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日漸寒涼,滿眼草木皆枯黃;大雁南飛,寒露爲霜,落寞無邊亦蒼涼。
窗外梧桐樹被一片黃色包圍,那枯黃的葉子翩翩飛舞,似乎這時才真正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已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
看着滿園蕭索,屋中一身紅色裝扮的女子似有感嘆,粉脣微翹,墨色的瞳孔中,閃過了一絲的落寞。
只是眉宇間雖有淡淡的哀愁之色,卻也絲毫不掩其清麗脫俗的姿容。
想她越國的公主,金枝玉葉,閉月羞花,如今卻是下嫁給南宮墨,不受寵的正宮夫人。
香媚兒一襲淡綠色的流仙裙,袖口上還用金線綴着一朵牡丹,胸前則是鵝黃色錦緞裹胸,下襬用銀線勾勒出幾片祥雲的形狀,腰身輕輕扭動,長裙散開更顯得她好似雲中仙子一般。
頭上隨意挽個蝴蝶髻,髮際斜插芙蓉暖玉步搖,眉眼清麗,肌膚勝雪,櫻桃小口不點而赤,腮邊垂下幾縷髮絲,更平添了些嬌媚之氣。
只是這幾日心繫南宮墨,卻是沒有胃口吃東西,本來高挑的身材更加苗條,那纖細的腰身隨風擺動,更有讓男人盈盈一握的衝動。
她琴藝很好,當初在越國的時候便知道,修長的手指輕撫着琴絃,輕聲唱着。
此時門口正站了這位身穿嫩粉鏤空的雕花長裙,上面滿繡了鳳凰展翅,頭上更配了鳳還巢的金步搖,四周更以珠翠陪襯,這奇珍異寶悉數插在頭上,卻並沒有顯出華貴豔麗,多得不過是粗俗不堪,讓人咂舌這富貴滿身罷了。
安筱雅皺着眉頭看她,眉宇間浮現出了複雜。
她也只是無意間經過罷了,身邊並無丫鬟陪襯,安筱雅撫着修長的手指,眸光卻緊盯着前面不遠處的香媚兒,輕笑道:“公子不在,你就在這裡暗自傷懷?倒真是毀了這麼一副漂亮的皮囊”
琴聲戛然而止,女人的胸脯起伏着,紅脣幾乎都快要被她咬出血絲來,巴掌大的小臉,剎那間便如同白紙一樣毫無血絲!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並無反駁,平靜的起身,抱琴轉身,好似安筱雅壓根便不存在。
”站住!“安筱雅喝道,而香媚兒果真一頓,絕色的臉蛋側向一邊,只感受到一股不悅的眸光正要將她穿破。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聲音冰冷的傳入安筱雅的耳中,如同一句聽是走肉的問話。
安筱雅也不生氣,挑眉看她,”見了我就要跑?我已經到了這麼讓你懼怕的程度了?嗯?“
”墨不在,府中的事情,夫人爲大,媚兒知道......“她不卑不亢,只是聲音低沉了下來。
”墨?“安筱雅隨着她呢喃了一聲,好笑的吐出了一口氣來,”你倒是喊得親切,只是我在這府中呆了那麼久,也不曾見過他對府中的人上心,你知道,這是爲什麼麼?“
心口驟然的一痛,大腦中率先浮現出來的就是那些場景,他的好,他的溫柔,他的水性,只有面對靈犀!只有
面對靈犀的時候纔會表現出來!
除了靈犀,他還要誰!
可是,那個人是蕭靈犀啊!她的善良,她的靈氣,她的聰穎,是自己所能夠達到的麼?
即便蕭靈犀的心中無他,他卻依然會固執的守候!
她的心,不知覺的叫囂了起來,面部猛地繃緊,過了好久,她又呼出了一口氣來,扯出來的笑容比起哭還要醜,”夫人心知,我無能,管不住他的心,只是——“
她話鋒一轉,清麗的瞳孔毫不避諱的迎上安筱雅的視線,”夫人,您跟了他這麼久,怎麼也沒管住?“
”你!“安筱雅瞬間怒起,嗔大了一雙美目。
只是回報她的,只是一道背影,即便背影纖細,卻依然可以感受到內裡的倔強和頑強!
安筱雅有意的激怒她,無非就是想要從她的手上獲得對抗靈犀的力量,她不屑於此,她早已經輸得心服口服,換句話來說,或許,她就從未贏過!
香媚兒想出來散散心,可是京城之大,卻不知道應該去哪裡,便順着主街一路溜了過去。
當來到京城最有名的糕點鋪子瑞德祥的時候,忍不住走進去細選了幾樣可口的小點心,聞着香氣撲鼻的芙蓉糕、鴛鴦酥餅、榴蓮提子糕、還有那桂花糖蒸慄粉糕,香媚兒差點忍不住想吃幾口,可最終還是自持身份,忍住了。
忽然想起這瑞德祥的糕點卻也是曾經太后很喜歡吃的,想起太后那慈祥的面容,媚兒忍不住自責自己曾經的任性,只希望她老人家不要生媚兒的氣了吧。
自從自己嫁入這丞相府,便再沒有去給太后請過安,香媚兒心裡惴惴,不如?去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個安吧,若是能德蒙太后垂憐,那便最好,若是太后還生媚兒的氣,可也得證明自己心裡一直有她老人家。
於是便精挑細選了一整盒糕點,由丫鬟提了一同來到皇太后所居的永壽宮門外,卻沒成想竟被門外的小太監給攔了下來。
宮中的規矩香媚兒還是知道的,也不生氣,只是客氣道:“勞煩這位公公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媚兒求見太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說完便從錢袋裡摸出一錠金子遞給小太監。
那個太監原本是認識香媚兒的,他接過金子放在袖子裡細聲細語的說道:“公主見外了不是,您請稍等,奴才這就進去通報。”
香媚兒微笑着點點頭,永壽宮一切如常,只是她如今的心境卻已然不同了。
永壽宮中燃着沉沉的檀香,此時已經快到午時了,太后正眯了眼睛靠在貴妃榻上休息。那小太監不敢打擾,朝着侍立一旁的容嬤嬤使了個眼色。
容嬤嬤剛要上前,太后已經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那小太監慌忙跪下,大稱奴才該死。
“起來吧!你不在外當值卻跑來哀家這裡,莫非是有何要事?”榻上的太后眯着眼睛,慵懶的看着下邊的小太監,淡淡的說道。雖然年過半百,但是卻依舊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
覺。
“啓稟太后,香媚兒公主在外求見,不知……不知?”小太監偷偷的觀察着皇太后的臉色,一時緊張竟然口吃了。
太后聽見這個名字後,鳳眉微皺,一下子勾起了曾經的記憶。
當初哀家是多麼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想讓這個她做自己的孫媳婦。卻沒有想到她居然敢違抗哀家懿旨執意嫁給南宮墨。如此不顧全大局的女子,讓他人入主東宮,完全破壞了自己的計謀,着實令人氣惱。
本來已經漸漸淡忘了這件事情,如今卻因香媚兒三字,再次引得心中不快,於是閉上眼睛,對下邊侯旨的小太監說道:“你去告訴她,哀家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是,奴才告退。”小太監應聲道,慢慢挪步退了下去。
容嬤嬤爲太后蓋上被子,輕聲勸道:“太后娘娘,您要保重鳳體纔是,別了那樣一個不識擡舉的丫頭,可不要因小失大了。”
皇太后聞言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哀家一直認爲這小丫頭,相貌俊俏,又很有靈氣,能夠成爲皇妃,卻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纔將她從越國帶了回來,只是哀家沒有想到,她居然完全不顧大局,硬是要嫁給南宮墨!哀家……”說到這裡,太后的語氣開始急促起來。
容嬤嬤知道太后依舊還是放不下,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憑咱們大皇子的身份相貌,哪是這個小丫頭可以配的上的,想來她是有些自知之明,所以纔會拒絕嫁給大皇子的。”
聽到蓉嬤嬤這樣說,雖然知道是安慰自己的話,可心裡還是十分受用,面色這才緩和了些,見到太后不再生氣,蓉嬤嬤的心裡面也跟着舒坦了一些。
且說小太監從寢殿出來之後,香媚兒趕忙上前詢問。小太監卻搖了搖頭,只說:“公主,真是對不住,太后她老人家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所以,您還是請回吧!”
香媚兒聽後有些失望,深深的吸了口氣,望着幽深的永壽宮門口。想來太后還在爲當初的事情介懷,故而推脫不見吧。
思慮及此她淺淺一笑,命身後的丫鬟拿過一個食盒,對小太監說道:“既是如此,那咱們就告辭了,只是麻煩公公把這些點心交給太后,就說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皇太后笑納。”
小太監接過香媚兒手裡面的東西點頭:“諾!請公主放心,奴才一定辦到。”
香媚兒施施然的離去,小太監也說到做到,在香媚兒離開之後將那盒點心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只用眼睛瞟了那食盒一眼,臉上的褶子皺起,卻又隨之舒展開來,蔻丹的指甲招呼來身邊的嬤嬤將其收下,然後閉上眼睛假寐。
嬤嬤低笑,”公主倒是對您掛心......“
太后朗朗回道,”掛心與否,哀家心裡頭明白!“
她在宮中數二十年,什麼樣的事情沒有經歷過?什麼樣的人心沒有試探過?表面雖然裝糊塗,心裡卻如同明鏡兒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