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中出來,秦莞面上仍浮着一股子熱燙。
她腳步略有些快,等走到了自己的院前,便又看向了西邊常氏等人的院落。
一夜過去,那院門口仍然守着四個衙差。
秦莞想了想,邁步走了過去,到了院門口,還是昨夜那衙差打頭對着秦莞行禮,秦莞看了一眼院內,“夫人起身了嗎?”
那衙差點點頭,“起了,那奶孃出去拿吃的了。”
秦莞頷首,“那我進去看看她們——”
這衙差昨夜便沒攔着秦莞,眼下就更不會攔着秦莞,擡手一請,秦莞便走了進去。
院子裡靜悄悄無聲,秦莞走進去腳步也不自覺放慢了幾分,冬日的清晨冷的厲害,而甜澀仍然是灰沉沉的一片,不知何時又要落下一場大雪來。
秦莞走到檐下階前,輕聲問,“夫人可起身了?”
門扉半掩着,秦莞這話落定,裡面才傳來了腳步聲,片刻之後門扉被吱呀一聲打開,常氏溫柔的臉出現在了門後,見是秦莞來了,常氏忙露出笑意,“九姑娘來了!”
秦莞點點頭,“來看看夫人。”
常氏將門大開,擡手一請,“九姑娘快進來,外面冷的很。”
秦莞一進門便覺屋內暖意盎然,目光一掃,卻是不見龐嘉言和龐嘉韻,常氏見狀便笑道,“韻兒隨我歇在東廂,嘉言隨晴娘歇在西廂的,兩個人都才醒呢,適才我正在給韻兒挽頭髮呢,嘉言還沒起,我正要去將他叫起來穿衣梳洗。”
秦莞彎脣,“我可能去看看龐姑娘?”
常氏忙點頭,“當然當然,韻兒不曾見過什麼人,九姑娘能對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話音剛落,西廂傳出來一聲響動,常氏往西廂看了一眼,有些着急的樣子,秦莞忙道,“夫人去照顧三少爺吧,我去看看龐姑娘在做什麼。”
常氏對秦莞放心非常,聞言點點頭就進了西廂。
秦莞則一轉身往東廂的門走來,剛走到門口,秦莞就看到了呆呆坐在牀榻之上沒動的龐嘉韻,常氏已經給她挽好了髮髻,身上的衣衫也都已經穿好,眼下只剩下了鞋子還未穿,龐嘉韻便呆呆的坐在牀邊,鞋子就放在跟前也沒動。
秦莞看着好似神遊天外的龐嘉韻也一時沒動,只害怕驚了她似的。
在秦莞的意識之中,瘋傻的病患大都是歇斯底里的,像龐嘉韻這樣乖巧柔順的卻是極其少見,若說她瘋傻了,可她卻又聽得懂晴娘和常氏的話,並且能完成複雜的命令,可若說她沒有病,她的心智顯然不及正常人,秦莞一邊看着龐嘉韻一邊思索,半晌也沒有頭緒,看了半晌,秦莞見龐嘉韻雙腳只穿了雲襪只擔心她坐在那着了涼,她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想過去幫龐嘉韻將雲襪穿好,可就在這時,一道隱隱的吟唱聲響了起來。
吟唱聲從這宅子北面傳來,透過窗櫺,傳進了屋子裡,秦莞定神一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雙清班還在清暉園內,且就住在西北邊,因此秦莞並未疑惑,然而就在她邁步往前走的時候,一直呆愣猶如雕像一般的龐嘉韻卻動了起來。
她腦袋輕微的晃着,脣邊念念有聲,聲音雖然小,卻是和那傳進來的吟唱聲合在了一起,秦莞屏息聽了片刻,竟然是一段她有些熟悉的戲目選段,而更讓秦莞詫異的是,龐嘉韻軟糯的音色生出了變化,竟然有幾分滄桑悽清起來……
龐嘉韻已是十四五歲之齡,本該是少女的音色,可她眼下說起話來卻像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般懵懂稚嫩,秦莞本已習慣,可沒想到眼下的龐嘉韻竟然唱出了另外一種聲音,而讓秦莞覺得背脊發涼的是,這一道悽清的聲音簡直和她初到清暉園那夜聽到的一模一樣!
那一夜竟然是龐嘉韻?!
“九姑娘——”
秦莞眉頭緊皺着,一顆心滿是震驚和詭異,可還沒等她想明白,常氏的聲音響了起來,秦莞回頭去看,便見常氏牽着龐嘉言的手走了出來,龐嘉言一臉惺忪的睡意,看到秦莞出現在這裡也沒過多的表情……
想到龐嘉言那超乎常人的記憶力,秦莞不由回頭看龐嘉韻,難道龐嘉韻也記憶力極好?否則她是如何會唱這首曲子的?
“夫人,龐姑娘安靜坐着,我怕擾了她。”
秦莞解釋一句自己爲何站在門口,常氏便走了過來,“九姑娘真是細心,沒事的,家裡的女婢也不會驚了她,只是看到男子她便有些失常。”
常氏說着走了過來,秦莞再看龐嘉韻時便發現她再度安靜起來,哪怕還有隱隱的人聲傳進來,秦莞眉頭微皺着,常氏也聽到了那曲子,她腳步微頓,“雙清班的姑娘在練曲子了,似乎是清瀾姑娘的聲音——”
秦莞本就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經常氏這般一說她方纔肯定了,正是清瀾。
常氏走到牀前給龐嘉韻穿鞋子,秦莞猶豫一瞬問道,“夫人,三少爺的記性極好,那大小姐呢?”
這麼一說,常氏憐惜的看了一眼龐嘉韻,“韻兒記性不好的。”
秦莞想到昨夜,又道,“可昨天晚上晴娘讓大小姐去歇着,她立時就照做了。”
常氏給龐嘉韻穿好了鞋子站起了身來,聞言搖了搖頭,“以前教過的,韻兒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見到生人害怕,只聽我和晴孃的話,有時候記性也不好。”
秦莞欲言又止,如果是這樣,那龐嘉韻適才唱的戲目是誰教給她的?
“怎麼了九姑娘?”
常氏見秦莞神色有異,忙問一句,秦莞看看龐嘉韻再看看常氏到底道,“大小姐……可會唱戲?”
常氏微愕,看了一眼龐嘉韻苦笑道,“自然是不會的……”
秦莞脣角微抿,“第一次,第一次遇到大小姐的時候,她口中唸唸有詞,唸的是和三少爺一樣的童謠,那個童謠是……”
“你是說躲貓貓的童謠嗎?”龐嘉言反應極快的接話。
秦莞點頭,“正是。”
龐嘉言便道,“阿姐的確會這個童謠的,這個童謠是晴娘交給我們的,阿姐病了之後,玩別的都不會玩,晴娘便教了我們一些尋常百姓家的玩樂,後來晴娘還說,不僅玩的時候可以躲,遇到了危險的時候也可以躲。”
常氏面色如常的點頭,“正是如此,嘉韻這樣的性子,有時候喊都不會喊,便只能教她這些了,後來她知道了,一遇到生人也會躲起來。”
這一點秦莞已經見識過了,自然沒有什麼好質疑的,可龐嘉韻是怎麼會唱戲的?
秦莞眸光微轉,“對了,這雙清班每次來府中要待幾日?”
常氏略一想,“有時候三四日,有時候五六日,至多七八日吧,因來的時候大都是年底,都待不了多久的。”
秦莞點點頭,這時候,後面傳來的吟唱聲忽然停了,秦莞便道,“此番變故之後,雙清班只怕難了。”
常氏聞言也點點頭,可因着雙清班和龐輔良的密切關係,她眼底並無多少同情。
正說着,院子裡響起腳步聲,秦莞走出來兩步,便見晴娘帶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見秦莞在此,晴娘連忙福身行禮,“九姑娘來了——”
秦莞點點頭,看了看常氏幾人道,“我就來看看的,不打擾你們用飯了,我就先走了。”
晴娘忙道,“九姑娘何必急着走,不如一起用飯?”
秦莞彎脣,“我已用過了,你們快吃飯吧。”
說着到底是辭了常氏走了出來,常氏送出門,見秦莞離開才折身入屋。
屋子裡晴娘笑看着龐嘉韻道,“大小姐,剛纔九姑娘是來看您的?”
龐嘉韻呆呆的,龐嘉言便道,“是來看阿姐的,還問我們阿姐怎麼會念那童謠……”
晴娘正在取飯食的手一頓,“三少爺怎麼答的?”
龐嘉言餓了,直看着晴娘手邊的食盒,聞言直直道,“自然說是晴娘你教的。”微微一頓,龐嘉言又道,“哦對了,九姑娘還問阿姐會不會唱戲呢,阿姐怎麼可能會唱戲呢?”
晴娘怔了怔,這才又面不改色的將飯食擺在桌案之上。
走出院門的秦莞腳步極慢,眉頭也微微皺着,茯苓和白櫻在後面對視一眼,皆是不敢發問,片刻,秦莞忽然腳步微頓道,“雙清班的院子就在這後面不遠吧?”
茯苓忙道,“是的,就在這後面花圃對面。”
秦莞頷首,“好,那我們去看看去——”
茯苓和白櫻皆不知秦莞此舉的緣由,然而秦莞做的決定她們自然遵從,就這般,三人又順着府中的小道往北面走去,沒多時到了一處花圃,冬日天寒,花圃之中除了一片綠草之外其他的花枝全都凋敝,偶爾可見星星點點的殘雪落在其中。
秦莞從花圃旁的小道緩步而過,沒多時便到了一處無院門的敞開房舍。
連個院門都沒有,一看便不是客院,雙清班雖然有幾分名頭,可除了班主和裡面幾位主要的角兒,其他人都和下人無異,而雙清班每一次來的人都極多,清暉園更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住在府中客院之中,秦莞未走到近前,只打眼一掃便看到院子裡堆着許多搭建戲臺之物,而房舍之外也不見人影走動,便是屋子裡也靜悄悄的好似沒人一般。
“小姐,清嫺和那位副班主還沒回來呢,其他人也是因爲這些日子府中死了人沒法子離開,只怕一個個的都心慌的很。”
秦莞頷首,“班主沒了老班主也出了事,副班主和清嫺也被扣押,其他人自然人心惶惶。”
茯苓便又道,“小姐過來是看什麼?”
秦莞目光掃過不遠處的一排房舍,一時沒答話,她也沒法子說到底是來看什麼的,可事到如今,卻總覺得這些事和雙清班有莫大的干係。
秦莞正躊躇着,忽然,西北方向最邊上的屋門打了開,門一開,清瀾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端着一盆水“譁”的倒在外面,正要回身,卻看到了站在這邊的秦莞。
她一下子頓住,而後疑惑的看了過來。
秦莞看到清瀾出來再好不過,彎了彎脣走了過去。
清瀾將水盆放在一邊,又將身上的衣裙拂了拂,對着秦莞便是一個禮。
“九姑娘。”
秦莞上下打量了清瀾一瞬,此刻的清瀾可並非是尋常裝扮,她身上正穿着一件戲服,長長的水袖挽在她手腕之上,而她面上掛着水珠,似乎剛剛洗過臉,秦莞見她脣角還有一絲殘紅掛着,心中不由得明白,“清瀾姑娘可方便?”
清瀾遲疑了一下,側身一讓,“九姑娘請屋裡坐。”
秦莞點點頭,便走了進去,一入屋子,便看到靠窗的長榻之上果然擺着一堆裝着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清瀾拿着水盆走進來,見秦莞看那些物件,便道,“晨起練嗓子,響起好長時間沒唱這《湘江怨》了,便裝扮了幾分。”
尋常人在家裡練曲子至多穿個衣裳,可清瀾卻是連妝容都要拾掇幾分,秦莞打量了清瀾一瞬,便見清瀾利落的退下了戲服,又將那長榻之上的瓶瓶罐罐盡數收撿起來,然後沏了一壺茶出來,“九姑娘請坐,一杯粗茶,九姑娘不要嫌棄。”
“怎會,清瀾姑娘練曲子都是這般?”
秦莞落座,語氣好奇的一問,清瀾聞言笑了笑,“自然也不是的,只是在這府中實在是無趣,與其坐在這裡擔心,還不如好好練練功夫。”
秦莞聞言不由眼底微亮,唱戲雖然也看天賦,可練習的功夫卻不能少,光憑着這一點精神,秦莞對清瀾的好感便又多了幾分。
“姑娘往後有什麼打算?”
秦莞這一問乃是實打實的關切,清瀾聞言苦笑一下,“雙清班定然是要散了,我只怕會去南邊……”
秦莞微微疑惑,清瀾便道,“我本就是永州人,拜入雙清班,也是因爲喜歡南戲,可近年來雙清班越來越融合了北戲的味道,若是沒出事,我待着便罷了,眼下這般樣子,我乾脆回去南邊了,回去永州,哪怕隨便找個茶樓也好。”
找個茶樓唱點小曲目自然和在大戲班子裡做臺柱子不同,秦莞嘆息道,“爲何不留在京城?姑娘一身的功夫,若是真的去了茶樓怕是要埋沒了。”
清瀾搖了搖頭,“這些年練的苦,眼下有了這身功夫去哪裡都不怕,最好當然還是尋個熱鬧的班子,可如果不行,去茶樓簡簡單單輕輕鬆鬆,也沒什麼不好。”
清瀾語氣一本正經的,不似玩笑話,秦莞看了清瀾一瞬,方知清瀾的性子執拗颯然是真,這也纔有了第一次見到她時候的那般模樣,秦莞點點頭,“姑娘性情灑脫,頗有兩分女中豪傑之意,往後定然會有錦繡前程。”
“借九姑娘的吉言了,爲了生計,能好我自然也樂得。”
秦莞聞言沉吟一瞬道,“清瀾姑娘往年來清暉園幾回?”
這麼一問,清瀾便知道秦莞來是有目的的,她倒也不隱瞞,“這問題知府大人也問過,我是被師父收爲親傳徒弟之後纔開始來清暉園的,在此之前,師父每年接別處單子的時候只將小學徒們留在京城看場子練功夫,大概是在六年前,第一次到了清暉園,如今算起來一共來過六次,第一次來我就知道龐老爺很喜歡雙清班。”
秦莞頷首,“那……清瀾姑娘可知道龐府之中有誰會唱戲的?”
清瀾挑眉,搖了搖頭,“一般人家都將唱戲視爲賤役,是不會讓府中人學的。”
秦莞知道這一點,可也是因爲如此,龐嘉韻跟着清瀾唱戲的樣子就更爲詭異了,沉吟一瞬,秦莞又道,“姑娘剛剛唱的是《湘江怨》?這戲姑娘以前可在龐府唱過?”
清瀾聞言又是搖頭,“沒唱過的,這是老南戲了。”
秦莞面露疑惑,從前母親雖然愛聽戲,可早年間父親在外輾轉,後來回京之後有了更多機會,可母親卻並非耽於享樂之人,一年也只聽那麼三兩回,只每次都挑喜歡的聽罷了,由此,她對這南戲北戲新戲老戲並不清楚。
清瀾看出來了,解釋道,“這一齣戲是南戲代表作之一,可因爲太過哀怨,後來漸漸不被老百姓喜歡,到了北邊就更是如此,且……且據我所知,這戲是當年那位師叔祖的拿手好戲,所以到了後來,班子裡的人就越來越不唱了,我時而唱起也只是私底下唱一唱,還有就是此前去南邊的時候唱過兩次……”
清曦的拿手好戲?秦莞眉頭微皺。
清瀾都只是私底下唱,清璃就更不用說了,那龐嘉韻是從哪裡聽到的?
這曲子她也有些熟悉,卻一時連戲名字都沒想起來,而常氏說過,龐嘉韻學東西並不快,由此可見,她已是能跟着唱的成都,只怕聽過這段戲不止一次兩次,是誰唱給她聽的呢?
這麼一想,秦莞腦海之中滑過了一張臉,她落在膝頭的粉拳一攥,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見秦莞陷入了沉思,清瀾疑惑道,“怎麼了?九姑娘對這段戲有什麼疑慮?”
秦莞回神,搖了搖頭,一擡眸,目光卻越過了清瀾的肩頭看向了長榻角落裡放着的一把大摺扇,摺扇並未完全合起,秦莞清楚的看到上面繡着一副湘妃竹,竹上淚痕點點,便猶如湘江怨裡面娥皇、女英二人的淚珠……
“這是唱《湘江怨》的時候要用的。”見秦莞看,清瀾便擡手拿了過來,將摺扇一展,上面除了一副湘妃竹之外還有幾句詩。
落花落葉亂紛紛,終日思君不見君。腸斷斷腸腸欲斷,淚痕痕上更添痕。
秦莞看着這把摺扇,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她是見過這把摺扇的,不是在陪母親聽戲的戲臺子上,而是在龐嘉言的小玩意盒子裡,在那一套栩栩如生的唱戲雜耍的人偶之中。
那些人偶大都是舞槍弄棒的雜耍小人兒,可秦莞記得清楚,也有那麼幾個是拿着扇子的,有拿團扇的,也有拿摺扇的,而拿着摺扇的那個人偶,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戲服,那把摺扇之上,剛剛好也有這麼一副湘妃竹,那人偶本就手掌大小,摺扇就更是指甲蓋那般大,可就在那指甲蓋大小的摺扇之上,晴娘精緻的繡出了湘妃竹畫的樣子。
因爲如此,秦莞心中對晴孃的繡工很是拜服。
“姑娘這把扇子上的圖是從何處得來的?”
清瀾沒想到秦莞真的對一把扇子感興趣,她低頭看了一眼道,“自我第一次在班子裡學這個戲的時候這扇子就是這樣的,這圖我也不知是誰畫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扇子是雙清班獨一份的。”
秦莞眉頭微皺,“你們可在龐府唱過《湘江怨》?”
清瀾速度極快的搖頭,語氣分外肯定,“沒有的,龐老爺生意之上多是應酬,再加上逢年過節,沒人想聽這般哀傷怨氣的戲,都是越熱鬧越好。”
秦莞一顆心越來越沉重,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然道,“你的那位師叔祖是否有一個徒弟?”
清瀾聞言點了點頭,“是的,那位師叔不走的話,是和師父一起做班主的,不過當時師叔祖離開的時候和師祖鬧翻了,那位師叔便跟着師叔祖一起離開了,後來那位師叔祖出了事,這位師叔就更是不知道蹤跡了。”
微微一頓,清瀾道,“九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秦莞一顆心“砰砰”的跳個不停,“你那位師叔祖,除了《湘江怨》是拿手好戲之外,還有別的什麼好功夫?還擅長什麼?”
清瀾回想了一瞬,“我沒有見過那位師叔祖,不過……不過聽班子裡的老人說過,那位師叔祖最好的功夫是一手輕功,另外,那位師叔身法很快。”
秦莞蹙眉,“怎麼說?”
問到了自己擅長的,清瀾的語氣便有幾分肅然,“所謂輕功,姑娘那一日當是看了《目連救母》的,最後一幕的靈山飛影,便需要輕功極好之人才可,師父可在下垂的鐵鏈之間騰挪,卻需要藉助腳尖的功夫,而聽聞那位師叔組,卻是全然不需要腳底下的那根鐵鏈,她的功夫耍起來,便真如靈山飛鳶一般。”
“至於身法快……”清瀾默了默,“有一處戲叫《七擒孟傑》,將兩百多年前三權鼎立之時一位將領用計七擒一位敵將的故事,其中第三擒要這位將領只用一根繩子擒那位敵將,如何擒呢?除了綁縛的手法刁鑽奇特之外,身法亦要快如閃電……”
“綁縛?”秦莞忽的斷了清瀾的話,“就是說將一個人綁起來?”
清瀾頷首,“正是,敵將身高七尺,而己將不過是一文弱書生,此間全是身法之快和用巧之精妙,否則是擒不住的……”
秦莞面色一沉,忽的怔愣起來。
清瀾見秦莞神色有異便不再說,這邊廂,秦莞片刻之後才道,“你來了清暉園多次,一定對府中這些主子十分熟悉吧……”
清瀾想了想,“龐老爺和龐夫人,還有三位少爺都認得。”
也就是說對龐嘉韻印象不深,秦莞自然明白,龐嘉韻五年前就瘋了,在那之前女兒家見外客的機會本不及家中男子的多,但凡雙清班搭臺開唱,多半是有外客在的。
“那,三少爺身邊的奶孃你可記得?”
清瀾聞言皺眉一瞬,“奶孃?這倒是記不得了……”
秦莞雙眸微眯,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多謝你。”
秦莞說完站起身來,本是要轉身就走,可片刻之後又回身道,“對了,你那位師叔祖也是會《目連救母》的吧,那射箭的機關她可知道?”
清瀾起身點頭,“自然的,這是雙清班的傳承之一。”
秦莞頷首,又道了一句“謝”走了出去,清瀾將秦莞送到門口,忍不住道,“九姑娘,剛纔你問的這些……”
秦莞腳步微頓,轉而道,“姑娘不必擔憂,這府中事就快了結了。”
清瀾面上浮着幾分疑竇,秦莞卻不再多言的往南邊走去。
茯苓和白櫻對視一眼,茯苓到底忍不住道,“小姐,您剛纔問了那麼多雙清班的事是爲何?”
“自然是爲了案子。”
“小姐都想明白了?”
秦莞點點頭,又搖頭,“還有一處沒想明白。”
茯苓面露幾分作難,“那怎麼辦?小姐要去找世子殿下嗎?”
秦莞頷首,忽然面色一肅步伐加快了起來。
秦莞不知燕遲在何處,下意識朝早上見過面的那處院落走去,可等走到了院門口,卻已經是人去院空,秦莞一遲疑,又忙朝着得月樓的方向走去,而很快,秦莞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汪懷宇,秦莞忙急聲一喚,“汪知府,發生了何事?”
汪懷宇似乎是要出府,聽見這一喚腳下方纔一頓,看到是秦莞,汪懷宇對身後的衙差打了個手勢,而後快步朝秦莞走了過來,“九姑娘。”
秦莞見汪懷宇一臉急色,額上甚至還生出了薄汗,忙道,“府中出事了?”
汪懷宇看了一眼茯苓和白櫻,二人連忙知趣的往後一退。
汪懷宇這才語聲微低的道,“龐輔良不見了。”
秦莞眉頭一皺,“不見了?他不是病了嗎?”
汪懷宇點頭,“是病了,早上我也去看過,後來他讓龐宜武去請了此前常來府上的大夫,當時時間還早,又不想麻煩九姑娘,便沒想着讓九姑娘去看,就讓人去請了,大夫來的快出去的也快,本沒什麼的,可剛纔我們的人發現龐宜武的臉色不對,等進到了徽園裡面的時候,才發現龐輔良已經不見了,只那個早上請過來的大夫在屋內。”
秦莞蹙眉,“龐輔良扮作那個大夫逃出去了?”
汪懷宇點頭,“是的,也不知從何處離開的,偏偏各處的守衛都說沒有看到龐輔良,世子殿下已經先一步去追查了,我剛審問了一遍龐友德和龐宜武,眼下初步有了方向,也正要出去追龐輔良。”
秦莞一聽此話自然不敢耽誤汪懷宇的功夫,當即頷首,“好,汪知府快去吧。”
汪懷宇點點頭便帶着人離開,看着汪懷宇的背影,秦莞的眉頭微皺了起來,她心中已有了推斷,可燕遲不在,她下意識的沒有對汪懷宇說明。
而龐輔良竟然選擇了逃走,看來燕遲的計策有了效果。
秦莞一顆心跳的有些快,將龐輔良逼得漏出了破綻是再好不過的,憑着燕遲和汪懷宇二人,將龐輔良抓回來也不是難事,等龐輔良被抓回來,她再告訴燕遲也不晚。
這麼想着,秦莞只好往回走去,走出去幾步,秦莞又看向白櫻道,“白櫻,交給你一件差事可行?”
這還是秦莞第一次這般對她說話,白櫻立刻面色一肅,“請小姐吩咐。”
秦莞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多注意着龐夫人那邊的動靜,特別是晴孃的動靜,只要她一出來你就告訴我……”
白櫻雖然不解,可看秦莞這般吩咐也知道晴娘定然牽扯了什麼事端,她面色一肅應了一聲,一起和秦莞回了客院,秦莞和茯苓入了院門,白櫻在外盯着。
此時時辰已經不早,秦莞回了房中一等便是半日,而顯然,府中其他人還不知道龐輔良已經消失,下午時分,秦莞幾兄妹一起用了午飯,飯後,秦莞照例回了自己屋子,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時分,戌時過半,白櫻忽然進了屋子。
“小姐,晴娘離開了。”
秦莞神色一振,連忙抄起斗篷往外走,出了院子,白櫻指着徽園的方向道,“晴娘往徽園去了……”
秦莞眉頭緊皺,這麼晚了,晴娘去徽園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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