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賀一龍暴跳如雷相比,朱明雖然緊張,但要氣定神閒多了,安排好監視和警戒後,便一頭和衣躺下下,微微打起鼾聲見周公去了。
一直等到天大亮,太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門外一陣急急的敲門聲,朱明一彈而起,抓起盔甲穿上,打開門板問道:“是不是闖軍正在列隊準備進攻了?”
宋莊的地形是東面一座小山,山頂最高不過三四十丈,山上一片墓地,也許是這片墓地的存在,村裡的人都敢去砍山上的樹林,這樹林長得還算鬱鬱蔥蔥的,人躲進裡面,站在村裡村外的人竟難於發現。
村莊的南面是一條河流,現在是夏季,河水正是漲溢期,進攻者要在南面進攻,必須涉水跨過這裡,非常的不方便。
村莊的西面則是十幾個池塘和一大片一望無垠的水稻田,按季節,現在正是水稻茂盛的時候,但由於兵荒馬亂,農民四散逃亡,水稻田沒人打理,田裡的水稻苗稀稀拉拉的如同荒草一般。
適合大軍進攻村內的唯有北面,海州到東海縣的官道由這裡經過,官道旁邊是一大片旱田,現在也沒人打理,長的都是荒草,要攻進村內,北面是最合適的方向。
朱明帶着幾個士兵,跑向村東的高地,用望遠鏡細細觀察雙方的陣地。
賀一龍除了派出人馬在東南西三個方向包抄監視外,他的主力大隊人馬就集中在村莊的北面的官道上,成千上萬的人黑壓壓地列陣在此,將田野裡的野草和農作物統統踩在腳下,全變成了地裡的廢渣。
只見闖軍的陣形是:後面是一隊隊騎着馬的士兵,很顯然,那是他的精銳老兵,精銳的前面是一些隊形相對嚴整的士兵,這是賀一龍的次核心力量。最前面是一羣羣隊形不整的人員,其中有老有少,無疑這是闖軍新裹挾入夥的饑民、流民,在戰鬥開始後。將作爲炮灰放在最前面用來消耗旅順軍的火力。
隨着太陽的升高,氣溫上升,今天破天荒做了一頓早餐給所有士兵吃,雖然很多人沒吃飽,但也起到了鼓舞士氣的作用。
賀一龍騎着馬在部將和親兵的簇擁下,前往陣中檢閱,先是騎兵陣中發出片歡呼聲,接着是是步兵陣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令賀一龍覺得自己的部衆還是能堪一戰的,這幾天來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此時。旅順軍陣中一片肅靜,當闖軍爆響起巨大的歡呼聲時,一些新兵不禁臉上微微變色,那些老兵卻毫不以爲意,一個老兵甚至不顧此時陣中肅靜的禁令。呸地向闖軍方向吐了一口痰,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切!喊的聲音大就能喊死人?看看吧,等下誰先死?”
賀一龍張開雙手,往下一壓,歡呼聲漸漸落下,賀一龍由微笑轉爲滿面的狠厲神色,抽出長劍。向宋莊一指:“將士們,海州是富庶之地,進了海州後,我們將能好吃好喝好睡的,但前面這羣狗雜種擋住了我們的前進道路,只要滅了這羣狗雜種。我們才能衝進海州去。將士們,衝啊……衝進村子裡,踏平裡面的一切……”
聽說能好吃好喝,闖軍陣中便騷動起來。對這種騷動賀一龍不以爲意,他反而認爲是士氣高漲有求戰慾望的一種表現。
賀一龍訓話完畢後。一陣陣鼓聲密集響起,鼓點聲中,三千多人的闖軍步兵大陣,雖然沒有統一的制服和盔甲,武器更是不足,很多人只能拿着一根木棍或竹竿,但因人多勢衆,那些帶有兵刃的各式武器在陽光照耀下,閃着白晃晃的冷光,還是對人頗有強大壓力的。一些原先混混噩噩噩跟着前進的饑民看着己方移動的陣勢雖然自己和很多人一樣,拿的只是一根木棍,卻似乎有了一點熱血沸騰的感覺,不由得仰起頭來挺起胸膛,心想,在己方几千幾萬人的面前,對面區區的幾個官兵還算個球?
幾千人的方陣如同海潮涌浪般,漫過官道,向村中殺來。
“等了這麼久,終於來了,各陣位準備戰鬥!”
守護宋莊北面陣地的是步兵第三營,營長是孟德威,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他站在陣中始終觀察着對面闖軍的動靜,正要向前更靠近一些,突然覺得後面有一股勁風吹來,急忙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滿臉大鬍子的人,正是孟德威在遼東時最早的老搭檔安豹,和孟德威一樣,都是隨營軍校第一期生,他現在是步兵第四營的營長,此戰被朱明安排爲預備隊,用來接應第三營。
“怎麼你來了!”
“我爲什麼不能來?”
“戰鬥還沒開始,第三營還能撐得住!”孟德威認爲此時就要與預備隊眉來眼去是會影響士兵士氣的,稍有點不悅。
“好了,不和你磨嘰了,等下如果闖軍攻勢太兇猛,第三營可以稍稍後退,由第四營在側邊橫衝,將闖軍徹底擊潰……”
安豹話音未落,闖軍衝擊大陣響起陣陣殺聲和慘叫聲,孟德威一推安豹:“快回你陣位中去,不要影響第三營的戰鬥!”
孟德威說罷,便不理安豹看着密密麻麻的闖軍像是看到初戀情人那樣是那麼的戀戀不捨,向前衝去。
剛纔闖軍的呼喝是闖軍已衝進旅順軍的陣地前沿一里左右,有些人已取出弓箭,也不管對方陣地是否在射程之內,隨隊的軍官阻止不及,一瞬間便有呼啦啦的幾百支箭向旅順軍陣地射去,引起了一陣不知所謂的歡呼,但在歡呼聲中有些人踏上了原先給騎兵準備的陷馬井,井中的竹籤木刺雖不能立即致命,但也使好些闖軍小兵痛苦地慘叫起來。
還沒到弓箭射程便射箭了!衝到最前沿的孟德威冷笑了一聲,要己方士兵稍安勿躁,靜待闖軍前來送死。
旅順軍的陣地跟原來的地形地貌早已完全不同,原來的平坦無阻,被挖起的一堆堆土堆、大坑,分割成星星點點的網格狀,後面的督戰隊只知道不停地催促,結果闖軍一進入網格狀地帶,隊形前面變得擁擠起來。
“衝,快衝啊,衝進官兵陣中就可以吃個飽飽的午飯了!”一個闖軍將領知道旅順軍的陣地佈置成這樣,必然有厲害的招數在等着他們,現在唯一之計,便是快點衝進其陣中和其混戰肉搏,以自己的人員數量碾碎對方,纔是致勝的王道,於是大聲以能吃飽飯來鼓勵呼喝屬下士兵。
“你也懂得以利誘之!”孟德威突然聽到背後傳來朱明的聲音,轉身正想敬禮,朱明卻提醒他:“別忘了,在軍校課程中我提過有一條原則,在陣前不能向長官敬禮,使敵人有了精確斬首的目標。”
“是!”
“我來這裡,爲你帶來了十名狙擊手,戰鬥開始後狙擊手爭取擊斃對方的主官、重要目標!”朱明看着孟德威不知所謂的神色,笑了笑說:“我剛纔碰到安豹了,按戰前的安排,我說過這裡都交給你指揮就交給你指揮,我不是來干涉你的,好吧,剩下就看你的了。哦!我是來看看的!”
朱明說罷,便一副自己只是旁觀者的神色,拿起望遠鏡觀察,毫不理會孟德威要幹什麼。按朱明在軍校灌輸的理念,軍官要在其位謀其職,上級指揮官應儘量不要越級指揮,孟德威正是這一理念的堅定支持者。作爲隨營軍校第一期畢業生軍官,朱明當然不能出爾反爾,但他又實在不太放心,於是藉口在他直接指揮的軍校生和狙擊手中派出十名狙擊手前來支援,也親自跑來前線,靠近觀察。
此時,闖軍已進至旅順軍百步左右的距離,血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