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等嶽樂走後,博果爾看看桌上沒有收拾的茶杯茶水茶渣,再小心的覷了一眼身旁的順治,心裡有些發虛,怎麼不讓他跟嶽樂一起退下啊,留他一個人面對詭異的順治,他承受不來啊。卻不想被看過來的順治逮了個正着,博果爾尷尬的眯起眼睛彎起嘴角嘿嘿的笑了兩聲收回視線,正襟危坐。
順治被博果爾的這一笑消了不少火氣,驀地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他也不知道,他生個什麼氣,莫名其妙的火氣就上了來。他把心底涌上的陌生感覺按捺下去。他潛意識裡並不想去了解爲了什麼生氣,見火氣消下去,也就恢復了過來。
“博果爾等會跟皇兄一起用早膳吧。那會你也只用了少許的點心,這會可餓了?”順治笑着問。
博果爾覺得順治真是變幻無常,這翻臉比翻書還快,剛纔還烏雲密佈呢,這會又滿臉笑容。不愧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估計這絕活在多爾袞把持朝政的時候沒少練習。
“回皇兄,臣弟昨天已經答應額娘陪額娘用早膳了。”博果爾雖然在心裡感嘆順治的陰晴不定,但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順治的話。
“博果爾既然答應了太妃,那就算了。那博果爾陪皇兄用晚膳吧。”順治先是失望的垂下頭,復爾又擡起頭滿眼放光的說道。
“誒,博果爾謝過皇兄。”再推就不行了,這可是御膳,皇上賞你,就算你不想吃也得答應。
“皇兄,博果爾想跟你商量個事。臣弟和鰲大人、遏必隆大人約好下午開始清查在京官員。所以,皇兄,我今天下午要出宮一趟,請皇兄恩准。”博果爾看着因他答應後情緒徹底轉好的順治,順便把今天下午要出宮的事也說了出來。
這多麻煩啊,現在要出個宮還要皇上同意了才行。哎,不如乘這個機會提出搬出宮去怎麼樣,想必順治爲了正事也不會說什麼,當初順治可是爲了正事才讓他搬進宮的。想到這裡博果爾雙眼冒光。
在順治低頭皺眉考慮要不要讓博果爾今天出宮,這博果爾出宮帶幾個人爲好的時候就又聽見博果爾的話。這話把順治打了個措手不及,心慌意亂,也讓順治的怒火徹底點燃。
博果爾說:“皇兄,要不,我搬回王府吧。您看我和鰲大人、遏必隆大人是從小官員查起,我們今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宮外。這樣在王府也方便許多。再說每天來請示皇兄,打擾到皇兄就不好了。皇兄看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是不準。順治看着滿臉興奮的博果爾,剛纔按捺下去的無名火又騰的燒了起來,而且,比之剛纔燒的更加旺盛。順治使勁的一拍桌子,噌的從榻上站起身。站在榻上居高臨下滿臉黑沉的看着博果爾,扭曲着臉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準”
博果爾目瞪口呆的仰頭看着站起來狠狠盯着他的順治,及至聽見順治說的不準兩字時,也很是不理解。怎麼就不準了呢,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搬出宮纔是合符規矩的事啊。而且就算不準也犯不着生這麼大的氣啊。
“爲什麼啊,皇兄,臣弟搬回王府,辦起來事情會方便很多啊。而且,這。。。”也才合規矩啊。
“朕說不準就是不準,難道博果爾就這麼不想見到朕嗎,還是覺得跟朕待一個地委屈了博果爾。”順治打斷博果爾的話,看見那張驚訝不解的臉孔,還在辯解的小嘴,順治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口中的話不經腦子的說了出來。
他是洪水猛獸嗎,博果爾就這麼不想跟他呆在一起。
博果爾皺皺眉,想不通順治說那話的意思,只是這不準聽的清清楚楚。博果爾聽的憋屈“憑什麼”三字差點脫口而出。努力平復胸中的憋悶,博果爾死死抿着嘴,不說話。
順治卻最是不喜博果爾這個樣子的。博果爾在面對他的時候一直是這樣子,就算是對他有再大的不滿,除了一開始眼睛裡會有一閃而過的情緒外,接着就是緊抿着脣一言不發,彷彿跟他開口就是一種罪過似的。再次看到博果爾這個樣子順治更是怒火高漲,出口的話也帶着滿滿的諷刺。
他不想博果爾跟其他人一樣在面對他的時候,疏離卑恭,他想博果爾在他面前表現最真實的一面。至於爲什麼是博果爾他現在還沒有想清楚。
“還是博果爾這麼想回王府,是不是惦念着堂兄說的那幾個美人。博果爾,朕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朕是絕對不會讓堂兄給你美人的。嗤,再說就憑你那身體能幹什麼,博果爾你還是再長兩年再說吧,有可能那時才能辦事。”想到剛纔嶽樂調侃博果爾的話,順治臉色更沉,說出口的話也更加傷人。
博果爾聽見這話,氣的心頭火亂串。他是一男人,就算這個身體才十五歲,可是他的思想可不止。是男人聽到別的男人諷刺自己不行,那也是傷自尊的事。再說他也是娶了福晉的人,而且福晉不止跟皇帝有染,最近更是有野男人的傳言,你這麼說,難道是在諷刺博果爾就是因爲滿足不了自己的福晉,福晉才紅杏出牆了的嗎。
簡直是欺人太甚。
博果爾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下去,站起身,看也不看順治一眼,轉身出了門。
順治看見博果爾什麼話都沒說一句的就走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的難受,胸膛也被氣的不停的起伏着。
順治喘了兩口粗氣,一腳把桌子踹了下去。一時間只聽見木頭、瓷器和地面相撞的聲音。桌子歪在一邊,奏摺散開,茶杯的碎片連着茶葉茶水灑在地上和摺子上。滿地狼藉。
吳良輔看着襄親王帶着他的貼身小太監滿臉陰沉而去,聽着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吳良輔都不知道該擺什麼臉型了。這皇上和襄親王是不是冤家啊,這才幾天就吵了兩回。雖然兩回都是以襄親王請罪或是敗走爲結局,可這也沒有見皇上好過過啊。瞧見沒有,這皇上面前的茶盅不是又壯烈犧牲了嗎。
吳良輔低低嘖嘖兩聲,搖頭晃腦感嘆:這襄親王真是招惹皇上的一大人才啊。這招惹了皇上,皇上也就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半點也不怪罪襄親王。
說起來襄親王真真是得寵啊。
博果爾帶着小李子回到住處,心中的那口氣還是沒有順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博果爾右手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這順治太過分了,是皇帝了不起啊,是皇帝就可以任意侮辱人嗎。博果爾咬牙,要不是他自知他不是當皇帝的料,要不是他不喜歡束縛,要不是他答應過太妃,他這會就該想想怎麼去篡位了。
“小李子,過來給我換身衣服,我要出宮。”博果爾發了會憨,自己跟自己較了一番勁,臉上退下少許怒色後對小李子吩咐道。
“這,主子,你答應過陪太妃用膳的,這看着也要到時辰了,主子,您看這會出宮會不會耽誤陪太妃的事。”小李子苦着臉說道。
小李子一路跟着博果爾回來。他和吳公公在門口候着,也聽不清裡面說話的聲音。主子帶着滿臉的怒氣走出來,也沒招呼他跟上,徑自走了。他趕緊跟上,看着前面主子滿身的陰沉氣,他是大氣都不敢出。到了屋子裡他幾番欲言又止,也忍住了不敢開口。他只是一個奴才,他不敢逾矩主子的事。
博果爾聽見太妃兩字,眼裡卸下怒氣溫暖起來。
“讓人去太妃那裡告罪一聲,就說今兒有事,明天一定陪太妃用膳。去吧,吩咐了就回來給我換身衣服。”博果爾揮揮手讓小李子出去。
就他今天這個情緒還是不要去太妃那裡了,等明兒緩下來再去,不能讓太妃擔心。
“嗻”小李子行過禮退了出去。
博果爾換了一身常服,帶着小李子出了宮。在外面用過午飯,就去了一品樓。今天一品樓說書的說的是一個關於狐狸的故事。這纔剛起頭,博果爾來的正是時候。博果爾坐在二樓顯眼處捧着茶杯看着樓下聽了起來。
乾清宮裡,順治平息了會,矮下身子坐在榻上。
他雖胸中還是憋得慌,但腦子清醒不少。這腦子清醒下來,他就開始想他爲什麼不準博果爾搬出宮外去,而且會諷刺博果爾女人方面的事。博果爾以前也是由宮裡搬出去的,可那時的他實在沒什麼感覺。草草的賜了宅子,一點也沒放在心上。正月裡他還爲着修葺襄親王府降了工部製造庫官員,吏部的罪。
可如今爲什麼才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就不準博果爾搬出去呢,是捨不得嗎?對了,是捨不得啊,他也就這麼一個親兄弟,不親近博果爾那親近誰。留博果爾在宮中才好培養兄弟感情啊。
至於女色,一定是因爲博果爾現在還小,他怕博果爾被女色掏空身子。
對,就是這樣的,順治想着使勁的點點頭,壓下心裡想着博果爾跟女人親近升起的酸澀,一臉鄭重的從榻上站了起來,默默的在心裡肯定自己的想法。
順治想走過去在書架上找找那本講兄友弟恭的書,一邁腳,就從腳下傳來有東西硌着腳的感覺。順治擡起腳,看着腳下的東西。滿地的狼藉提醒着順治剛纔的事,順治看的不是滋味。喚過吳良輔,讓人收拾乾淨。等吳良輔答應着準備出去叫人的時候,順治又吩咐吳良輔,襄親王一回來就向他彙報。
這就更坐實了吳良輔心中關於襄親王得寵的事。這以後得更加小心對待襄親王啊。
這邊順治在宮裡心不在焉的看着書,那邊博果爾卻是喝着茶津津有味的聽着書。這同樣都是書,享受的感覺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