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但是整個雙塔城要塞卻是一片歡呼——渾身污泥的士兵,大聲嘶吼的倫德海盜們,白銀之血的傭兵們瘋狂的抱在一起扯着嗓子大聲笑着喊着,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朝城牆外退去的蠻族大軍用盡了各種各樣挑釁的手勢,被火把點亮的城牆上,到處都是一片歡騰之色。
“贏了,我們贏了!”一臉激動的艾倫直接從塔樓上跳了下來,滿臉紅暈的撲進了愛德華的懷裡:“我們打敗他們了,愛德華!”
金髮少女的臉上全都是興奮的潮紅色,目光之中卻還隱隱帶着幾分驚慌——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天時間,艾倫都無數次的看到那令自己絕望的場景,看到渾身是血的愛德華倒在屍骨堆裡,雙瞳無神的凝視着自己。
感謝光輝十字,感謝您沒有讓這個混蛋那麼早就去見您,感謝您讓我還能……還能繼續陪在他身邊——周圍到處都是一片歡呼的喜悅之色,艾倫卻有種想要哭出來的衝動,緊緊的摟住黑髮騎士的身姿,依偎在他的懷中死死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在這種高興的時候哭出來。
就像即便是無數次的擔心,艾倫也依然沒有真的離開塔樓頂端一樣——她知道那時候的自己即便去了,也只能給他添亂。父親奧托.克溫從小到大的嚴格和近乎苛刻的對待,讓艾倫學會的是“服從”,還有對自己職責的堅守。
“我們贏了嗎?”愛德華的臉上只有一份無奈的苦笑,看着周圍同樣還在歡呼着的戰士們,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破壞這麼好的氣氛,但是現實往往就是這麼殘酷,那鮮血淋淋淋的現實,令人難以忍受。
剛剛還在歡呼着的士兵們逐漸安靜了下來,沉默着擡起頭,朝着站在那兒毫無喜色的首席掌旗官望去,就連剛剛還在耀武揚威,一遍一遍炫耀着自己戰績的小個子羅賓也已經閉嘴。站在希雷爾的身後靜靜的一聲不吭。
“我們贏了嗎,我們真的戰勝了赤馬氏族和那個叫格拉古的混蛋了嗎?”愛德華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朝着所有人提問一樣:“我可沒有看到城外的敵人落荒而逃,我只看見了一頭猙獰的野獸在舔傷口。更加兇狠的盯着這座防禦力量越來越薄弱的城堡。”
“他們仍然還有四萬大軍,數以千計的蠻族武士依然對格拉古忠心耿耿;他還有四頭巨怪,其中兩頭到現在依舊是毫髮無傷;他們的物資儲備撐過了半個月,依舊相當充足!”愛德華坦然一笑:“光是我今天看見的,又有兩個百人隊犧牲了。倫德衛隊傷亡近百,白銀之血也同樣,你們覺得誰會把這個稱作勝利?”
城牆上的人羣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剛剛還在歡呼雀躍的士兵此時此刻卻一個個低下了頭——現實永遠是令人感到絕望的,尤其是在如此巨大的差距之下。
“但是!我們腳下的,是三百年來都未曾被攻破的城堡,這裡是整個瀚土城的榮耀之地,我們的先祖,就在這裡一次一次的擊退了數十萬的大軍——這裡,是英雄長眠之所。都靈人的英靈庇佑着這座古老的要塞。”愛德華沉聲喊道:“我們能守住一次,就一定能守住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他們頭破血流,再也不敢進攻爲止!”
“不僅僅是打敗敵人,這裡就是赤馬氏族的埋骨之所——我們要將他們,要將那個格拉古徹底埋葬在這裡!”黑髮騎士突然帶着幾分哀傷的表情,像是在致敬一樣朝所有人微微低下了頭:“天佑都靈!”
“天佑都靈——!!!!”
…………“絕對不能放鬆防禦,格拉古一定會發動一次夜襲的,而且恐怕規模也會是空前的‘盛大’非常!”還沒有走下城牆,愛德華就對身後的萊賓努斯和伊斯卡他們幾個人開口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可能會是他真正的手段——這個傢伙最擅長的就是利用局面,任何時間在他的手裡,都會變成進攻的最佳時機,所以他才異常的危險!”
“恐怕他現在還以爲我們正在歡慶着勝利。喝着麥酒吃着烤肉呢!”跟過來的小個子羅賓忍不住插嘴調笑道,隨即面色卻又有些尷尬的抽了抽嘴角“呃……雖然我確實很希望那麼幹來着。”
“今晚喝酒是不可能了,但烤肉可以——這場戰鬥很可能會持續一整晚,如果不吃點東西,大家一定撐不住!”愛德華點了點頭回答道:“無論如何,今晚必須堅持住。敵人會在任何一個時間進攻,這對我們來說非常不利。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或許會成爲我們的優勢。”
所有人都不在說話了,等待着愛德華下令。面沉入水的首席掌旗官看着城牆,還有越來越黑的夜色:“我們必須分兵。”
“分兵?”
“萊賓努斯,今晚你負責堅守城牆——所有人都聽你的的指揮,換班和輪休也都由你來安排。”愛德華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所有的騎兵都跟我來,到城堡外的荒野裡埋伏等待——機會合適,我們也許能一次殲滅敵人!”
“如果沒那麼幸運的話,也能夠徹底挫敗他們這次的夜襲——看到自己的軍營着火,就算是再怎麼悍勇的武士,恐怕也會失去戰鬥下去的意志吧?”愛德華忍不住笑着說出來:“萊賓努斯等我的信號,只要看見火光,雙塔城要塞內所有的士兵都必須做好準備,給我死守住城牆!”
“遵命!”首席百夫長猛地一點頭:“血十字的戰旗,永遠不會從雙塔要塞的塔樓頂端消失的,光輝十字可以見證我的誓言。”
愛德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離開——對部下最大的信任就是不用多問,什麼都不用說,只要相信他們能夠做好一切,這就夠了。
安排好一切的愛德華轉身走向馬廄——身爲一名騎士,在戰鬥前照顧自己的戰馬似乎是每一個人的“必修課”,雖然愛德華騎馬戰鬥的次數遠遠比他腳踏大地的次數少得多。
“看起來又會是一場苦戰啊,愛德華.威特伍德大人?”馬可.塔斯克靠着木柵欄,調侃似的開口道:“您有信心嗎?”
“沒有——事實上到現在爲止,看起來還是輸的機率比較大。”失笑一聲,愛德華也忍不住自嘲了起來:“但我要是輸了,親愛的馬可,咱們的腦袋都得搬家——或者比這個更慘。”
“那就給自己增加一點點勝利的機會吧。”馬可指了指已經坐在馬鞍上的小女僕:“我們親愛的安潔拉小姐會引領您走向勝利的。”
愛德華把目光轉過去,依舊是面色平靜的安潔拉此刻臉上卻隱約多出了幾絲喜悅一樣的表情:“安潔拉會成爲愛德華很有用的工具的?”
“只有這一點我絲毫不懷疑,世界上絕對沒有比安潔拉更厲害的工具了!”愛德華微笑着拍了拍小女僕的腦袋,而後將目光轉向了銀髮巫師:“那樣你就是城堡裡唯一一個巫師了,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塔斯克巫師閣下。”
“您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活像是在使喚一個搬磚的。”馬可.塔斯克的嘴角抽搐着,但還是瀟灑一下,撫胸行禮:“祝您一路順風,所向披靡——光輝十字的榮光永遠與您同在!”
“聽一個巫師說光輝十字還真有點兒奇怪。”愛德華翻身上馬。傲然一笑:“但這次或許你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