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州朔西軍大營之中,燕遲將秦莞一行迎進了中軍帳中。
剛一入帳,秦莞便道,“皇后傷重難愈,老將軍的身體也有些不好,再加上如今局勢和從前不同,所以老將軍和太子放棄了回來爭奪臨安,五公主如今人在北魏邊城,只怕要來見老將軍,除了程將軍和孫將軍之外,外面共有近七萬將士,皆是嫡系北府軍,他們當中所有人都是自願投奔咱們而來,其他有的跟了老將軍多年的,又無家小的,如今仍然留在老將軍身邊,還有些家中尚有親人又無投奔之意的,已經離開北府軍自行歸家。”
秦莞幾言以概之,剛說完,程瑋和孫琦等人便上前來見禮,此番進帳的有十多位北府軍的軍將,程瑋、孫琦,再加上其他四五個人他在會盟之時見過,剩下的一些人,便是照面也未打過,然而此番既然北府軍來投奔,燕遲自然是要親厚以待的,雖然如今他並不靠着他們去爭臨安,可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
燕遲當即道,“諸位請起,諸位皆是駐守北境多年,此種滋味,本王最是知道,如今既然諸位來投,本王自然待諸位如同待朔西軍一般,快快請起吧——”
燕遲這話可謂說到了程瑋等人的心坎上。
駐守北境,和駐守朔西一般辛苦,可是尋常別處駐軍無法比擬的,且要面對戎族和蠻族兩大悍狠的部族,從這一點上來說,朔西軍和北府軍更是相差無幾,見燕遲明白他們的苦處,雖然如今燕遲不需要兵力,可仍然對他們十分禮待,程瑋等人懸着的一顆心便也落了地,想到燕遲驍勇善戰愛惜兵將,臣服之意更濃。
待起身來,燕遲先讓秦莞在旁休息,立刻召了楚非晟和肖澄入內,命二人統總北府軍人數以及軍將多少,好安排兩軍合軍,等安排完這些,程瑋等人又見識到了朔西軍果決利落的行事作風,且燕遲立刻安排兩軍合併,對北府軍的軍將並無降職之意,足見其對北府軍並無芥蒂,而楚非晟和肖澄等人也都是軍中老將,行事也頗爲坦蕩爽直,如此,底下的將士先不說,兩邊的軍將先相談甚歡十分和睦。
大概統總了人數,楚非晟便和程瑋、孫琦等一道去安排大軍紮營,這纔將中軍帳空了下來,無人之時,燕遲便再忍不住,一把將秦莞攬入了懷中,道,“這可是好大一份厚禮。”
秦莞笑道,“我晚了兩日出發,少不得要帶一份厚禮,免得你怪我該如何?”
燕遲在秦莞腰間捏了一下,“你還敢說!”
秦莞不由被捏的咯咯笑起來,燕遲心中情濃,少不得要和她耳鬢廝磨一番,待解了相思之情,燕遲方纔讓秦莞去梳洗,等秦莞更衣完畢才和她說話,“趙佑忽然做了這般決定,北府軍只怕頗爲惶惑。”
秦莞落座飲茶,道,“正是,北府軍心知朔西軍遭了暗算,也知道你一怒之下南下臨安,且北府軍如今糧草不濟,支撐不了多時,若是和朔西軍對上,必敗無疑,便是在北邊擁兵拖延,也極其困難,與其那般,還不如眼下便選擇投奔咱們來,老將軍很是信任你我之品德,程瑋等人也都十分仰慕你,如此,做出這個決定便也不難,退一步說,他們的主子沒了鬥志,他們便是想效忠也是無路,既然如此,何不另擇明主,既保全了身家性命,說不定還有報效家國加官進爵的那日。”
燕遲笑,“這也多虧了你,你救了皇后,老將軍心底對你是感激的,否則,只怕不會這般輕易的交出北府軍。”
趙佑能這般果決,自然有秦莞的緣故,可如今局勢變化,趙佑只能從了大勢。
“老將軍看的十分清楚,也非拼死貪那帝位之人,既然知道了結果,便也不會叫這麼多北府軍將士跟着他吃苦,是以選擇可信之人託付自己的嫡系便是最好的選擇。”
說至此,秦莞又一嘆,“滄州的事對老將軍打擊不小,他如今身體每況愈下,已是藥石難治了,若有好藥續着,可能還有一二年光景,或者更長也說不定,若是顛沛勞累,只怕就是小半年的事了。”
趙佑爲了大周在北境待了半輩子,和燕凜何其相似,這一點上來說,燕遲對他是頗爲敬佩的。
燕遲便道,“如此,如今這個局面,便是對大家都好。”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天色便已徹底的暗了下來,如今進入了初秋,天氣比不得夏日長,見天色暗下來,燕遲便命人準備了簡單的飯食爲程瑋等人接風,楚非晟等人自從古凌和虞七那次出事之後,也都一直繃着神思,今夜燕遲特許他們能飲酒,一飲酒,楚非晟和肖澄等人先還和程瑋等人推杯換盞,可等酒過三巡,便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古凌和虞七來!
楚非晟紅着眼眶道,“本是說得了大勝回去朔西,我們大家再好好同飲一番的,可如今咱們要跟着殿下奔着臨安去了,卻少了兩個人,這一杯酒,我就敬古凌和虞七了——”
說着又是一聲長嘆,“不是死在敵人手裡,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計之下,這可真是……不甘!不公!”
肖澄等人聞言也都紅了眸子,紛紛灑酒於地敬祭亡魂,程瑋和孫琦等人見狀也都頗爲感嘆,想到在滄州留守的一萬弟兄,亦起了餘悲,沒當過兵的人,只怕不知這種感覺,如此,兩邊的軍將又合契了三分。
提起古凌和虞七,燕遲心底也不可避免的一痛,雖然今夜皆可飲酒一二,可燕遲身前的酒盞卻未動分毫。
此時夜色漆黑,天穹猶如一張鬼蜮織網一般籠罩着大地,燕遲涼聲道,“明晨發兵,直擊臨安,古凌和虞七雖已隕命,可他們泉下之靈卻在天上看着我們,我們去向天子,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