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召被秦兵鋼刀架在頸上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全身不停的顫抖,趙高卻毫不懼怕擡頭挺胸走在秦軍的最前例。
至秦王宮殿,兩班文武大臣躬身候立。莞蘭公主首先向秦王政盈盈拜見,姬趙二人隨後跪拜。秦王政見莞蘭公主雖然塗脂抹粉,嬈姿豔妝,卻難以掩飾那憔悴傷感的眼神,心道:“素聞燕國公主天姿國色,清麗文雅,從不濃妝豔抹,今日又何故一改往常之態,妝扮的如此妖嬈。”秦王政問道:“孤王聽聞燕國莞蘭公主清麗秀美,美在自然,何故今日如此莊重?”
莞蘭拜道:“大王聖明,恩澤四海,體恤兩國臣民百姓休止兵戈,爲修好兩國邊境,秦燕聯姻,莞蘭怎可不施粉黛藐視大王陛下。”
秦王政遲疑一會忽然明白,怒道:“簡直荒謬,孤王令人迎接二位公主回國,只因二位公主弟妹乃我義弟秦天雨之妻,孤王迎回公主,只爲義弟代爲關照,何來聯姻之說?”
莞蘭心中大喜,忙拜道:“大王聖明,大王原本與我夫君秦天雨渭水結義,接我與皓月公主進宮恩同再造,豈知途中傳報有誤,不僅毀了大王英明,皓月公主卻也因此而以死殉情,可憐的皓月姐姐枉死酒泉,卻不知我王仁德,大愛無私呀!”
秦王政問道:“孤王聽聞趙國皓月公主貌美無雙,令多少不軌之徒癡心妄想,然而公主對秦天雨卻是情深義重,拒止他人,才因此而斷了性命,此事公子姬召只怕難辭其咎,萬死不足以卸其罪。”
姬召嚇得磕頭如搗蒜不敢言語,趙高忙辯道:“臣有罪,臣等守護公主不利,卻萬萬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只因秦使者傳報有誤,只道是陛下賞悅皓月公主,故欲納其爲宮中嬪妃,公主性情剛烈對秦天雨又至情不渝,在風陵渡責令王燕林協助她企圖逃脫,臣與姬二公子知情後不得已將公主追回,沒想到公主不待臣等解釋,便已自絕身亡。”
秦王政怒道:“皓月公主對秦天雨情感至深,她若是要以死殉情何不等來到咸陽祭過亡夫後再上路,何以偏偏命喪風陵渡?還有王燕林和常勝以及風陵亭五百兵士無一活口,你等又怎麼解釋?”
趙高大駭,直把臉貼在地面,才瞬間便已冷靜,說道:“皓月公主三貞九烈,秦劍士去後公主斷不會侍奉君王左右,驚聞陛下派人迎娶公主,公主早就有以死而守住清白之意,奈何她爲秦劍士已生下一子名曰秦風,公主念其子秦風孤零在世,纔會萌發在風陵渡藉助王燕林逃脫的想法,王燕林護主心切,殺我燕兵數十人,我等爲追回公主不得已纔將他們就地正法。”
秦王政嘆道:“秦劍士宅心仁厚,心懷天下,孤王與他相識渭水,志同道合。雖然沒有來得及燒香結義,孤王早就把他認作手足兄弟,孤王又怎麼會霸佔兄弟之妻,,想不到孤王此次迎接二位公主回國,原本是一番好意卻遭到他人誤解,不僅害死了皓月公主,他的孩兒更是不知可否安然無恙?”秦王政不停的嘆息又問莞蘭公主:“皓月公主果真誤解孤王之意,她是逃脫未遂才自戕身亡?”
莞蘭見秦王政仍有疑慮心下慌亂,不知如何答覆秦王政。公子召見莞蘭公主許久不回話,更是嚇得全身發抖,心裡默默的哀求莞蘭公主能念及往日的兄妹之情能在秦王面前謊圓其說。許久莞蘭公主哭道:“只怪姐姐命苦,曲解了大王聖意,此番命喪風陵渡口實在與他人無尤,大王英明也可傳召使者周常飛前來問話。”
秦王政再次嘆道:“事已至此,喚他來又有何用,爾等暫且下去,待孤王處理好皓月公主的後事後,孤王再深查此事。”公子召這才心情舒敞些許,正要拜辭,秦王政忽然又大聲道:“且慢!”
公子召以爲秦王政想出些端倪,嚇得忙回頭俯拜,莞蘭公主也是心有餘悸,忙回身站立一旁等候秦王政問話。唯有趙高卻不慌不亂轉身微笑道:“趙高拜見大王,大王但有問話,趙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王政想到之前秦宮殿下文武百官,但凡被獨自傳召者面見孤王時,無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今見趙高年歲不過二十歲,初見孤王卻處事不驚談笑自若,心中不禁佩服其膽識,秦王政道:“孤王尚有一些事情不明想要獨自問及趙高,姬二公子和莞蘭公主先行下去。”公子召心中竊喜躬身後退數步,才轉身離去。
秦王政問道:“孤王見你年歲不過二十,見到孤王居然有恃無恐,你可知皓月公主喪命風陵渡,全都因爲你等守護不利,疏於防範,莫非你仗着你是趙國六公子孤王就不敢處決於你?”
趙高拜道:“臣惶恐,臣護主不力,臣有罪,其實微臣今年已是三十掛零,打自我三哥趙信一死臣早已不把自己當成什麼趙國六公子,如今趙國已亡趙高更是草民一介,臣立聖上座下,無懼無恐,只因是大王英明神武,才德雙備,大王定然會洞察秋毫除去臣等之憂患。”
秦王政心裡微驚心道:“孤只道趙高這黃毛小子,年不過二十歲居然處事不驚,卻不料他已是而立之年,又見他能言善辯,自稱微臣,雖然明知他言語多有甜詞奉承,但字裡行間卻是甜而不膩,心下更是佩服”秦王思至此又道:“孤王倒是不解,趙三公子遇害身亡,代國趙嘉仍在,何以六公子便不把自己當做公子?”
趙高道:“當年趙三公子仁善天下,提倡六國修好推舉仁德聖賢成爲天下共主,使之天下一統大和,以可挽救天下黎民蒼生,三哥生前早已言明,天下聖賢若論文治武功,善德嚴威俱備者唯有當今秦王陛下,三哥也因此言遭來殺身橫禍,趙王遷昏庸卻能繼承大統,趙國滅亡只是遲早之事,是以自趙王遷上位時起,微臣就已經不再當自己是趙國六公子了。”
秦王政大笑:“想不到名滿天下的仁德君子趙信,居然早有心推舉孤王成爲天下共主,趙三公子提倡天下一統大和可謂大智大慧,只可惜孤王緣薄未能得見三公子一面。”
趙高趁着秦王政興起又道:“我三哥雖然得天下同道敬仰,但在我三哥心目中,秦王陛下才是真正的聖賢明主,纔是他心中的楷模,大王今日如此褒獎我三哥,三哥在天之靈定然感動涕零,銘感五內。”
秦王政嘆道:“只可惜趙三公子命薄不得志,無法看到孤王一統天下,天下百姓一家的局面,愛卿既然崇拜趙三公子是否願意秉承其遺志,留在我大秦助孤王達成心願?”
趙高心中得意卻故作大驚:“連我三哥都對大王都敬若神明,稱爲聖上,區區在下更是把聖上奉爲天人,今能得聖上啓用,微臣榮幸之至,實在是受寵若驚。”
秦王政笑道:“在你那麼多王兄之中你唯獨仰慕趙三公子,可見卿不僅學識淵博,且有着獨道的見解,孤王今着令卿暫任中車府令兼任太子少傅,今後若有建樹會更有大用。”
趙高感激涕零伏地膜拜。秦王政大笑着令趙高起身,站立一旁,至此後,秦王宮的百官之列便有了趙高的一席之地。
夜幕黃昏,秦宮內侍又在替秦王政推薦侍寢宮妃。秦王政心道:“孤王身爲一國之君,後宮數百粉黛誰不想沾沐雨露,讓孤一親芳澤,那燕國公主卻爲了拒絕於我,一改往日清秀淡雅之貌而故意豔妝濃抹,醜化自己。更有那趙國皓月公主居然因爲懼怕孤王臨寵於她,寧願自盡身亡。她真的情願一死也不要做孤的嬪妃,還是另有蹊蹺,她真的是自殺的嗎?我嬴政身邊何愁沒有粉黛佳麗,是你們自命清高罷了。”思至此心中更加悶悶不樂,令內侍傳來三宮六妃爲其把酒行樂。
至天明,秦王政半醒半醉,勉強睜開惺忪睡眼,三五個宮娥爲其梳髻盥洗。忽然宮外傳來淒涼的管樂之聲。問及,原來是大家正在爲皓月公主發喪送行。秦王政忙命人護駕出宮,親送皓月公主一程。
衆人見秦王政居然身着素衣前來送行,忙一起向秦王政叩拜。嬴政見那些燕國隨從無不爲皓月公主傷感落淚,心想:“皓月公主淡雅秀美,待人隨和,此番突然逝去,那些見過她的隨行人爲其傷感嘆息也爲正常,但若爲其如喪考妣般的痛哭流涕,卻叫人如何作解,莫不是她真是被人所害,衆人敢怒不敢言,紛紛爲其含冤莫白而倍感傷心難過?我何不命人打開棺槨探其究竟。”
嬴政正要命人開棺查看,忽又覺得冒然開啓離人棺槨乃大爲不敬,何況莞蘭公主也親口證實皓月公主是自盡身亡。想到此又要着令大家起身離去,轉念又想:“秦天雨與我有不殺之恩,且又志同道合可爲手足之誼,今他愛妻半道離世,我若不開棺不親證她是否真的自殺身亡,豈不更加愧對秦天雨?”
衆人見秦王政許久不下令啓程,不明所以唯有跪在原地不敢動彈。秦王政又再思緒良久才道:“孤聞趙國皓月公主天生麗質,世上罕有,今香消玉隕令人無不爲之嘆息,今孤王懷有一顆千年不朽神丹,特賜與皓月公主,可保公主肌骨玉容千年不朽。”說着令人取來不朽神丹又令人開棺奉上。
就在白綾揭開的那一剎那,秦王政幾乎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這樣完美如玉之人。心道:“她果真是天姿國色,世上無雙,她若不是自盡身亡,天下就算心腸再狠毒之人也不忍心下手去殺害她。秦王政終於明白爲什麼那些見過她的人都會爲她傷心落淚。
秦王政不斷嘆息,待侍者在棺槨內鋪灑防腐銀粉後,便令人蓋棺啓程。見送葬人羣中趙高手扶棺槨默默落淚嚶嚶哭泣,心道:“趙高果真是有情有義之人,他的妹妹若是得奸人殺害,他又怎麼不會爲她報仇申訴?”又見莞蘭公主也是手扶棺槨不斷啜泣。
此時莞蘭公主已經卸去粉妝全身素白,秦王政定睛一看,見莞蘭卸妝後更加清麗脫俗,後宮佳麗與之相比,無不黯然失色不禁怦然心動,心道:“皓月公主若是活靈再現,莞蘭公主若是長置宮內我怎能矜持的住對她們不動淫泆之念,秦天雨是爲我而遭到殺身之禍,我怎可對他的遺孀懷有非分之想,但莞蘭公主若長留宮中怎不叫人心心念念,看來只等皓月喪事過後,我再在咸陽宮外爲她另建一座宮院,已摒棄我那淫意雜念”
至晌午時送行人已到達咸陽郊外的驪山陵園,莞蘭公主見到秦天雨的陵墓全由晶石壘成,足足有三丈見方,墓碑刻上‘忠義王秦天雨之墓’,落筆人正是秦王嬴政。又見墓前松柏林立,花壇錦簇,墓前建華宇涼亭,涼亭內設青石桌椅,其規模建造毫不遜色於王公大臣的陵墓。又見墓碑兩旁各設一道小門,原來秦王政知道秦天雨夫妻情深,早已爲其設置好夫妻同陵墓。
莞蘭公主見到秦天雨陵墓雖然傷心難過,但見到秦王政厚葬秦天雨,心中又有一些寬慰,再見到皓月公主棺柩送進左旁小門心中雖然痛苦卻更多的是羨慕,心中不禁暗道:“姐姐爲夫君報仇才與夫君同樣喪生風陵渡,你們的靈魂在風陵渡定然相遇,此時你們又能同葬一墓,姐姐可以安息了。可是我卻有仇不能報,有怨不敢發泄,待我死後哪有面目再見你和天哥,更無顏面與你們合葬一塊,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我們的孩子秦風,好好把他撫養成人,才能減輕我的罪惡。”莞蘭公主想到此,早已痛苦的雙肩聳動泣不成聲。
公子召雖然跪拜在秦天雨和皓月公主墓前假意暢悔膜拜,心中卻更加氣恨,默默恨道:“我對你誠心誠意,你卻寧願一死也不從我,今日你雖然能和秦天雨同葬一墓,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就再也沒有靈感和知覺,就算你和秦天雨能葬在一起又能怎麼樣,你能感覺的到嗎?你這又何必呢,我姬召真的就那麼讓人生厭嗎?”想到此姬召痛恨流淚青筋暴起,轉身離去。
趙高也流着淚,就像受了委屈的少女一樣默默流淚,他是趙欣的哥哥,他看上去很愛這個妹妹,他看上去比誰都傷心難過。可是他爲什麼不揭發公子召的惡行,替他心愛的妹妹報仇雪恨。
趙高立在趙欣墓前,不斷的呼喚趙欣的名字,不斷的哭泣,心裡卻在想:“我雖然只是你的宗室堂哥,我何嘗不愛你如自己的親妹妹,都說你人美心善,可你身爲趙國公主爲什麼不替我們的國民着想,你若伴隨秦王政身側,迷惑君王,我們趙國不就復國有望了嗎?你不顧國家存亡,也不顧六哥的安危,只顧自己逃亡,我知道你是被二公子殺的,你可別怪哥哥不替你報仇,你從來也看不起我這個六哥,在你眼裡你只有三哥趙信,哼,他又有什麼能耐,還不是一樣英年早逝,你若泉下有知,我倒要你看看這世道沒有你們女人我趙高照樣可以迷惑君王,他日秦王宮殿,看我趙高如何獨攬大權頤指氣使,如何指鹿爲馬,威震朝綱。”趙高想到此忍不住發聲大笑轉身離去。
衆人都在想趙高開始一直都在不停的傷心啜泣,此刻卻突然瘋狂大笑,都以爲他是傷心到了極處才慘笑不止,誰又知此時此刻的趙高心中正預謀着一個如何迷惑君王顛覆朝野的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