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轟鳴聲響徹穹頂,衝向天際的水柱一次一次的掀起,烈焰在國王港的海面上燃燒着,流星般的火球一次次的騰空而起,將看似堅固的牆壁砸成粉碎,讓一艘艘艨艟鉅艦哀鳴着沉入海底。
國王港開始反擊了,但王家艦隊卻依然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奮力吶喊的水手們拽進手中的纜繩,滑動着長槳,讓戰艦能夠全速前進。吱嘎作響的投石機拋出一枚又一枚沉重的石塊和裝滿了引火劑的木桶,鋼鐵打造的弩箭砸斷了戰艦的龍骨和船艙,倒在了衝向港口的道路上。
緊緊捏着舵盤的陸斯恩流着眼淚咆哮着,眼睜睜的看着衝在最前面的第一艦隊覆滅——國王港的防衛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幾乎只是剎那間的光影,整個港口就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成百上千的士兵們甚至連敵人都還沒有看見,就和燃燒的艦船一起沉入了大海。
他們沒有死在征服多米尼克的戰場上,沒有死在大海的風暴之中,卻被自己建造的防禦措施全部毀滅,全部殺死了——被王國最後的海上屏障,屬於他們的屏障殺死了!
一艘一艘衝向港口的戰艦瞬間被從天而降的烈焰和石塊命中支離破碎,慘叫着的水兵們抱着木板落入海面,而後活活被燒成焦炭,整個國王港已經變成了死亡的漩渦,不斷地吞噬着所有人的生命。
但是王家艦隊仍舊在逼近,他們還在靠近!
第一艦隊已經全軍覆沒了,旗艦之後仍有更多的戰艦衝上來,爲他們的“掌旗官”擔當起持盾衛士的角色,奮不顧身的全速前進,卻被弩箭砸斷了龍骨,哀鳴的甲板幾乎是同時被從天而降的烈焰炸開,崩裂的船身從中央斷開,最終沉沒在了看不見底的深海之中。
“繼續前進,吹響衝鋒號。升起獨角旗——!”捏住舵盤的陸斯恩嘴角流下一行血跡,瞪大了眼睛,駕駛着旗艦衝過了一道道沖天的水柱,看着一艘艘戰艦沉入海底:“衝過去。衝過去——!”
旗艦上的水手們同樣在狂熱的喊叫着,一個又一個陣亡的弟兄不斷的刺激着他們,衝鋒最前的旗艦一次一次的被保護了下來,如果說他們現在會想些什麼,那就只有恥辱。
讓烈焰燃燒。讓旗幟飄揚,然後衝過去,讓那些躲在要塞裡面的膽小鬼和懦夫們嚐嚐什麼是復仇的滋味兒!
而現在港口已經近在咫尺了,盯着那篇還在燃燒之中的港口殘骸,所有的水手們都在興奮的嚎叫着,甚至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統帥陸斯恩把舵盤頂死,拔出長劍和他們一起咆哮着,看着旗艦衝入了火海。
“榮譽屬於王家艦隊——!勝利屬於安森·馬爾凱魯斯——!”
劇烈的震動簡直要將整艘旗艦都摧毀了,但最後卻讓船身停了下來,半靠着停在了港口的邊緣。水手們興奮至極的咆哮着,爲了活下來而咆哮着。
“天佑都靈——!!!!”
整個國王港的守軍陷入了一片恐慌和不安之中——當他們看到那艘戰艦衝破火海,停在了港口的時候,彷彿就像是從無盡深淵之中爬出來的巨人,朝他們發出了恐懼的咆哮,還有能夠撕碎一切的力量!
而戰艦上的士兵們卻已經從船上跳下,踩着齊腰深的冰冷海水像是漲潮一樣衝上了岸,揮舞着燕尾旗的士兵們此起彼伏的吶喊着,迫不及待的朝着要塞的方向發起了衝鋒。
大片大片的箭雨和石砲從天而降,頂着盾牌的士兵們腳步艱難。卻依然在不斷的向前推進着。不斷的朝着牆壁的方向推進。
“去死——!”咆哮着的首席百夫長直接把盾牌扔了出去,雙手攥着劍柄正對着將面前的敵人撲倒在地,變成了野獸是的萊賓努斯瞪大了眼睛:“第一旗團豎起盾牆!唐納,衝上去把塔樓拿下來!!!!”
“威特伍德老爺萬歲——!!!!”像是瘋狗似的唐納拔出了自己的長柄戰斧。呼應他的是一千多名還活着的倫德海盜們,從第一旗團的盾牆中央發起了衝鋒——對於這些倫德武士們而言,這纔是他們最擅長的戰鬥,也是他們最拿手的絕活!
扛着盾牌的都靈重裝步兵們跟在萊賓奴斯的戰旗後面,從要塞的城牆正面慢慢推進,爲倫德衛隊吸引住敵人的注意力。已經被恐懼徹底折磨瘋的守軍們不停的射出箭矢,扛着盾牌的士兵們越來越少,但剩下的人卻依然跟着他們的百夫長,腳下潮溼的水漬上,卻是無比堅實的步伐。
等到扛着戰斧的倫德武士們終於衝上塔樓,在城牆上殺開缺口之後,來賓努斯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成羣結隊的士兵們踩着前面弟兄的盾牌爬上了花崗岩的城牆牆壁,把第一面血十字戰旗插在了城頭上。
殘破的城牆上,穿着同樣的罩衣,使用着同樣武器的士兵們相互拼盡全力廝殺着,將面前長着和他們同樣樣貌的人推進深淵,用長矛刺穿盾牌,用闊劍撕開胸甲,然後咆哮着殺死對方,詛咒他下地獄。
整個國王港要塞有五千人,而且擁有整個要塞,戰旗軍團的推進越來越艱難,也越來越慘重,前面倒下的士兵只是爲身後的弟兄鋪出了道路,直至身後王家艦隊的水兵們衝上城牆,帶來了更多的增員才讓戰局開始出現了扭轉。
潺潺血水浸透着每一塊牆壁,血肉模糊的死屍鋪滿了腳下的地板,揮舞着璨星的黑髮騎士衝進了走廊,跟在他身後的卻沒有什麼強壯的勇士,也沒有整整一個百人隊的重裝士兵,僅僅只有一個銀頭髮的巫師,還有被他背在身後的小女僕。
慢慢擦拭着劍身的血跡,喘着氣的愛德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守備長官——這個蠢貨大概真的以爲這裡就是什麼“最安全的地方”。
“對於馬克·塔斯克和血旗兄弟會來說,沒有什麼‘無人知曉’的地方。”儘管整個屋子都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銀髮巫師卻依然一臉懶散的躺在血跡斑斑的沙發上休息着,臉上還掛着愜意的笑容:“他肯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看到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小女僕安潔拉翹着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無比乖巧的坐在另一邊,瞪大了眸子等着愛德華開口。
“或許吧,但至少絕大多數人不會知道這裡。”愛德華輕笑着和他對視着:“對於你來說應該是足夠安全的地方了。”
“您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我們雙方之間的關係,馬克·塔斯克——所以和別人不一樣,我很尊重你的意見,以及你的選擇。”愛德華看着他,聲音很平靜:“這場王位的爭奪戰對你而言毫無利益可言,如果你不打算參與其中的話,你可以留在這裡。”
剛剛還在嬉笑的銀髮巫師突然沉默了,儘管臉上依然笑着。像是很疲憊了似的聳了聳肩膀:“你說得對——而且看起來我似乎也幫不到什麼了,一個鍊金術師和情報頭子,可能還沒有一個侍從有用。”
“那你打算幹什麼?”銀髮巫師繼續問道:“奪下了國王港只能算是參與這場遊戲的資格,你只有五千人,如果這算一場四人遊戲的話,你的底牌是最少的。”
“我要殺了他。”愛德華依然面無表情,臉僵硬的像是棺材一樣:“而我一定會殺了他。”
“那你可不容易成功——先不說馬爾凱魯斯山上一定會有守軍,據我所知西城區北面的守軍至少有五千人,他們現在肯定已經朝着這邊趕過來了,你還要提防敵人的反撲。”馬克反問似的笑道:“請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守住國王港?”
“讓安潔拉來吧。”
還沒等到愛德華開口,身旁的小女僕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小手拽着愛德華的手腕,甚至就連語氣裡都帶着祈求的意味:“讓安潔拉來幫助愛德華吧,好嗎?安潔拉不會讓那些壞壞的人走到國王港的,安潔拉會把他們全部都打敗的!”
愛德華微微低下頭,看着這個自己的小女僕——時間已經太久了,當初在那個房間裡被自己捏住脖子的小女孩兒,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溫婉的面頰,窈窕的身姿,披散在身後的秀髮——唯一沒有改變的,只有那雙眼睛,依然看不見她情緒,毫無情感可言的眼睛。
“愛德華……願意相信安潔拉嗎?”少女再一次詢問着,聲音彷彿在顫抖:“安潔拉、安潔拉一定可以的,一定……”
“當然,沒有誰能夠比得上我親愛的小安潔拉。”愛德華略微一愣,稍稍彎下了腰了下來——當初需要自己跪下來才能和她平視的小女僕,現在都快和艾倫一樣高了:“安潔拉,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最無與倫比的工具了!”
少女的面頰閃過一抹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