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寺
後院
“靈曦?”風涯放下手裡的澆水壺轉身驚訝道。
“完全正確”面前的靈曦一手提箱一手打響指笑道。
“住持閉關,你還一大早上山幹什麼?”風涯不解。
“來找你啊”靈曦把手裡的小箱子擺在風涯眼前晃晃。
簡短對話後二人在院中一個僻靜的石桌子旁坐下。
靈曦打開小箱子,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取出,風涯看着那桌子上擺放的東西,有治傷的藥,止血的布,還有一包茶葉,不襟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感謝你啊!昨天你幫我解決毒蛇,我看到了你的傷痕,雖然有癒合之狀但是傷口很深一看就是沒有好好處理,所以我給你帶來了傷藥,準備親自幫你包紮,還有這一包茶葉也當是謝禮了,雖然不多但是很名貴,我敢說整個青雲山沒有幾家有,其實我家酒也不少,但是佛門之地飲酒實在不妥,所以只好帶茶葉給你嚐嚐了”靈曦雙手托腮輕快自然的解釋。
看着面前這擺滿桌子的“謝禮”和靈曦這張純真自然的面容,風涯既感動又無語道“舉手之勞而已,太小題大做了”
“誰說的,再舉手之勞也是幫了我的,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說着靈曦已經拿起傷藥和繃帶準備開始了。
“真的不必了”風涯再次拒絕。靈曦顯然根本不聽,直接動手認準昨天看到的傷痕處把袖子一卷,風涯想要掙脫,靈曦命令道“別動”,看着靈曦認真耐心專業的包紮方式,風涯不再掙脫,反而心中一暖。
“好了”包紮好後,靈曦把風涯袖子一放,快速將桌子收拾乾淨,只留下那包茶葉。
“這些東西就給你留下了,你記得按時敷藥,它能幫你快速癒合傷口的,接下來我給你泡壺茶,我們邊飲邊聊”靈曦這話雖然說的輕鬆,可這語氣根本就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石桌子上,一壺茶,兩個倒上茶的茶杯,靈曦一聲“請”,二人同時端起細品,茶杯剛剛碰到嘴脣風涯便感覺到一股清香撲面而來,輕啄一口便知確是好茶,水源尋找,火候掌握都是恰到好處的講究,風涯心中一震,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再看面前的泡茶人一副享受的神情,可見沏茶功夫非一般人。
“你剛說要聊天,難道你這次不是單純給我送謝禮的?”風涯放下茶杯問道。
“送謝禮是一方面,聊天是一方面”靈曦放下茶杯解釋。
“你想聊什麼?”風涯再問。
“你的身份”靈曦四字一出,神秘一眼,
風涯一驚“什麼意思?”
靈曦起身一邊閒走一邊分析“昨晚我想了很久,覺得你的身份並不簡單,你言談舉止間不像市井普通百姓,我在青雲山生活了十年,整個青雲山雖說熱鬧但並沒有多富貴,有錢人家更是屈指可數,況且你身上也沒有那些富家子弟的習性,所以如果說是什麼富貴子弟,我覺得也不太可能,至少在青雲山不可能”
靈曦目光一轉,定定的看着風涯“你身上有傷又甘心情願在佛寺居住打雜,沒有幹粗活的印記,卻能在短短几天就把寺裡的活做的井井有條,目光深邃,言語深沉,一定不是普通人”然後重回凳子上托腮作結“我猜你起碼是個書香世家子弟或者官宦子弟,流落江湖經受過一番磨難之後到佛寺來遠離紅塵,感悟洗禮,尋求答案的”
靈曦一番不長的分析讓風涯一震,之前覺得她只是個純真自然的小丫頭,沒想到她竟能從短短的一面之緣中獲取這些信息,從習性到傷疤再到性情,她不僅心細如塵而且對青雲山也很瞭解,分析雖不十分契合,已算八九不離十,之前小看她了。
“靈曦,你心細如塵,洞察力非比尋常,以後怕是讓我不敢小覷”風涯笑笑。
“這麼說我猜對了”靈曦期待的小眼神一閃一閃。
“如果每一個見過面的人都這樣分析研究,你不累嗎?”風涯沒有正面回答。
“也不是啊!我只對感興趣的人才會這樣的”靈曦隨口回答。
“感興趣?這又是什麼意思?”風涯隨手往桌子上一搭。
“意思就是說你不能一直待在寺裡,清心寡慾久了,還怎麼出塵入世啊!這樣吧!我帶你去兩個地方,保證比你一直待在寺裡有用”隨後靈曦不由分說拉起風涯就要走“青燈古佛久了,偶爾沾沾煙火氣有利無害,放心吧不會耽誤你給寺裡獻殷勤的”
一個時辰後,風逸和雲依出現在通往浮雲寺的臺階上。
“原來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風逸看着眼前的山寺恍然大悟。
“沒錯,就是這裡,走吧!”雲依帶風逸一前一後走進寺中。
清晨山寺,香客稀少,風逸和雲依同時嫺熟的取香,點香,跪拜,插香,整個過程虔誠無比。高高在上的佛祖威嚴又慈悲,教化世人爲善,感受衆生疾苦,佛光普照大地,清淨虔誠護佑。爲人在世,總有這樣那樣的煩惱與心願,當人力有限時,便將這所有的希望全部寄託在了神佛身上,以此慰藉,而信佛之人寧願相信神佛因爲承載了天下衆生的期望,難免有所疏忽,所以便叫“心誠則靈”。
“雲依?”正在二人準備離開大殿時,身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二人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手執佛珠的女尼正在一旁叫住他們,雲依大喜,立刻認出此人“監寺師姑”,二人走近,皆是驚喜不已。雲依自然而行合十禮。
“阿彌陀佛”監寺微微單掌回禮,“果然是你,雲依,你離開這些年除了兩年前回來一次告訴我們成親的消息之外便再無音訊,這些年可好?怎麼想起回浮雲寺了?”監寺不禁詢問。
“有勞師姑掛念,雲依一向都好,說來也巧,剛好來到青雲山附近,便想着來看看師父”簡短激動的回答之後,雲依將風逸拉上前“師姑,這便是風逸”,風逸同樣雙手合十微微欠身道“師姑”,監寺同樣單掌回禮,看着眼前男子風度翩翩,謙和有禮,自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質,“好啊,好”
“師姑,師父呢?怎麼不見她?”雲依眼掃大殿一週。
“住持閉關了,起碼要十天半月”監寺解釋。
雲依帶風逸來到住持房門外,看着熟悉寬敞的房前空地雲依心中不襟感慨,面對着裡面因閉關暫時不能相見的師父,雲依敬重一跪,虔誠叩首,三叩頭後,風逸走到雲依身旁跪下,跟她一起虔誠三叩首。
“二十年前我從一戶殘暴的人家逃出,走投無路之時被下山採辦的師父所救,師父見我渾身是傷甚是可憐,於是將我帶到寺中,收我爲徒,教我武功,名字也是師父給的。浮雲何所依?既是師父對我身世的憐惜也是她希望我自己能夠找出的答案。”風逸和雲依在山寺後院中徐徐踱步,雲依一點一滴向風逸吐露自己的故事。
“二十年前你才四歲,之前的事沒有記憶了嗎?”風逸一邊隨着雲依腳步一邊追問。
“從我有記憶起便是滿身是傷從大戶人家逃出來的時候,至於再往前的事情我沒有一點記憶,父母,家人,身世一概不知”雲依平靜傷感回答。
“沒有想過去找他們嗎?”風逸心疼的問。
“想過”雲依誠實回答“師父把我救下後曾四處幫我打聽,可這麼多年也沒有一點消息,漸漸的,也就不抱希望了,其實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中,我沒有記憶,身上沒有線索,更沒有知情人,怎麼可能找的到。真的找到了,未必比預想的情況好”縱使雲依多麼努力說的無所謂,風逸還是聽出她心有不甘,只是無可奈何。
“然後你就在寺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風逸料想。
雲依點點頭“剛開始來到寺裡,心中只有怕,是師父日日陪着我才讓我心中的恐懼漸消,後來變成了心中只有恨,師父便教我武功,教我念佛,試圖抵消我心中的怨恨,師父說,佛祖之所以教人放下,就是因爲世上太多事不可求,放下遠比拿起更爲不易,可若是能夠做到,必有另一番景象。我努力按照師父說的去做,卻多年無果,於是十八歲那年,我離開師父,遊走江湖,只因師父過說山寺與江湖互補互益,山寺想不通的事,或許在江湖中可以找到答案。”雲依頓了頓
“幾年間,我走了許多地方,見了許多人,直到在京城遇到了你。成婚之前我特地來告訴師父,師父知道我的決定後只說了一句話,我終於找到了貴人,那個答案想必已經不攻自破了”雲依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平靜的如同別人的故事一般。
“認識你這幾年還沒有跟我說過這些,剛見到你的時候總覺得你心裡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清冷,後來逐漸被柔和取代,我就只當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深談的東西,現在總算明白了”
“這種清冷恐怕沒有人比你更懂了,你出身皇親國戚,從小失去母親,不久又失去父親,這其中的種種複雜陰暗你見識過的應該不比風涯少。”雲依的一句話說了到風逸的心坎裡,許多事即便風逸不說雲依都能看穿。
“是啊!從弱小恐懼到以恨支撐再到因愛而生,這其中的轉變太複雜太不易了,每一次都如同抽絲剝繭,涅磐重生一般,或許有些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我們也不過都是紅塵中最普通的一粒塵埃罷了”風逸難得深沉語氣也只有在雲依面前纔會彰顯,雲依難得無助神情也只有在風逸面前纔會表現。
“所以在你心裡風涯能夠在不到一年時間做到如此地步已實屬不易,皇上這步棋走的好”雲依停下腳步和風逸默契一笑。
“佛寺清苦寧靜,江湖深遠茫然,師父這步棋走的更好”風逸一眼掃過後院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