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夜空
我站在一個鐵盒裡,
鐵盒在夜空裡,
夜空沒有星星。
我大聲吼叫,
夜空卻依然安靜,
聲音都鑽進了耳朵,
大腦刺痛。
我恨這個鐵盒。
我點燃了一支菸,
菸頭照亮了一切,
卻用完了氧氣,
於是,煙霧開始和肺溝通。
我的眼流出了黑色的淚滴,
落在鐵盒上。
百年,
鐵盒長出了白色的花,
花根網一樣攀住了整個鐵盒,
我幸喜若狂。
我把菸頭湊近白色的花,
想給它取暖,
花卻死了,
我哭了百年,
花沒有復活,
我愛上了鐵盒。
一天,
鐵盒和花根一起灰飛煙滅,
我一個人站在夜空裡,
夜空沒有星星,
我大聲吼叫,
聲音從四面散開,
我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可是,我笑了。
雪花飄飄灑灑,如天上放出的白色禮花,天空沒有一絲風,萬籟俱寂,太陽還沒有升起,人們還都沉浸在夢鄉之中。
“好冷!”平靜的小城裡一處屋檐下,發出了這樣的聲音,聲音稚嫩,發抖,又像是哀求,彷彿這樣一說就不再冷。
孟凡睜開了眼睛,他不得不睜開,這寒冷的天氣讓他無法安心地閉上眼睡覺。
“爹,你壓着我了!”孟凡又說了一句,他發現他爹的手和腳壓在自己身上,無比沉重,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爹沒有理他,也沒動一絲一毫。
“爹,爹!你壓着我了,起來一下!”孟凡繼續,嗓門大了點。
他爹還是沒反應。
孟凡覺的不對,心砰砰地加快了速度,眼睛露出了驚恐。
不知那裡來的力氣,孟凡一下子從他爹的身下跳了起來,站在一旁直直地看着還爬在冰冷的石地上的父親。
他的父親死了,這對孟凡沒多大打擊,甚至孟凡爲他的父親高興,因爲他的父親不用再爲了活下去而四處乞討,不用捱打、不用怕冷。父親的死對孟凡只意味着以後要一個人討飯,而且還會很自由,捱打的時候不用再顧及他的父親,可以拔腿就跑。
孟凡將父親拖到了一處山地,雖然這對他來說很困難,天寒地凍,飄下的雪花讓他不停顫抖,可他如果不拖走父親,算不得街坊的人們又會打他,因爲他父親的模樣實在太討人厭,而且他不會自己走,因爲他死了,也許這是孟凡能爲父親所做的最後的事情。
孟凡找來一根比較粗的樹枝,他想爲父親挖個墳墓,可惜地太硬了,這個七歲的孩子無能爲力,他試着用自己的小手去挖,手破了,鮮血流了出來,可他還是不能損壞大地的一沙一土。他想,怎麼辦?他滾燙的血都無法融化這凍土。
枯樹被積雪壓的咯吱直響,一棵棵枯樹發出的聲響成了這死人的葬曲,雪不停的在下,如此聖潔,它可不管樹枝能不能承受,它覺得這是在幫助枯樹,來年這些樹就不用再爲身上的朽木煩惱。
這些樹肯定也很討厭冬天,尤其是下雪的冬天,孟凡看着樹林這樣想。他環顧四處,尋找,希望可以找出更好的辦法來葬他的父親。
遠處隱約走來一個人,白色的衣服,如果不是她那一頭飄逸的黑髮,孟凡不會發現她,她走近了,太美麗了,漫天的雪花都覺的羞愧,使勁的飄搖起來,不敢落在這女子的身上。
孟凡從沒有正眼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美的讓一個孩子的心都激動起來。女子走過來,用她那不能形容的臉對着孟凡。
“小朋友,我來幫你葬你父親好嗎?”女子甜美溫柔的聲音讓孟凡覺得雪花原來這麼可愛。
“好。”孟凡不能抗拒,也不願抗拒。
女子稍一擡手,堅硬的大地就被感化,變的鬆軟,土礫雪花一樣一股股地往上飛,一個齊整的大坑出現在孟凡的眼前,女子再一擡手,孟凡父親骯髒的身體就慢慢地落進了坑中,女子怕弄傷了這個死人,所以小心翼翼,這讓孟凡感動、不解,因爲從未有人對他父親這樣過。土礫又鬆散地一股一股地撒回坑中,墳墓就這樣誕生了,從頭到尾,女子只是緩緩地揮動她的雙臂。
“姐姐,你是神仙嗎?”孟凡道,他覺的除了神仙沒人會長的這麼美麗,也沒人能這樣葬他父親。
“你真聰明,姐姐是北方天上的花露神,冬天北方沒有花開姐姐就下來玩玩!”女子笑着,真的跟花一樣,還有些調皮。
“哦,花露神,,姐姐,我叫孟凡,你叫什麼?”
“姐姐叫冰露。”女子答道。
“冰露!”孟凡嘟囔一句,心想,這名字還是和雪有關係。
“孟凡,你告訴姐姐,你以後想幹什麼,想要什麼,姐姐幫你!”女子笑着問孟凡。
“我不知道。”孟凡道。
“那你現在可以想想。”女子道。
“那,那怎麼能夠上天?”孟凡撓頭苦思終於知道自己最想做什麼了。
“上天?呵呵,小傢伙,你想當神仙啊!這姐姐可幫不了你!”女子道。
“哦,沒關係。”孟凡道。
“還有別的嗎?”女子道。
“沒有了。”孟凡道。
“哦,真是好孩子,那姐姐要走了,你以後好好做人,姐姐會在天上看着你的!”女子道,說完,譁一下沒了蹤影,留給孟凡的只有幾絲幽香,和那甜美的笑容。
“我就不能當神仙嗎?哦,,應該能,姐姐能當我就能當!”孟凡望着天空癡迷地想着,雪花迷了眼都不知道。……
孟凡十七歲了,長成了大人,眼睛裡那奔騰的火焰越來越旺,十年來他訪遍了中華大地,他想成仙,可沒人能幫他,最後人們說崑崙山住有修行的仙人,可他整整花了三年時間翻遍了整座山,除了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他沒發現別的什麼活物。
“還有誰能幫我成仙,能讓我飛上天去。”孟凡在想,崑崙山頂的冷風沖刷着孟凡棱角分明的臉,“難道是我不夠誠心?對,一定是這樣!”孟凡找出了原因。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聲音大的都能聽見迴音,他邊磕頭邊喊,求神仙能收他爲徒,讓他也能當個神仙。
沒人理會他,神更不會理會他。
二十七歲,孟凡還在尋找着成仙之法,走遍了名山大川,世人眼中十足的瘋子,孟凡眼中的火焰依然旺盛,可結果依舊一無所獲。
三十七歲,孟凡還在繼續,他想盡一切辦法,翻閱了所有有關神仙的書籍,根據書上的記載去尋找傳說中的神仙,一次,一次,險象環生,眼中的火更旺,可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六十七歲,孟凡再也走不動了,他在他父親的墳墓前停了下來,又是一個冬天,雪花揚揚灑灑,他的一生就要過去了,這一生他只做了一件事,而且沒有完成,他研讀了無數古籍,訪遍天下能人異士,可他始終靠乞討爲生,他又回到了這個夢想開始的地方,一生畫了一個圓,現在回到了原點,他眼中的火焰還是那麼倔強,那麼旺盛,難道就這樣抱恨終天!
“不行了,等下輩子再想辦法吧。”孟凡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心中卻還不肯放棄。雪花落在孟凡臉上,就像是他從來沒感受過的親吻,突然間他不再討厭雪,他平躺在地上仰望着雪花上空的雲,他在尋找,可始終沒有找到。
“你是想成仙,還是,只想上天。”一個聲音在孟凡彌留之際傳來。一個黑衣人站在了孟凡瘦弱的身旁,黑衣人身上冒着騰騰的黑氣,在這白色世界就像一片碎裂的虛空。
雪花似乎有些害怕,顫抖着,掙扎着避開黑衣人高大的身體。
枯樹上朽木再也承受不住,噼裡啪啦地掉落一地。
“能上天也行。你能幫我嗎?可惜我就要死了。”孟凡半眯着眼看着來人虛弱地道。
同樣的地點,孟凡遇到了兩個不一樣的神奇的人。
“他們不幫你,我就幫你,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不死,還能讓你上天。”黑衣人望着灰色的天空冷聲道,聲音比這天更冷,身上彈跳的黑氣開始躁動。
“我願意,你也是神仙嗎?”孟凡低聲道。
“不,我來自魔界。”黑衣人道。
“哦,我知道你們,你們喜歡黑暗,,只要能上天,成魔也可以。”孟凡道……
黑衣人一揚手,孟凡就被帶到了一個永遠只有月亮的世界,微弱的光,到處都是黑暗。黑衣人告訴他這就是魔界,孟凡不明白爲什麼魔界還會有光,不明白也沒關係,重要的是黑衣人願意教他怎麼飛上天去。
“你的心已經太老了,而且太軟,要想成魔,你就要換心,我有一顆狼的心,你願意換上嗎?”黑衣人在月光下冷冷地道,月光照不到他的臉上,孟凡無法看清他生命中第二個恩人的臉。
“那是不是要把我這顆心拿走?”孟凡輕輕地道。
“對。”黑衣人道。
“這樣不行,我的心裡有很多我不願放棄的東西,我就是爲了他們纔想飛上天去,能不能不拿走!”孟凡道。
“可以,我能讓你同時擁有兩顆心,不過你將活在這兩顆不同的心中間,會很痛苦。”黑衣人道。
“沒關係,痛到最痛就不會痛了,我不怕。”孟凡道。
於是,黑衣人再度揚手,一顆強健、黑色的狼心鑽進了他的體內,長在了他的右邊。孟凡彷彿一下子重生一樣,充滿了力量,他白花花的鬍鬚脫落,頭髮快速地變的深黑,體魄強壯,就連他本來快要枯死的心也重新跳動起來,就像十七歲那年一樣。黑衣人用法眼觀察孟凡體內,除了他原來的那顆心是紅色外,其餘都是黑色,肝、脾、胃、肺還有血液……
接下來的百年,孟凡一直住在這永遠沒有白天的地方,跟黑衣人學習飛天法術。每到十五月圓,孟凡的頭就會劇痛,疼痛中他還算俊朗的頭就會變成狼形,黑衣人事先並沒有告訴他會這樣,他也不在意,沒關係能上天就好。
圓月下,柔光似水,照不亮孟凡黑色的心,孟凡痛徹心扉,他擡起狼頭看着灰色的天空,那玄妙的灰色雲端是否有人在注視着他,跟他一起賞月,陪他痛苦!兩顆晶瑩的淚滴從狼臉滑下,露珠一般,孟凡是笑着落淚,再大的疼痛都不會讓他流淚。
“姐姐,你說過你會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你現在能看到我落淚嗎,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淚是什麼味道,甜甜的。”孟凡痛的狼臉都扭曲了,可他的心中卻想到了那位改變了一切的仙女。
百年時光彈指一揮間,孟凡在期待中忍受疼痛,反反覆覆,他終於學有所成,他要離開魔界,去天上看看。臨走的時候他想給他的師父扣幾個頭,雖然黑衣人一直不認爲孟凡是他的徒弟。
“你不用給我磕頭,我不跪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的跪拜!記住,你應該也一樣,不管什麼,你都不能屈服,不然你對不起你的狼心。”黑衣人拒絕了孟凡的跪拜。
孟凡將黑衣人的話深深的記下了,黑衣人是他最敬佩的人,他的話孟凡一定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