪,任寧寧現在只有依賴,沒有其它想法,也不敢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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