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順治滿臉陰沉帶着滿腔怒火回到乾清宮, 坐在榻上,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熊熊的怒火,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就算再怎麼想的堅決, 他也怕, 他怕博果爾至始至終都不會喜歡上他, 他怕那些人阻擋。太后, 太妃, 宗室皇親,哪一方都不是他現在能隨意撼動的。他更怕博果爾在這事中受到傷害,他還不夠強大。所以, 他不敢開口對博果爾明說,他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太過明顯, 他是任性, 可是他有自知自明。在沒有那個實力的時候, 爲了博果爾的安全,他只有在這些事情面前妥協。
他也想過子嗣問題, 他知道如果讓博果爾就此沒有了後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有人觸碰博果爾,他就想殺人。他根本就接受不了博果爾會成爲其他人的這件事情。
他是皇上又怎麼樣,還不是有些事還是做不了主,要是, 要是手中的權利大過天, 他還在意那些嗎, 他還有那些顧忌嗎?
對, 是權利, 手上有了權利,他就能保護好博果爾, 不必再怕什麼,就算他要留博果爾一輩子在皇宮,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敢去阻止。
他知道他忍不了多久,他見着博果爾總是情不自禁的靠近,觸碰,眼裡的情緒根本就掩飾不住,被人看出來是遲早的事。所以爲了博果爾,爲了他和博果爾的將來,他一定要把權利緊緊的攥在手中。想到這裡順治眼裡的烏雲漸漸散去,明亮起來。這個時候,順治也纔算真正的開始成長起來。人要蛻變總得要理由要契機,博果爾就是順治真正成熟的契機,爲了心愛的人這就是順治的成長起來的理由。
不過話雖放到這裡,就看順治是真正的破繭成蝶還是如歷史上的順治一般最終困死在繭裡,就看這個順治的決心和能力了,我們拭目以待。
博果爾跟着鰲拜去了鰲拜的府上,菜還沒有嘗着,不過鰲拜的府上倒是給了博果爾一個小小的意外。
博果爾上次留宿鰲府的時候,醉了一下午,又睡了一晚上,也沒怎麼好好看看鰲府。這次來的時間尚早,就由鰲拜領着參觀了一下鰲府。
鰲拜的府邸還算大,雖然比不上王府,但也算不錯的了。亭臺樓閣,假山荷塘,抄手遊廊,一樣不落,整個院子卻不是王府江南園林的精緻而是帶着北方院落的大氣。很符合鰲拜的身份氣勢。
往往參觀別人家宅的時候,是不會讓客人蔘觀後院的。可是鰲拜卻不甚在意的領着博果爾在後院走了一圈。博果爾不解,聽鰲拜說那是後院的時候,本來就想退出去的,鰲拜卻制止了。鰲拜說後院自福晉過世後就沒有人了,就只有一個八歲的嫡子住在東院裡,用不着迴避。
博果爾古怪的看了一眼鰲拜,悶在心裡嘀咕。歷史上並沒有說起過鰲拜妻子和兒女的情況,只有部影視作品說鰲拜有一個女兒。可現在鰲拜只有一個兒子,後院一個女人都沒有。難道鰲拜非常愛他這位嫡妻,愛到不碰除妻子以外的人。
博果爾再古怪而隱晦的看了一眼鰲拜的下身,在古代應該不存在那種爲了心愛之人而節慾的人吧。遠的不說,就說順治,歷史上那麼愛烏雲珠,都還有皇五子及以後的子女出生呢。唔,難道說鰲拜有隱疾,這點到說的過去,可爲了充面子,就算有隱疾也會放個女人在家裡擺着啊,這可是男人的通病。他可不認爲鰲拜這個大男人主義極甚的古代男人會仁慈善良的顧忌女人的感受。
所以說,鰲拜這樣子是非常奇怪的啊。清朝的時候是不準官員嫖妓的,天知道那些不能嫖妓的官員只好跟自家的妻妾用功,各自帶頭,爲康乾盛世的人口激增,作了多少貢獻。這鰲拜沒有妻妾是怎麼度過這麼些年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好像正處於性旺盛的階段吧,鰲拜沒把自己逼出毛病吧。咳咳,好像想遠了啊,拉回來,這種事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會提起吧,又不像前朝還可以相約一起去青樓,談論談論花魁什麼的。
鰲拜沒有注意到博果爾隱晦的眼神,更不知博果爾心中所想,要是知道了大概會青筋直冒,恨不得親自對着博果爾演示一番,他沒有毛病吧。鰲拜帶領博果爾繼續參觀,博果爾也沒有多關注了。總歸一句話,府邸不錯,鰲拜這個沒有後院的主人很奇葩。
坐在涼亭裡的石凳上,圓形的石桌上擱着下人端上來的茶和點心。博果爾看了看旁邊的荷塘。池塘裡的荷葉已經開始枯敗了,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坐在石凳上都可以感覺到涼意順着接觸石凳的位置往上冒,博果爾小小的打了個寒顫,伸出雙手捧住跟前的茶杯。很燙,不敢捱上,放在杯子的旁邊烘着。
他們平靜的說着話,談的大多都是圍獵的那些事。博果爾手臂受傷,順治不准他再去打獵,在順治帶着羣臣去打獵的時候,他要不就帶着小李子在營帳附近閒逛,要不就呆在營帳裡休息。在順治回來的時候,也是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的,所以他除了在晚上野餐的時候還能見着嶽樂外,其他人他是一個大臣也沒有說過話,也不知道打獵的情況怎樣。現在聽鰲拜給他講解,不由的對圍獵再次升起了興趣。打獵這事就算他不擅長,但是總會引起作爲男人骨子裡的那份野性。
不由的想,一定要把騎馬射箭練好,等來年的時候一定好好的展現一把。博果爾幻想着來年的美好,突然被一聲“阿瑪安好”打斷了。聲音聽起來是小孩子的童聲,卻聽着很嚴肅。博果爾發散的眼神聚焦,纔看清鰲拜身邊站着一個小孩。
這小孩站着有鰲拜坐着肩膀那麼高,一張笑臉繃得很緊,很嚴肅,脣緊抿,看的出是個很嚴謹內斂的孩子,只是這孩子太小,臉色還帶着稚氣,再加上一張嚴肅過分的臉,竟讓人看着一副老成的樣子。一身青衫,外面是一件玫紅的褂子,手上拿着一張弓,背後揹着箭筒,裡面插着幾支箭。
其實博果爾是不太喜歡這種裝大人的小孩子的。他總覺得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活潑,可愛,純真。有小孩子的撒嬌耍賴的權利,就像現在玄燁的樣子。雖然他也知道,是因爲玄燁還太小,還不明世事。可是玄燁是皇家的孩子,天家無孩子,玄燁長這麼大不會再是孩子樣,他能理解,可是眼前的這個孩子不是皇家的孩子。
聽着這孩子的叫法,也知道這事鰲拜的嫡子,才八歲就是這個樣子,着實不知道鰲拜是怎麼養的。按理說,鰲拜沒有後院,只有這麼一個孩子,那也就不存在什麼暗害陰謀排擠欺負之類的,怎麼這個孩子就是這個樣。
博果爾不動聲色間打量完這個孩子,還在腦子裡想了一系列的事情,雖然感覺挺久,其實也就一轉眼的事。鰲拜在這個孩子向他請安的時候沒說什麼,恩了一聲,點點頭,看向博果爾說“博果爾,這是我兒,納穆福“接着轉向納穆福說道”納穆福,這是襄親王博果爾,去向博果爾請安“
納穆福聽着鰲拜的話,走到博果爾面前,規矩的請安,在博果爾叫起後,自覺的站在鰲拜的後面。鰲拜見納穆福請完安,什麼也沒問的讓納穆福回房了。
鰲拜沒看見,博果爾在對面可是看得很清楚。他清楚的看見納穆福眼裡的失望,是期待落空的那種失望,那種眼神,他以前也有過,對着那個拋棄他們母子的男人。
博果爾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那個孩子的漸漸遠去的背影。他也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個孩子才八歲就是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鰲拜不是個怎麼合格的父親。縱然他看得出來鰲拜在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眼神是溫和的,可是一個再早熟的孩子也是不能理解這種隱晦的關心的。
博果爾小時候沒有得到過父愛,自然明白一個孩子對於父愛的渴望。這個孩子已經沒有了母親,在心裡覺得父親又對自己過於不關心,能長成這樣的性子而沒有扭曲,已經不錯了。
唉,在古代很少有像現代那樣的父親吧,古代的規矩太多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古代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也太含蓄了。
“鰲拜,怎麼不讓納穆福留下來,我上次來的時候怎麼沒見着納穆福啊”上次來的時候,用膳的時候也沒有見着這個孩子,他當時沒想過鰲拜沒有後院,他以爲妻妾什麼的,兒女什麼的,是在後院用膳,不與鰲拜一起。再加上已過了膳時,他也不會無聊到去打聽別人家用膳的事。所以他並沒有見過鰲拜這個唯一的兒子。
鰲拜聽着博果爾這麼一問,想了一下開口。“納穆福才練完騎射,最好還是換身衣衫休整一下,不然太失禮了。上次太晚了,就沒有讓納穆福來給你請安。”他們父子平常也是這麼處的,納穆福剛練完騎射,也該累了。
博果爾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請不請安不要緊,我只是好奇而已”從鰲拜的話裡,博果爾還是聽的出來鰲拜是挺關心這個兒子的,就是從不表現出來而已。
鰲拜點頭“我知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博果爾誤會”他不想博果爾誤會他對他藏着掖着。他不是故意不讓博果爾見着納穆福的,他只是忘了而已。他那個時候剛發現自己心思不久,整個心思都在博果爾身上,也就忘了這檔子事了。他專注而真誠的看着博果爾,想把自己的想法傳給博果爾。
博果爾被鰲拜的眼神看的不自在,轉移話題“納穆福的騎射是你教的嗎”他不能理解,爲什麼順治和鰲拜這段時間,有些時間看他的眼神總是讓他如坐鍼氈,非常不自在。
“恩,是我教的”鰲拜點頭承認。
博果爾一聽這話來了精神了,雙手撐着桌子,黑白分明的雙眸亮晶晶的看着鰲拜“鰲拜教納穆福的時候,也順帶着指導指導我吧”他的騎射,他的圍獵啊。
啊,鰲拜被博果爾看的心熱熱的,心跳都加快了。有些閃躲的避開博果爾的眼睛,看向博果爾的旁邊的虛空處說道“博果爾怎麼還要我指導,博果爾的騎射不是很…”說道後面突然想起圍獵第一天博果爾的戰況,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只好說道“納穆福每天都是中午練習的,博果爾想來就來吧”
博果爾猛點頭,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這不有人教了嗎。雖然跟着一個孩子一起學有些丟人,但他一定會努力裝成陪練的樣子的。
“鰲拜,納穆福的騎射怎麼樣啊,剛纔是剛練習完吧”
“恩,不怎麼樣,還不能看”想到納穆福最近的成績,鰲拜說道。比起他以前,納穆福現在根本就不能看。
喂,納穆福還小吧,要求不要太高喔。“誒,不會吧,我看着納穆福還挺有氣勢的”小小的身板板的挺直,再加上一張面癱臉,真的很有氣勢。
“那算什麼,比起我來說差遠了”鰲拜卻是不甚滿意納穆福現在的成績的。
博果爾心裡搖頭,“是你要求太高了吧。鰲拜,納穆福還是個孩子。”他也不能說太多,他雖然有些憐惜那個孩子,可是那畢竟是別人家的事,人家有父親,還輪不上他說三道四。
用膳的時候,納穆福是和博果爾鰲拜一起的。這個孩子還真的是被養的太過於規矩,一舉一動都是規規矩矩,不超出半點。而且這孩子一看就很戀父,舉手投足間都帶着鰲拜的影子,連臉上板着的弧度也跟以前的鰲拜差不了多少。
桌上菜餚很合博果爾的口味,一不小心,博果爾就用多了,用完膳博果爾就坐在鰲拜書房的榻上直哼哼。鰲拜好笑的看着博果爾,眼裡的寵溺分明很明顯。鰲拜不由博果爾拒絕,手掌覆上博果爾的胃部畫着圈的揉着。博果爾蜷着身子,在鰲拜熱熱的大掌按摩下,舒服的哼哼的幾聲,慢慢睡着了。
鰲拜在博果爾的呼吸聲平緩後,才收回手,給博果爾蓋着毯子。坐在榻邊看了博果爾好一會,親了親博果爾的額頭,起身離開書房,向着東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