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自然不認得這些秦逸從前的舊僕,可今日要見管事,秦莞自然早做了準備,她不記得,茯苓卻記得,三言兩語,茯苓便將從前的人事悉數到來。
秦莞語聲微軟,“韓伯,快快請起,我怎會不記得您?”
被稱爲韓伯的老者名叫韓笠,乃是從前秦逸府中的老管家,秦逸去世之後,韓笠因身子不適住在秦逸的莊子上,同時也關着秦逸莊子上的租戶。
秦莞傾身,親自將韓笠扶了起來,韓笠雙眸通紅,又上下打量了秦莞幾瞬方纔轉身,“快,快來見過小姐——”
後面三人皆是三十上下,當首一人身形高俊眉目溫文,仔細看和韓笠長的有些像,他帶着身後二人上前一步,“韓棟拜見小姐。”
另外二人也跟着行了禮,韓笠便道,“不知小姐還記不記得,這是小兒。”
秦莞看着韓棟點點頭,“自然沒忘記的,一別幾年,韓伯和韓管事都好嗎?”
韓棟忙道,“家父年前病了一場,現在好了,小人倒是一切都好。”
胡氏見狀便上前道,“你父親留下的莊子是韓老伯在管,韓棟則管着那幾間鋪子,這兩個是幫着韓棟打理鋪子的,還有那些宅子,也都是他們平日裡操心,到了年末,二弟這邊的家業也是到侯府來稟事,理清楚了,便將錢銀存到錢莊二弟的名下。”
秦莞點點頭,“多謝大伯和大伯母費心了。”
胡氏對錢財這些並不在意,只道,“這有什麼好費心的,眼下你回來了,這些都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若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問韓老伯和韓棟便可。”
秦莞忙應是,又道,“大伯母,待會兒我想出去看看父親留下的鋪子和宅子,如此心中方有個數。”
秦氏二房無人,眼下秦莞便是二房的主子,她要看鋪子也是理所應當。
胡氏忙道,“這有何不可,讓琰兒陪你去。”
秦莞忙搖頭,“適才四哥說要陪我去,三哥想來有事,便不必麻煩三哥了。”
胡氏一笑倒也不強求,“那也好。”
秦莞頷首,便看向放在主位桌案之上的一摞冊子,韓棟忙上前道,“小姐,這些都是這兩年的賬目,若是你想看之前的,之前的還有,小人只怕今日看不完,所以只帶了最近兩年的,莊子上的租子,還有各個鋪子裡的進賬都在這裡了。”
秦莞點點頭,既然是她要見管事,賬目自然還是要看一看的,且如今這些人將她視爲主子,她也不能將二房的產業荒廢了。
秦莞看着胡氏道,“大伯母,這裡不必您看着,您和三哥去忙吧。”
這些賬目若真是要看,還是要看許久的。
胡氏點點頭,“那好,那你在這裡看着,我去看看給城中各個府上的年禮準備好了沒有。”
秦琰也道,“那我去書房了,有事叫人來尋我。”
秦莞應了,先送走二人,然後纔去看那些賬目,秦莞以前沒看過賬本,然而她天資聰穎,稍一摸索便看出了其中門道,這一看之下,便發現二房的產業雖然不多,可在韓笠父子的經營之下,每年的進項都不小。
秦莞並非真的要檢查賬目有無錯漏,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大概過了一遍。
韓棟父子見秦莞如此,一顆心便是一定。
秦莞年紀小,雖然近來醫仙之名響徹京城,可會醫術,並不代表在其他方面能頂事,如今看來,秦莞沉靜持重,光是這份從容氣質,卻已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可比,且她並未細細查看賬目明細,足見對他們父子的信任。
“差不多了。”秦莞放下冊子站起身來,“兩位管事先回去吧,韓伯和韓管事留下隨我去看看鋪子和宅子。”
另外兩位管事奉命離開,秦莞便問韓伯,“韓伯這幾年一直住在莊子上?”
韓笠點頭,“是啊,一直住在莊子上的。”
秦莞又看向韓笠,“韓管事呢?”
韓笠脣角微彎,“尋常都歇在鋪子裡的,早先城南購置了一處宅子因是距離太遠尋常並不回去,家中只有小人的妻兒住着。”
秦莞點點頭,“那便好,今日時間也不早了,我看看城西的幾處鋪子和宅子便可,韓伯可要返回莊子上去?”
韓笠滿是慈愛的看着秦莞,“今日不回去了,就住在城中,好容易見到小姐了,老奴也要陪着小姐去看看鋪子才行。”
韓笠半生爲二房做事,而後兒子也做了二房的管事,這份忠心自讓秦莞動容。
秦莞頷首,“那也好——”
說着,秦莞正打算朝外走,可忽然,秦琰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秦莞微訝,秦琰卻已嚴聲道,“九妹妹,鋪子和宅子的事先放一放,你先隨我去書房一趟。”
秦琰才離開沒多久,他回來的這樣快不由讓秦莞心頭一跳,她直覺不簡單,她忙看着韓棟二人,“那你們先等一等。”
說着,先和秦琰往書房走去,剛走出前廳,秦莞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秦琰道,“遲殿下和李大人來了。”
燕遲?秦莞心中微微一熱,可很快又皺了眉,“李大人?哪個李大人?”
秦琰彎脣,“大理寺卿李牧雲,他們爲了孟府的案子來的,已經來了一會兒了,戶部左侍郎從三品之位,他家的案子已經驚動了聖上,眼下臨安府衙退居二線,主審變成了刑部和大理寺。”
事關朝中三品大員,又是天子腳下,小小的臨安府衙自然不夠主審之格,秦莞點頭,一顆心卻微微收緊了幾分,她沒想到李牧雲也來了。
書房很快便道,進了門,果然看到燕遲和李牧雲在,秦莞先行了禮,秦述便道,“九丫頭,你身邊的事先放一放,遲殿下和李大人過來,是要你幫忙的。”
秦莞看看燕遲,再看看李牧雲,面露疑色。
李牧雲目光三分探究三分讚賞的看着秦莞,“此前的案子便是九姑娘幫的忙,這一次孟府的案子九姑娘想必知道了,此案頗爲複雜,所以想請九姑娘再幫一次。”
秦莞下意識看向燕遲,燕遲便道,“回京城的路上燕遲已見過九姑娘驗屍,這一次孟大人府上的案子也是迷霧重重,皇上又催的急,便想到了九姑娘,九姑娘可爲難?”
秦莞搖頭,“若是能幫上忙,自然是好的。”來找她幫忙自然便是驗屍,秦莞便問道,“殿下和李大人想要秦莞何時幫忙驗屍?”
李牧雲看着燕遲,燕遲便道,“自然是現在最好。”
說着又問,“聽說你原本是打算出府看看令尊生前的產業?”
秦莞點了點頭,燕遲便笑道,“是想去認個門?這不難,等你隨我們去驗屍之後,我陪你去看,如此也不耽誤你的事,如何?”
燕遲何等身份,讓秦莞幫忙,秦莞自然沒有不肯的,可燕遲卻主動提出事後陪秦莞去,可見待秦莞親厚,秦莞抿了抿脣,還有幾分猶豫,“這事並不着急,秦莞隨殿下走一趟便可,看不看的,以後再說。”
燕遲卻已站起身來,“行了,就這般決定了,你先和我走一趟,然後我送你去認門。”
屋子裡燕遲身份最爲貴胄,且他也是這案子的主審,他一錘定音,別說秦莞沒法子拒絕,便是李牧雲和秦述都不敢坐着,秦莞苦笑一下,“好,那就麻煩殿下了。”
燕遲挑眉道,“小事一樁,我既答應太長公主照拂與你,你若有需,可直言與我。”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燕遲先將太長公主搬了出來,免得以後多秦莞多有關切之事會遭懷疑,果然,秦述聞言笑道,“殿下放心,莞丫頭平日裡無礙,只是前日不巧。”
一夜之間,燕遲痛揍馮璋的事蹟已經傳遍了京城,當着李牧雲的面,秦述也不避諱,李牧雲面上帶着一分薄笑,似乎不以爲忤。
燕遲揚脣,“回來京城的路上便和秦琰兄同行,自然知道侯府對九姑娘的照顧。”
說着燕遲便徑直告辭道,“案子爲重,我就不多留了。”
李牧雲也道,“侯爺,我們先告辭。”
秦述點點頭,秦莞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也轉身往外走,“是要去孟府嗎?我和茯苓去拿點東西來,你們在府門口稍等片刻。”
燕遲和李牧雲自無異議,一行人就此分開,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秦莞帶着茯苓到了侯府門口,府門之外,正停着她適才回府之時看到的兩輛馬車。
秦莞這才恍然,原來她回來的時候燕遲和李牧雲就已經到了。
燕遲和李牧雲站在馬車旁,除了這二人,秦鄴也在,秦鄴說好了要送她出門,果然十分主動,這邊廂,燕遲看了一眼秦鄴卻道,“你此行過去得掩人耳目,那邊已經安排好了,路上還是坐我的馬車去爲好,稍後我會送你回府。”
秦鄴聞言笑了笑,“既然如此,便勞煩殿下了。”
秦莞點點頭,上了燕遲的馬車。
一上馬車,燕遲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秦鄴站在府門之前,正目送他們離開。
燕遲便問,“你這位四哥如何?”
秦莞也轉眸看了一瞬,待馬車走動起來,方纔收回目光。
“是他主動說要送我入宮,害怕我出事,早前我想出來看看父親留下的鋪子,也是他主動說要陪我一道,倒是有些盡心。”
燕遲挑眉,“據我所知,他剛回來不久——”
秦莞點點頭,“是,所以我也覺他待我的好意有些莫名,可又一想,大伯父也很是關心我的安危,他似乎很是符合大伯父的心思,這樣做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燕遲便道,“忠勇候心思不小,如今你對侯府的地位多有助力,他自然不會讓你出事,至於你四哥,只要能護你一分,便也算他是個好的。”
馬車裡只有二人,秦莞的神色也放鬆了一分,聽燕遲的語氣脣角一揚,“怎麼說如今我們也是一家人,他們自然也想我好好地。”
說着,秦莞面色一正問道,“案子如何?”
燕遲雙眸微狹,“還沒有找到關鍵的線索,甚至,現在還不能斷定死者是不是被謀殺,他墜湖的地方被破壞,我們去的時候早已找不到什麼腳印之類,而他身上也沒有明顯傷痕,看起來很像是失足或者自殺,只是那孟家的小公子一直死咬他父親不可能自殺。”
秦莞忙道,“那孟府的四老爺呢?我聽說孟府的四老爺一直鬧着分家來着,孟府四房似乎和二房有什麼齟齬。”
燕遲彎脣,“你知道的倒是快——”
秦莞便解釋道,“今日我看診的是武安侯老夫人,她對孟府瞭解的多,大伯母也關心此事,當時問的時候我聽到了,我還知道那死去的二老爺早前做生意被人騙了。”
燕遲點頭,“沒錯,四房的確和二房有糾葛,不過我們已經問過了,當夜出事的時候四老爺喝的酩酊大醉,那一晚上他都未能起身。”
秦莞皺眉,“若是如此,那孟府的小公子爲何一口咬定他父親不會自殺?”
燕遲聞言雙眸微眯,“那個小公子……”他意味深長的開口,語氣有些不善,似乎對那小公子評價不甚好,“他說他父親大風大浪過來的,雖然生意上出了岔子被四房怪罪,可他父親這個年過的還是不錯的,我們問了下人,下人說這些日子死者並未有異常,還是如往常那般出去應酬見客,便是過年的賞錢都沒有少。”
秦莞面上現出幾分凝重,“那難道不可能失足掉下去嗎?”
燕遲眉頭微皺,“的確不可能,因爲那小公子說,他父親不會水,且幼時落水過一次,所以他天生便是怕水的,府中雖然有湖,可也是爲了景緻好看,他父親來來回回,都下意識走岸上的廊道也不會抄近路走湖邊。”
秦莞揚眉,“不是過年飲宴嗎?若是喝醉了,也並非不可能。”
燕遲點頭,“是,這也是我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被謀殺的緣故所在,死者的髮妻雖然還在,可他們夫妻二人感情並不好,死者尋常都是獨居一院,他還有兩個姨娘,大部分時間會去姨娘院中過夜,當夜,死者先是和大房三房四房等一大家人一起在大房的主院吃了飯,可因爲席間喝了酒,又和四房生了爭執,那頓飯吃的並不愉快,後來,死者回到了二房的院子,和那小公子二人又擺了一桌,父子二人都喝的生了醉意,那小公子被人攙回了寢處,死者一個人卻說想出去走走,這一去,便沒回來。”
秦莞已經從秦述和宋老夫人那裡瞭解了頗多孟府的內情,如今又聽燕遲細細說了案子,一時也覺眼前蒙上了一層迷霧,“光這般一聽的確沒有頭緒,不過萬事萬物,只要發生過,必定留下痕跡——”
燕遲彎脣,“這便是我來侯府尋你的理由,此事朝野關注,我本不該讓你出手,可死者是否他殺無法確定,這案子便停滯不前,到底是一條性命,而若說京城之中誰能破局,在我心中,唯你罷了。”
燕遲目光明燦,彷彿能一眼看到秦莞心底去。
秦莞心跳快了兩拍,何時何地,燕遲似乎永遠都是最爲相信她的人。
而她說過,只要有一人信她,她便不會讓那人失望。
更何況那人是燕遲。
秦莞揚脣,笑意也溫潤起來,“臨安府衙可有驗屍,那邊怎麼說?”
燕遲笑意微收,“府衙的仵作說,死者是失足跌入湖中,尋不出被謀殺的痕跡。”
秦莞聞言輕吸一口氣,眸色沉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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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爲未來發愁,想着要不要兼職寫,所以各種事多~o(>_<)o~越長大越覺得生活好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