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胸腔憋悶,最終我還是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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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我媽媽,她還是老樣子,長得白白淨淨特清秀,笑起來臉上兩個深深酒窩。
他們都說我隨媽媽。的確,我長得和她差不多。
媽媽張開胳膊。她說以淺,我等你很長時間,你終於來了。
“你瞧瞧,那是誰?”
我朝我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爸笑呵呵的從雲的那個方向走過來。
我沒忍住,捂着臉哭了。
我想他們特別想,尤其是我生病捱餓的時候,我會咬着牙,默默流眼淚,因爲我知道,就算是我鋪天蓋地哭一通,生活還是老樣子,壓根兒改變不了。
所以我只能咬牙硬撐着。
這下我真的撐不住了,我爸我媽就在我眼前,我拼命抱着他們流眼淚。
他們也喃喃着我名字,撫摸我的頭,慈祥的說以後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心,在那一刻特別滿足,我腦海中沒有別人,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別讓我離開我爸媽了。哪怕這是地獄也好,是天堂也罷。
我媽緩緩的將我從她肩膀上分離開來,特認真的看着我問道:“以淺,你找到弟弟了沒有?”
猝不及防。
我搖頭。
我媽臉色突然就變了,從蒼白變得鐵青,眼睛發紅,頭上青筋暴出。
“什麼,你還沒找到弟弟?”
她在生氣,這是我打小到現在第一次看到我媽生氣。
我害怕,倒退兩步,求助的看我爸。
我爸臉上還掛着剛纔的和藹可親,立馬變得和我媽一樣,猙獰,蒼白,惡毒。
“既然沒有找到弟弟。那你怎麼還有臉來見我們?!!”
我媽的臉熔化,一塊塊兒帶着血的肉掉下來,在地上化成血水。
她一步步逼過來,我拼了命的往後退,怎麼退都退不了。
因爲,一雙大手在我後背懟着。
我回頭,驚恐的發現我爸正一臉冷笑的看着我。
我媽離我只有十釐米,我甚至能聞見她身上的血腥味兒和腐爛的味道,反胃,又不敢吐。害怕,揪心,沒抓沒撓,。想有人來救我,可,始終是我一人面對。
我媽尖手指戳我頭的那一瞬間,我後背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苟延殘喘的呼吸,拼命的搖頭晃腦、
“以淺,以淺,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耳朵比眼睛先一步探究了整個過程。
是鬱城的聲音,綿柔,溫暖,帶着絲絲焦急。
他手在我頭上反覆磨蹭,磁性帶着醉酒的嗓音好聽到不能再好聽。
我甚至都不敢重喘氣,生怕這是一場夢,我會打斷這美夢。
“我就說這傢伙死不了,賤人都活的長!!”
很尖利的聲音,不友善。
看都不用看,是琉染。
終於大腦一點點找回記憶,剛纔那一段夢魘加上鬱城這溫暖關心,五味雜陳。
“是我們救了你,主要是鬱城想救你,要謝就謝鬱城,最好不要以身相許,我們家不歡迎命硬的人!!”
“琉染你說什麼呢,不會說話就閉嘴。以淺剛醒來,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鬱城急了。
我拉住他手,輕輕搖頭。
大難不死,我不想計較什麼。
只是看着鬱城流眼淚。
鬱城特心疼看我。像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一樣,強行讓自己笑着,手指捏捏我臉,“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他這一說我更想哭。
鑽到他懷裡,放聲大哭。
琉染高跟鞋砸地的聲音很響,關門兒聲音也很響。
她這一走,我更放得開,抱着鬱城胳膊開始抹眼淚。
“是你救的我?”
鬱城沒說話,只是輕輕的笑,笑容裡全是寵溺和不忍心。
“沒事兒了,都過去了,千萬不要往回想。”他捂着我耳朵。
我想笑,鼻子冒了一大泡。破掉,特丟人。
鬱城一直這樣,只要是我難受的時候,他都會捂着我耳朵,不是捂住我眼睛。他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捂了我耳朵。他就看不見我眼睛,他會慌的。
“我真怕一下子見不到你。”
這是他的原話兒。
劫後餘生的人什麼都不會想。最想的就是賴着那個救自己的人,恨不得他去撒尿我也要跟着。
我纏着鬱城給我講當時他是怎麼救了我的,他不說,只是告訴我一切都過去了。
“以後一切都好了,有我在!!”
他說,我百分百相信。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想起許朗,一想到許朗,我就想起她媽媽眼裡那個憤怒的靈魂,還有我夢中裡媽媽的猙獰。
每個夜晚的睡眠都會被這一段驚悚給毀掉。
我一直坐噩夢。
噩夢醒來之後,是一聲吶喊,還有滿身滿頭的虛汗,恍惚的神經。
我拼命把許朗甩出我腦後,越是這樣想,他越是根深蒂固的鑽進我腦袋裡。
第二天我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在洗漱間裡待很長時間,用涼水給臉消腫。我不想用這種病態的模樣去見鬱城。
我出院那天,白衡和陸封都來了,鬱城寸步不離的在我身旁。
白衡很乖的看着我,幫我拎包,沒在我面前表現出難受來。看陸封永遠淡定的表情,我就知道,陸封一定是把我和許朗的恩怨,告訴了白衡。
不然依白衡那倔脾氣,不去找許朗拼命纔怪。
車上,暖氣開到最大,陸封一個勁兒的喊冷,而且是朝着白衡喊。
白衡特無奈的翻了兩個白眼兒,還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扔給陸封。
看陸封滿足的表情,我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轉頭看白衡的時候,我愣住了。
他脖子上帶的那塊兒白玉,不正是我媽給弟弟的那塊兒?
只是繩子從紅色換成了棕色,其餘,什麼都沒變。
“怎麼了。姐,你臉怎麼這麼白?”
“沒,沒什麼。”
慌忙,扭過頭,但心臟的地方,疼到不能自已。
那一天我都在強顏歡笑,白衡也很安靜。
我暫時住到鬱城的房子裡。他說等過段時間我恢復一下,就給我找工作。
現在琉染和許朗合夥讓我承認鬱城是我前男友的事情鬱城並不知道,我也沒有要說出來的打算。
正如鬱城說的,過去的就過去吧,沒什麼好計較的。
白衡怕我最近心情不好,也要在鬱城家裡陪我幾天。
我坐在房間陽臺上看風景。白衡進來,坐在我怕對面,欲言又止。
看到白衡,我心很亂,我又一肚子的話要跟白衡說,我甚至想眼睛一閉,把全部事實都說出來。
可話到了嘴邊兒,失去勇氣。
我怕白衡接受不了他被我們送走的事實。畢竟這些年他過的也不好。
心裡愧疚,就這麼封存在心底。
“雖然我答應陸封不告訴你,但我實在憋不住了姐!!”
白衡皺眉,一本正經看着我。
我安靜等他說下去,他重重吸了口氣,說道:“許朗受傷了,傷的特別嚴重!!”
我扭頭,不想聽。
白衡有點兒激動,攥了手,“雖然我知道你討厭許朗,我也討厭他。但這些年,他最起碼圈養了你,你沒受過任何一點兒苦啊。夜場媽媽可跟我說過,這些年要不是許朗在背後護着你,恐怕你早就被人嚯嚯了!!”
“甭管怎麼樣,你回去看他一眼,他恐怕是抗不過今晚了!!”
白衡站起來,我能感受到他看我的目光特別失望。
我也特別失望,和溺水無法被救的人一樣絕望害怕,不想死,但又能接受現實。
在我和許朗父輩的恩怨中,明顯。白衡站在了許朗那邊兒。
在陽臺上待了很長時間,我纔想起,原來今天是大年初一,人們見面兒應該說恭喜的話纔對。
我除了覺得特冷之外,沒一點兒過年的感覺。
下去吃飯,只有鬱城在。
他穿着一身棕色絲綢休閒服,得體挺拔,笑着招手讓我過去吃飯。
“白衡呢?”
“氣呼呼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跟陸封鬧彆扭了,他們兩個人啊,真是相殺相愛!!”
餃子沒放進嘴裡,掉到手背上。
鬱城慌忙給我清理,問我有沒有燙着。
火辣辣的疼,只是皮外傷,我一想起白衡剛纔那個架勢,心臟特疼。
我媽給我的青玉雖然碎成片,但我還是隨身帶着,我知道,我不可能忘記找弟弟這個事情,畢竟這是支撐我這麼多年活下來的所有動力。
“沒事兒吧,應該很疼,眼淚都出來了,”
鬱城依舊小聲跟我說話,輕輕上藥,溫柔跟我說話。
我心裡一點兒波瀾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特想告訴他,我已經習慣受傷了。
在許朗家裡,三天兩頭受傷,被扔到地下室裡,早已成習慣。
那個時候,心受着折磨,身體也被摧殘,我恨死許朗。每天只要有空,我會在心裡問候他家祖宗,。並且發一些毒誓、
比如今天能讓許朗出交通事故撞死的話,我寧願搭上十年壽命。
我以爲我並不惡毒,其實。我是最惡毒的人。
我會遭報應的!!
鬱城把我抱在懷裡,他看我哭就受不了,尤其是我一聲高過一聲的哭。他看不透我心裡活動,但他知道,我這麼哭,指定是難受。
“沒事兒了。以後你和那個許朗沒有任何瓜葛了,一切我都會給你處理好的,放心!!”
沒有瓜葛了!
我哭一陣兒笑一陣兒,不敢離開鬱城懷抱,生怕這是一個夢。
比起前段時間對許朗的恨,我想接下來的人生,我更怕碰見許朗。
他對我的恨,遠比我在心裡咒他死更甚。
所以他拼命的折磨我,拼命的想把我攥在手心裡,好方便哪天隨時弄死我。
原來,我們都一樣,都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