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燁笑而不語，只用目光掃視一圈在做的賓客和嬪妃，衆人都是一臉的茫然。只有靈犀，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記得幼年時，隨着母親辨認草藥，卻是聞到過一股這樣的氣味。只是當時可沒有這麼濃郁，只若有若無的露出來那麼一絲，便已經讓靈犀記住了一輩子。
軒轅燁抿嘴笑了笑，說：“靖貴妃知道這是什麼？”
一時間目光都投到靈犀身上，靈犀努力的吸了口氣，又在心中確定了一遍，方纔笑道：“臣妾也是幼時曾經聽母親講過，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怕是要惹大家笑話。”
聽靈犀提到母親，就連軒轅燁的眼睛也是一亮，若說這世間還有一人知道，便只有可能是海蘭清。因爲當初，這東西也是清兒告訴自己知曉的。
當下更是不會怪罪，只道：“你說便是了。”
靈犀盈盈一笑，“東邊有山，名曰蓬萊，蓬萊仙島上傳聞有靈芝仙草。這一株，想來就是傳說中的千年芝仙了。皇上，臣妾說的對不對？”
“傳聞之說豈可盡信。靖貴妃未免也太幼稚了些。”坐在下首的柔妃聞言卻是先笑了出來。此話一出，底下倒是有不少人抿嘴偷笑，只當靈犀是道聽途說出來賣弄，等着要看靈犀的笑話。
“哈哈哈哈……”不料軒轅燁撫掌大笑道：“不愧是朕的靈犀，什麼都瞞不過你。正是東海蓬萊的千年芝仙。朕幾年前就已經命人去東海尋找，不料正巧在太后千秋節前尋了回來。這是上天賜給朕和太后的祥瑞，預示太后可以福壽萬年吶。”
隨着軒轅燁的說話，千年芝仙的錦盒被侍衛打開。一時間整個大殿中都充斥着濃郁的異香，令人聞過之後便覺得神清氣爽。
衆人都嘖嘖稱奇，太后更是十分滿意。便擡手道：“今日大家都在，不如就撿着幾樣新鮮的禮物拆開了看看，也讓我老婆子長長見識。我剛剛看了看禮單，有好些卻是連名兒都沒聽說過呢。”
既然太后都已經開了金口，那今日是她的生日，軒轅燁自然也沒有不依的道理，便讓人將那些禮物都搬進了大殿，着實堆滿了中間的空擋。
皇后的絕品陳檀讓太后十分歡喜，平素裡看白靜有些冷淡的目光今日竟然也熱情起來。一名小太監捧出一個藍絲絨布錦盒，念道：“靖貴妃，蘇繡壽字圖一副。”
話音剛落，大殿中譏諷之聲就不斷，對於靈犀的位份來說，這樣的一份禮物也是微薄了些。就連太后一直微笑着的臉，也逐漸的陰沉了下來。
整個殿中，只有軒轅燁和白葉凌兩個人還微笑着。雖然是情敵，但是兩人在這一點上觀念驚人的一致，那就是自己心中的這個女子，絕計不是個會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靈犀身上，靈犀也凜然不懼。只有白靜臉上露出了些意味不明的微笑，這微笑恰恰被白葉凌看在眼中，心中一顫，暗道不好。
白靜和靈犀在宮中勢同水火，這點誰都清楚。白靜是皇宮，這些年來宮中處處都遍佈着她的爪牙，若是要想個辦法在靈犀的禮物上動些手腳，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深知白靜的性子，倘若爲了保住自己，白靜必然會想方設
法的打擊靈犀。不由得心中有些着急。
同樣，白靜的表情也被靈犀看到，心中正有些奇怪，卻見坐的不遠的餘沁腕面含微笑，朝着靈犀擺了擺手。
餘沁腕知道些什麼，這是在示意靈犀稍安勿躁。
袖口中緊緊握着的手稍稍鬆了些。這次送禮的確是靈犀自己的疏忽，只覺得太后和皇后並不算一黨，故而禮物的安危不必擔心，但是未曾想到白靜的人竟然已經能遍佈到永壽宮中，卻不知太后如若知曉，又會作何感想呢。
只是，太后對自己的態度也從不友好，若是她作壁上觀，淨收漁翁之利也不是不可能。一時間心中七上八下，只看着那捧住錦盒的太監將那藍絲絨布錦盒打開。
禮物捧出的那一霎那，靈犀的心才落了地。是自己檢查了幾遍的禮物沒錯。只是爲何白靜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再轉向白靜時，卻見白靜沉了臉，正一臉疑惑的望向宛晴的方向。而宛晴一臉惶恐，暗暗搖搖頭。
如此可知，白靜的確下手了，但是卻不知道被誰又調換了回來。
會是誰呢？靈犀望了望餘沁腕，見她正笑得溫婉謙和，眼中卻又隱隱帶着得意的神色。心下明瞭，這個暗中將禮物調換回來的，定然就是她了。
“不過就是一副繡品，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底下不知是誰，小聲咕噥一句。卻是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
靈犀認得這女子，正是祥嬪。軒轅燁冷眼掃她幾眼道：“你說是普通繡品，那麼你又送了什麼？”
祥嬪趕忙上前行禮，言語間還帶着些許驚喜的意味，讓人暗罵她的愚蠢無知。“臣妾送的是暹羅國進宮的錦緞，製作成衣衫穿在身上冬日可以抵禦嚴寒，夏季可以隔離炎熱。”
這時坐下又有人冷哼一聲道：“如果沒有記錯，那錦緞是去年暹羅國使節進京時帶來的，每個宮中都賞了一匹的。如今祥嬪姐姐卻拿來送人，嘖嘖嘖，真不知道是大方還是貧氣呢。”
說話的是一個貴人。卻是替靈犀出了一口惡氣。
祥嬪聞言大窘，不好意思再說話，將頭低下。卻聽一直坐在下首的南宮墨道：“這繡品雖然普通，卻仍有不凡之處。單單是這樣奇巧的心思，便極少有人會用。”
軒轅燁原本也有些狐疑，因爲隔得遠，所有並沒有看清楚，但聽南宮墨這樣說，便也起了好奇心，讓那小太監上前兩步，將繡品呈上來。
只見這繡品用大紅絲綢作爲底布，再用成股絲線劈做十六分，細細密密繡制而成。每根線還比不上頭髮的一半粗細。繡工尚且不論，只見整個壽字都是用上千只蝙蝠拼湊而成，細看之下，這蝙蝠竟然沒有一隻是重樣的。
這樣細緻奇巧的心思，在沒有第二人會用了。
軒轅燁大讚一聲，便讓人將這繡品呈上給太后看。太后原本繃着的臉這才漸漸舒緩，笑了一聲道：“靖貴妃也有心了。”
白葉凌端起面前的酒杯，遙遙朝着南宮墨比了個敬酒的手勢，表示感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靈犀喝了兩杯酒便覺得臉頰飛紅，有些燙。便走到軒轅燁跟前道：“臣妾不勝酒力，先去殿外走走，醒了酒馬上
就回。”
軒轅燁有些擔心，拉住靈犀的手道：“要不要讓霏月先送你回延禧宮？”
靈犀瞟了太后一眼，見太后正假作飲酒望向這邊，便搖搖頭道：“臣妾無妨，馬上就回來。”說罷便行了禮，喚了霏月陪同，出了大殿。
初冬的夜很涼。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上，清寒的月光灑落一地，更讓人覺得心中冰涼。
靈犀因爲覺得熱，也並沒有穿披風。直到在這宮中走了片刻，才發現，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溫度。
霏月一直跟在身後，勸道：“娘娘，夜裡風寒，咱們趕快回去吧，若是着了風可不是鬧着玩的。”
靈犀卻沒有心思回她的話。因爲眼前這個場景，看起來是那麼熟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正是寒潭，便是靈犀第一次入宮，被白葉凌救出之後，和他一同跳入的那個寒潭。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天氣霎時寒冷。這一潭湖水卻沒有絲毫結冰的跡象。四下無人，只有水面上氤氳着絲絲白氣，讓人覺得像是仙境一般。
“冷不冷？”肩膀上傳來一陣溫度，卻是一股久違而熟悉的龍涎香氣味。
自從在宮宴上見到靈犀，她便已經奪去了自己全部的目光。直到見她面色緋紅離席醒酒，白葉凌纔再也按捺不住，趁沒有人注意，也離了席。
這宮中這樣大，卻是不知要到哪裡尋找靈犀的身影。白葉凌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宮中尋覓，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寒潭。
想那日初見靈犀，只覺得這倔強的異邦女子格外有趣，卻不知那初見的風情便已經將自己的心緊緊束縛住，再也難以逃開。寒潭水中那一抹柔軟的脣瓣，卻成了他心中一生的牽絆。
水潭邊上站着的那個青色身影恍若天人，不是靈犀卻又是誰。這樣寒冷的夜裡只穿着單薄的宮裝，白葉凌忍不住，將自己的大氅脫下，罩在了那個嬌小的身軀上。
靈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回頭。那一襲白衫，雙眉入鬢，目似朗星。英俊的臉頰上滿是心疼的表情，不是白葉凌又會是誰？
似乎一時間全世界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靈犀只站在原地深深的凝望着那英俊的面孔，多少個夜裡醒時夢中，全都是他的身影。邊疆苦寒，戰場危險。她多怕有一日醒來，接到的是他從邊疆傳來的噩耗。
這個英俊而又溫柔的男人，是什麼時候悄悄的走進了自己的內心？
如今終於能面對面見到，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白葉凌上前一步，大手用力一攬，將已經呆滯的靈犀攬到懷中。聽他沉穩的心跳，靈犀輕輕呼出一口氣。原來自己早已這樣期待他的擁抱了呢。
霏月早已識趣的退了下去。寒潭邊上，卻只留下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身影。
似乎這一瞬間，戰場上所受到的所有傷痛都已經不足爲提了。白葉凌只覺得只要有懷中的這個女子，就有了全世界。
“靈犀……”白葉凌靜靜的享受着這夢寐以求的溫軟懷抱，似是解脫一般，輕喚着她的名字。
“恩？……”靈犀緩緩擡頭，一雙滿是水汽的大眼睛望向白葉凌，脣邊溢出一抹滿足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