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獵頭很客氣地請碩果僅存的三位面試者一起去餐廳吃飯，沒想到另外兩個男士都說要抓緊時間準備下午的面談，不打算去，只有羨君可賞光，她的筆試答得很不錯，心態比其他人輕鬆得多。
“羨小姐，真的很謝謝您今天參加面試，據我所知，B公司對您的資歷非常滿意。”
她保持着完美的儀態和禮貌：“我們各取所需罷了，應該是我謝謝您，推薦這樣好的機會給我。”
剛吃完飯，Sebastian的電話打來：“君可，你今天沒開自己的車出門？怎麼了？你的舊車出問題了嗎？是否需要我叫維修公司來看看？”
冷汗……她沒料到Sebastian今天留意到她今天開了奧迪出門，百密一疏。冷靜一想，他只要一到車庫，當然會注意到車子不見，這很反常，她除了週末和休假日偶爾駕駛這輛跑車，從不在工作日開去公司。
“那個……我看今兒天氣不錯，心情很好，所以開這輛車出來兜風。”
“你開車上班就二十分鐘車程，兜什麼風？”Sebastian有點疑惑。
羨君可忙胡扯幾句，把這事兒圓過去。她還沒最終決定，不想這麼早告訴他，她想跳槽，一半爲了他。
“好啦，不是讓你解釋，車子本來就是給你用的，你終於想通了，放在那裡也是生鏽。晚上早點回家，好嗎？”Sebastian慢說。
下午的面試進行得分外流暢，羨君可一點兒也不緊張，侃侃而談。她工作以來一直沒有脫離生產一線，對工藝流程一清二楚，團隊精神和敬業態度沒話講，言談中謙虛又大方。B公司的人滿意極了，她的名校學歷、工作經驗、中國背景……通通都滿足他們的要求，還是個大美女，自信瀟灑，談吐自如。這樣的人才，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爲公司的活招牌。更何況她對薪酬待遇沒有獅子大開口，只有唯一一個要求，工作地點必須安排在德累斯頓，除此之外哪兒都不去。
面試官親自送她到車邊，握着她的手說：“我們會盡快給您面試的反饋，請您靜候佳音。”這就是“成功”的暗示了，她微笑着告別，心情比夏日的微風還要輕快。
她抱着一大束鬱金香回家。
“送給你的！”
Sebastian接過來，親她一口：“謝謝！你看起來分外高興，回家也特別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哦，沒什麼，想你了就早點回來，不好嗎？我做好吃的給你。”
“我要吃牛肉米粉！”Sebastian歡呼雀躍，好久沒吃到羨君可做的中餐。
她搖頭苦笑，立刻後悔，沒想到Sebastian單點這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工序極其複雜的吃食，說話算數，她只得繫上圍裙去翻冰箱。Sebastian從後面抱着她的腰，一直不放，看她洗洗切切，不時在她脖子和頭髮上親兩口。
“
不要這樣啦，癢……”她用胳膊肘推他。
“我就要！今天你真漂亮，用的是新香水？”
“你真是狗鼻子！比Tom還厲害！”
“那是，所以……你千萬別揹着我跟別的男人親親抱抱，哪怕一點點蛛絲馬跡都瞞不了我！”
羨君可氣得踩他的腳，舉起菜刀說：“限你三秒鐘之內放開我，該幹嘛幹嘛去，否則沒有牛肉米線吃！”
他大笑，鬆開懷抱，走去起居室，心情愉快地就着黃昏的霞光彈奏起鋼琴，和廚房的叮叮噹噹應和，真是人間最動聽的交響曲。
羨君可很快收到B公司的正式邀約，到了必須決策的時刻了。她首先聯繫的是父母。
躲在一間客房裡，她打電話回家：“爸爸，我想跳槽，想聽聽你的意見。”
羨父略有些吃驚，女兒在A公司才升職不到一年，按理說前程似錦，一直沒聽說遇到什麼坎坷，爲何突然有跳槽的意願？
羨君可快刀斬亂麻，關於Michael那一塊兒的齷蹉就不提，只說：“爸爸，我跟Sebastian馬上就要結婚，結了婚，我就是他的妻子，一切當以家庭爲重。Sebastian的父親和親戚都在德累斯頓，他家裡的老宅子一直空着，他待在法蘭克福純粹是爲了陪着我。說實話我一直很不安，他爲我犧牲太多。他父親心臟動過大手術的，年紀也大了，我們這些晚輩該多陪伴陪伴，我主要是出於這個願意而跳槽。新公司承諾把我安排在德累斯頓上班……”
羨母在免提電話中側耳傾聽，耐心等女兒說完才問：“你的考慮我們表示理解，但是，新公司給你的職位和待遇怎麼樣？A公司是一流名企，你跳出去未必是往高處走，若是越混越差，那可不划算。”
“B公司跟A公司不是同一個行業，但名氣和盈利不比A公司差。他們承諾給我的待遇和職位，要比我現在的水平略好一些，不吃虧。”
羨父想一想，說：“你在A公司發展一直很順利，現在半途跳槽，又是從頭開始，會很辛苦，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德國並不大，法蘭克福到德累斯頓也要不了幾個小時車程吧？你這樣做是不是真的理智？”
羨君可嬌笑一聲，和父親撒嬌：“哎喲爸爸，你記性有點差啊，我剛上初中那會兒，你調到離成都才200公里的地方工作，也要不了幾個小時就能回家吧？可是媽媽不也是停薪留職，舉家搬遷去陪你？家庭永遠放在第一位，這可是你們給我的言傳身教啊！”
她這個殺手鐗一使出來，父母都無話可說。女兒大了，獨立了，他們意識到，她並不是真的跟他們商量，而是委婉地“告知”。
羨父嘆口氣：“好吧，其實你畢竟是個女孩子，我們都不希望你太辛苦，如果你覺得跟Sebastian一起生活在他老家比較開心，就隨你自己決定。只是記住，好聚好散，留點退路，日後好相見。別和舊東家搞得
不愉快……”
羨君可乖乖地聽父親絮叨了好一會兒爲人處世的道理，老老實實地答應，掛上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就這麼定了！
搞定父母，羨君可才發現最難搞定的是Sebastian。她還在全神貫注地研究獵頭提供的有關B公司的資料，考慮去留，Sebastian就扔給她一份白色炸彈。
她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問：“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他赤腳盤坐在沙發上，喝一杯香氣四溢的綠茶。
《婚前財產協議》？！羨君可眼睛瞪大，這一天還是來了，儘管老Baier給她打過預防針，Sebastian的財產是個天文數字，可是，她並無覬覦之心。她一目十行地瀏覽，看到計劃過戶到她名下的不動產、土地……看到婚姻每存續一年，她可以得到多少現金……生第一個孩子多少錢……第二個……
她啪一聲合上文件，拍在Sebastian頭上，冷哼一聲：“怎麼沒規定如果我們如果離婚，可以分多少家產？”
Sebastian一本正經地說：“有啊，如果你敢跟我離婚，一毛錢也不給，而且你得賠償我經濟損失，在X頁X條。”
羨君可忙翻到那一行字，老天爺啊，只要她主動離婚，這是存心要她破產啊！絕對是喪權辱國的條約！她跳到沙發上，粉拳一頓亂揍，Sebastian笑得喘不過氣，她的力氣就像給他按摩。
“好啦好啦別鬧了，這是很嚴肅的事，你有沒有認真看啊？”他扣住她的手腕，把胳膊壓在她胸前。
“我不籤不籤就不籤！”
Sebastian哭笑不得：“嘿！都是對你有利的條款，只要我們結婚時間越久，你就越富有，我的財富像水一樣一點點流到你那兒呀，你智商這麼高都沒看出來？”
“對，假如我敢離開你，你就要讓我一貧如洗！每個子兒都要加倍賠償給你！”她可不笨，早看出Sebastian的陰謀詭計。
他笑眯眯地：“我以爲這是個雙贏的局面，我不惜一切代價把你留在我身邊，有沒有一點點感動？”
“你……低俗！霸道！沒腦子！”羨君可大罵，Sebastian的臉色漸漸就冷了，鬆開她的手。是的，他變得愚蠢而衝動，這都是爲什麼呢？因爲他害怕得不到，害怕得到了再失去。錢算什麼呢？如果沒有愛，他就是永遠遊蕩在深海中一粒沙子，暗淡，渺小。
他坐在沙發上，垂首，沉默。羨君可因爲憤怒站起來，在屋裡暴走幾圈。她煩躁地喝水、抓頭髮、把杯子用力在桌上撞出噪音。她以爲Sebastian會站起來，低聲下氣地說些軟話。可是他沒有，他起身上樓。
她有些發呆，是她錯了嗎？文件扔在地板上，像用過的鼻涕紙，誰也不願意去揀。她嘆口氣，把它拾起來，上樓去找Sebastia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