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守墓英雄

慕容秋霜見秦風纔剛剛離去,慕容秋雪便立即追趕其後。這一年來他兩幾乎形影不離,晨起並肩牧馬放羊,放聲高歌;日落時又圍着篝火相擁起舞,直到夜裡他們仍然促膝長談。他們的臉上,每天都洋溢着歡樂幸福的笑容,就算鴛鴦湖的游魚,仙狐嶺的黃鶯,也沒有他們開心快樂。

草原的三月,正是冰雪融化的時候,秦風想到時隔半年,姬召應該已放鬆了警惕,便要求小蘭帶他去拜祭他的孃親。慕容秋雪,爲他備好當年的馬車陪他一起去遼東。

秦風望着當年的馬車,不禁想起慕容秋雪帶他逃亡的情景。又想到姬召再次逼死他的母親,心中仇恨再次燃起。只等祭拜莞蘭公主後,希望鐵王能助他攻到中原,以報殺父殺母之仇。當見到李羿的骨灰後,又想起了李羿的遺言,暗道:“秦風誓死不做對不住中原華夏的事,此番得知母親被害的事,怎麼又萌生倚靠鐵王的念頭?”想到此不斷的自我怨責,又想着姬召依然逍遙自得,大仇不知何時能報,心中悲憤之餘,坐到車前和慕容秋雪一道揚鞭策馬。

小蘭抱着李羿的骨灰,坐在馬車內,想到李羿若不是爲了救她,就不會再次來到東胡,便不會把命搭上,心裡傷心至極。直到停車小憩時,看見秦風和慕容秋雪並肩相靠,感情交好,心中又轉爲歡喜。

到了遼東襄平,一經打聽便得知了莞蘭公主等人的落葬處。

秦風感嘆孃親的恩情,想到那次和孃親一別後,居然從此天人永隔,直哭的淚似泉涌泣不成聲。慕容秋雪安慰秦風又勸小蘭,到後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在莞蘭公主的墳墓旁邊,葬着得是彩雲公主,秦風對彩雲公主同樣撫今追昔沉痛哀悼。

三人祭拜莞蘭彩雲公主後,又繼續尋找打探侍女小紋的葬身處。途徑衍水河,見河邊渡口處立了一塊高大的石碑,刻上‘太子河渡口’,原來衍水正是當年太子丹的落難處。

當年燕軍在易水以西,兵敗秦將王翦,太子丹爲了躲避秦軍追殺,藏身衍水。當地百姓感恩太子丹爲國爲民,人人三緘其口,誰也沒有泄露太子丹的藏身處。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弱懦無能的燕王喜爲求自保,居然要以太子丹的項上人頭換得大燕半壁江山。燕二公子姬召更是急功心切,不顧手足之情親手殺了太子丹。

之後人們爲了紀念太子丹,便把衍水河改稱爲太子河。秦風見到遼東百姓提起太子丹,人人對其歌功頌德,敬愛有加,凡是經過此渡口的百姓,都會向太子河虔誠跪拜。心想:“太子丹如此得燕地百姓敬愛,看來他果真是一位愛國愛民的明主。只是我爹爹當年爲什麼會背叛太子丹,難道我爹爹真的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秦風想到此悶悶不樂,如果秦天雨不是他的父親,他一定也會像其他人一樣恨透了他。

秦風爲了紀念太子丹,也隨其他人一樣向太子河跪拜。

過了太子河,秦風幾乎找遍整個襄平的荒山墓地,也沒有找到小紋的墳墓,心想:“紋姨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下人,像姬召這樣比豺狼還要兇惡的人,又怎麼會好心爲她安立墓碑?他一定是草草地把紋姨和其他人一併合埋就是了。”

小蘭和秦風想到一塊去了,都忍不住哭將起來,沒辦法只好在之前莞蘭公主的住處,擺上祭品以表懷念之情。

秦風祭拜完莞蘭公主等三人後,見小蘭還抱着李羿的骨灰,不知該把他埋葬何處。想到李羿原名李羽升,本是七星劍派的四當家,他爲了大燕甘願去秦國做死士。他一定也像燕國其他勇士一樣,渴望葬在薊城的英雄墓園,渴望燕國的鎮國神壇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當天下午秦風、慕容秋雪和小蘭駕車南下,三日後他們到了薊城郊外的英雄墓園。

守墓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那老者白髮蒼蒼,飽經滄桑,看上去似乎比實際年齡要老的多。那老者見秦風要把那盒骨灰安葬在英雄墓園,傷心地道:“敢問這位小英雄所抱的是哪位英雄的遺骸?”

秦風如實回答,那老者又傷心地道:“原來是七星劍派的四當家,四當家爲了大燕才化名李羿去了秦國做死士。據說他到了秦國,跟着姬召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可是老朽知道,李將軍的所作所爲一定都是爲了我大燕,老朽一定會將其好好安葬,也會把他的名字刻在鎮國神壇的石碑上。”

那老者聽的秦風從東胡遠道而來,只爲把李羿的遺骸送到薊城安葬,心中感激,不斷地向秦風躬身拜謝,又帶秦風到英雄園參觀。

秦風聽那老者把那些墓主一一介紹,秦風無不感嘆,每過一處都要虔誠膜拜。在這羣英雄墓的中間,秦風終於看到了太子丹的墓碑。太子丹之墓除了名字不同,其餘的跟其他的墓碑並沒有什麼兩樣。

秦風見到太子丹身爲一國太子,不葬在燕國的王陵,卻甘願與英雄們葬在一起,心下更是感動,跪下來大哭道:“對不起,太子殿下,秦風代我爹爹給你請罪來了。”

那老者見秦風哭着祭拜太子丹,這才問其姓名。老者聽聞後驚道:“原來你是秦天雨的兒子,總算你能深明大義,你不但不怨太子派人追殺你父親,反而還會來祭拜他。”

秦風又向太子墓旁的荊軻墓跪拜:“若不是我父親當年背信棄義做了護秦人,荊二叔也不會因爲刺秦而慘死,是我爹爹對不住二叔,秦風替我爹給您請罪來了。”

秦風三叩其首,又向周圍的蕭正楠、韓通,柴哲,高漸離、秦舞陽、伍紫雲、夏侯亭、江海天、連戰、田光……等人跪拜致歉。

那老者見秦風對各位已故英雄的敬愛如長者親人,舉止誠懇,又再次介紹了一些墓主。只見秦風依然愧疚於心,像個請罪人一樣一一跪拜。那老者這才嘆道:“你爹爹當年以天下蒼生爲重,又何罪之有?真正有罪的人應該是老朽纔是。”

秦風見那老者老淚縱橫,沉痛自責,不明所以。那老者似乎不敢面對那些已故的英雄,他把秦風帶到自己的住所,問道:“你既然是天雨劍客的兒子,按說你的武功定是不凡,可是從你的步履和舉止來看,你的內功勁力似乎又不像學武之人,不知你現在學的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秦風追憶往事,把姬召用驪山寒水害他經脈受損的事,如實相告。那老者聽後,大罵姬召的不是:“姬召那個混蛋,他一天不死,就不知道還要害死多少人,總有一天老朽一定會殺了他。”

秦風聽到那老者誓言要殺了姬召,這才問:“姬召是七星劍派蕭英雄的嫡傳弟子,他的武功極其厲害,要殺他談何容易?”

“他是蕭正楠的弟子又怎麼樣,當年他連你父親一招也接不住,你若是身體痊癒,你用你爹爹傳給你的劍法,不出十招一定叫他身首異處。”

秦風嘆道:“我爹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就被姬召設計殺害了,他又哪裡有機會教我武功?我孃親一直反對我學武習劍,姬召見我經脈受損,從此不能用武,反而叫各個劍派的人教我武功,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學會我父親的十三劍法。”

那老朽道:“你爹爹生前所用的本是十三劍派的劍法,十三劍法,不論攻守搏擊,都運用巧妙,令敵人防不勝防,尤其是那一招‘天外飛劍’更是令其他人無從破解。”

秦風嘆道:“只可惜我爹爹和十三劍派的人都全部身亡,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人會十三劍法了。”

那老者忽然哈哈慘笑起來,拿起一把劍從室內奔出,至一空曠處,揮耍起來:“十三劍法第一式‘無中生有’,第二式‘石破天驚’,第三式‘鷹擊長空’……那老者一口氣使完了三十六路十三劍法。”秦風驚歎之餘又問:“既然是十三劍法,又何來三十六招?”

那老者把十三劍法的最後一招‘天外飛劍’再次使了一遍才道:“十三劍法因爲是十三劍派的十三位門主合起來創造的劍法,才稱爲十三劍法,原本三十五式,還有一式是你爹秦天雨加入了越女劍法的‘梅花刺點’這一招。”

慕容秋雪直看的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以前她看了慕容靜秋的越女劍法,只道世上再也沒有人是她三姐的對手,今見那老者的劍法方知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風見那老者把三十六路劍法使得心手相應,每一招都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卻實在想不出他是何人?又想他父親秦天雨當年本來身負刺秦使命,事到臨頭卻做了護秦人。他父親背信棄義,人人都道他是不義之人,怎麼這位老者又說他父親是以天下蒼生爲念的俠之大者?正要冒昧相問,那老者似乎洞察到秦風的心思,嘆道:“其實你們根本沒必要知道我究竟是誰,因爲我本來應該是個死人,老朽更是個有罪之身,我根本就沒有顏面面對這些戰死的勇士。”

秦風依然想不出那老者是誰,又問:“憑前輩的武功劍術,天下之間少有對手,前輩爲了英雄墓園不被人摧毀,甘願做個無名的守墓人,又怎麼會是有罪之人?相反我爹爹當年有負太子和衆英雄的託付,變節做了護秦人,我爹爹纔是有罪之人,怎麼你反倒視他爲心懷天下的俠之大者?”

那老者嘆道:“只怪當年老朽愚昧,不顧徐福的勸導,執意策劃刺秦之事。我不僅害死了荊軻,太子殿下派我十三劍派行刺你爹爹,我也未加阻攔。老朽當年只爲逞一時之能,明知天下歸秦,勢不可擋,老朽依然不顧天下局勢,不以天下蒼生爲重,策劃刺秦之事,才造成這麼多英雄無辜慘死。”

秦風心中已經想出那老者是誰,卻不敢斷定,只得問道:“據說當年刺秦的首要策劃人田光,爲了守住刺秦機密,已經在荊軻臨行前自戕身亡,而我剛剛在英雄墓園也看到他的墓碑,難道這世上果真有人會死而復生?”

田光嘆道:“秦公子果然聰穎,老朽才稍加示意,你便已知道老朽就是田光。”

秦風道:“直到今天,大家都認爲田盟主當年已自盡身亡,老英雄又怎麼會死而復生,甘心做了守墓人?”

田光追憶往昔,頻頻哀嘆:“當年的‘荊軻刺秦’本是由我一手策劃,太子殿下又怎麼會怕我泄露刺秦秘密?我和太子殿下情同手足,他更不會殺我滅口。”

秦風問道:“你是十三劍派的盟主,你的劍術就算在當年也是少有對手,太子丹要你故作自戕身亡,又在英雄墓園給你建了墓碑,他一定是要讓你做第二批刺秦人?”

“秦王政征戰六國,天下每天都有人想要刺殺他,但是要殺死秦王政又談何容易。所以太子殿下安排的刺秦的使者,只要第一批未成、就會安排第二批、第三批……直到殺死秦王爲止。”

秦風又問:“據說第二批的刺秦人,也不是你田大夫,而是一個叫高漸離的人,難不成田大夫也做了護秦人?”

“那天老朽混在李信的十萬大軍之中,原本是伺機刺殺秦王政。當我親眼看到秦天雨在渭水逼着秦王嬴政對天發誓的時候,那時我才知道秦天雨不殺秦王政的原因,老朽才知道自己錯了。”

秦風依然不解,又問:“秦王嬴政征戰六國,田大夫各爲其主,爲了大燕而刺殺秦王政又何錯之有?”

田光嘆道:“我中原華夏自周平王裂土分王以來,至今五百年,從未停止過戰爭。秦天雨得上天指路,深知華夏只有一統大和,纔會停止戰爭,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原來秦天雨背起天下罵名,做了護秦人,只是爲了天下能早日一統大和,百姓不再受戰爭塗炭。”

秦風第一次聽到有人將他父親稱作爲悲天憫人的大英雄,心中雖然歡喜,但他心中依然不贊成他父親當年的做法。又問道:“當年你看到我父親逼着秦王政在渭水發誓,你見到秦王政誓死愛民的豪辭,你才也效仿我父親,放棄了殺他的念頭?”

田光又在感嘆:“秦王政統一天下,總算換來了十年太平,眼看秦二世昏庸殘暴,楚漢相爭又將開始,不知又有多少百姓的兒女會葬送沙場。”

秦風想到不論是中原還是東胡,或是遠在千里海外的東瀛,都在連年發生戰爭,也是嘆道:“難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殺戮和戰爭?在這戰亂紛飛的年代,我輩之人,又該如何力挽狂瀾,如何制止戰事發生?”

田光見秦風終於明白過來,不禁對秦風投來讚許的目光。

秦風還在尋思:“在這戰爭四起的年代,真正的英雄,並不是趁着亂世時,一戰成名出人頭地,而是應該如何制止戰爭,維護天下和平,纔是真英雄所爲。”

秦風終於和田光志同道合,都覺得英雄就該以維護天下和平爲重,那天秦風又跟田光學會了他爹的劍法,直到三日後才起身告辭。

又到了襄平,小紋執意要留下來爲莞蘭彩雲二位公主看守墳墓。秦風給下她一筆安身費用,又在襄平逗留數日,才與慕容秋雪去了不鹹山尋找三公主。

在不鹹山又幾經打聽了一月有餘,依然沒有三公主和姬紫嫣的消息,這才策馬回往東胡。

又半個月左右,秦風已回到東胡,正要往鐵王處問候,卻剛好碰見了慕容秋霜,得知鐵王要征戰中原華夏,嚇得忙向鐵王的行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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