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遇

鄧元,廣陵府知府張琦的小舅子,本身亦是廣陵城內富豪鄧家的嫡子,其姐嫁給了張琦做側室,從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官商聯合吧。

事實上在大周,朝廷是禁止官員與商人有什麼關聯的,因爲那樣會促使一些黑心的商人爲了暴利壟斷某個行業,這會導致物價擡高,不利於國力。

而一旦百姓的購買力低於市價,就會爆發民怨,甚至是暴動,前些年長安、洛陽、南陽一帶的百姓暴動,無非就是當地的黑心米商擡高了米價,直接導致十萬百姓圍攻洛陽,雖說其中有太平軍挑唆的影子,但已足以說明一切。

但是,要使官商分離,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別的地方且不論,單單說冀京,冀京大大小小數百個世家,哪一家沒有族人專門用以賺錢的商隊?

就連如今僅傳三代的長孫世家都有專門設有商隊,更別說其他傳承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的老牌世家,數來數去,恐怕也只有樑丘舞以及謝家沒有專門的商隊經營。

樑丘家是因爲世代虎將,而且人丁凋零,老太爺樑丘公心灰意冷,兼之每年有朝廷下撥到東軍的軍餉,老太爺也就懶得組織人手經營了,而謝安嘛,儘管謝家眼下如日中天,堪稱冀京第一具有影響力的豪門,但是謝安手底下,實在沒有什麼精於運營的能人,唯一在這方面稱得上是人才的錢喜,又被長孫湘雨當成跑腿使喚,再者,謝安也沒有足夠的財力與人脈來組織一支商隊。

組織一支商隊奔波於大周各地來回賺錢,沒有一定的人脈根本辦不到,打個比方,蜀地的蜀錦以華麗著稱,向來是各地暢銷的奢飾品,可是你隨隨便便派幾個人到蜀地就能購到蜀錦麼?

不能!

因爲這會牽扯到當地許許多多世家的利益,哪怕謝安是刑部尚書,是故,要在蜀地收購蜀錦,就要取得當地世家的友誼,打好關係,這可不是一朝一系的事。

正因爲過程極其麻煩,謝安也就懶得來組建商隊了,反正以他如今的地位,少不了冀京各世家爲了討好他私下的贈送。

總得來說一句話,離冀京越遠,朝廷的影響力越薄弱,而當地世家的影響力便愈發強大,這或許也就是所謂的山高皇帝遠吧。

而在廣陵,這鄧家便是當地屈指可數的豪門世家,經營着蜀錦的銷路,原先蘇家也做過這行買賣,甚至在謝安的建議下,幾乎壟斷了廣陵整個蜀錦行業,從而引來了當地其餘經營蜀錦的世家的敵意,終於釀出慘事。

一想到蘇家,謝安暗自嘆了口氣,記得當年,他全心全意地經營着蘇家的絲綢買賣,一來是爲了報答蘇家大小姐蘇婉的救命、收留之恩,二來嘛,無非就是想接近她,想接近那位溫柔的女子。

那時一心要讓蘇家成爲廣陵絲綢、蜀錦行業龍頭位置的謝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番幫助反而使得蘇家家破人亡。

“年輕氣盛啊……”用唯一能動的左手端着酒杯飲了一口,謝安微微嘆了口氣。

右手旁的苟貢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個囂張跋扈的鄧元,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冷笑說道,“何止是年輕氣盛,簡直是目無旁人!”

苟貢以爲謝安指的是那個鄧元,可事實上,謝安說的是當年的他自己。

“呵!”見苟貢似乎誤會了,謝安也沒去解釋,淡淡觀望着那個鄧元。

正如書生墨言告訴他的一樣,鄧元在廣陵的威信確實不低,自打此人走進來後,許多原本在此解悶吃酒的客人慌慌張張地離開了,顯然是有意避開鄧元,以免惹來橫禍。

這使得原本客滿座滿的大廳,一下子就走了一半,而廳中央最顯眼位置的那幾桌,更是走得一個都不剩,除了謝安一行這幾桌來,只剩下寥寥十來人還在,但是謝安看得清楚,那些人不是不怕鄧元,要不然,爲何不再像方纔那樣喧鬧,肆意與陪酒的女子親親我我了呢。

不過那些人一走,對於謝安這一行人而言倒是好事,畢竟謝安身後還有十來人沒有座位,如今正好找個空位坐下。

在謝安等人的目視下,那鄧元大搖大擺地在大廳最顯眼的位置坐下,目視了一眼身旁一名隨從,當即,那隨從從懷中摸出兩錠銀子,足足五十兩一錠的銀子。

“老鴇!”鄧元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當即,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婦人堆着笑容迎了過來,不動聲色地將那兩錠銀子收下,諂笑說道,“鄧公子您這……太客氣了!——鄧公子有何吩咐?此地人多嘴雜,不如鄧公子上二樓雅間去,老身喚幾位女兒來服侍鄧公子……”

此婦人此刻口中所說的女兒,指的可是在大廳陪酒的這些鶯鶯燕燕,而是有些名氣的名妓,與一般在大廳陪客的女子不同,青樓內有[牌子]的名妓,基本上都有一間她們各自的雅間,而且,這類女子擁有選擇客人接待的權利,說地簡單點,並不是你有錢有勢就能見到的,除非是這些名妓對你感興趣,再者,就算是被請入了雅間,也不是就做那檔子事,一般能成爲名妓的女子,大多都是才藝雙絕,她們會出題試探你,若是你通過了她們的考驗,引起了她們的興趣,才能留宿,否則,對方陪你喝幾杯酒,就得請你打道回府了。

是故,一般在青樓內,很容易見到許多文人墨客在此吟詩作對,爲了便是引起二樓雅間內那些名妓的注意。

當然了,這不成文的規矩也不是死的,就拿謝安在冀京的風流往事來說,他就不需要遵從這條規矩,若是他的妻子樑丘舞、長孫湘雨在冀京實在是名氣太大,謝安早被那些蜂擁而來的名妓們給吞了。

但那只是在冀京,眼下在廣陵,自打謝安坐下後,除了幾個伺候酒水的女子外,有人過來搭理麼?沒有!

理由很簡單,謝安在廣陵的名氣,遠遠不如鄧元大,不如此人具有影響力,除非他打出冀京朝廷刑部尚書的官職,當然了,謝安是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的,因爲這實在是太丟人了,逛一回青樓還要用官職來顯擺,這會令人笑掉大牙的,甚至於此事若是傳到冀京,毋庸置疑御史臺會參他一本,參他罔顧朝廷命官顏面。

在這種風花場所,可以擺弄學問,可以顯擺家勢,可以炫耀財富,唯獨不可以顯擺官職,畢竟你不要顏面,朝廷還要顏面,不是麼?

“少說廢話!”以鄧元那囂張跋扈的模樣,顯然不可能對那老鴇客氣,猛一拍桌子,冷聲說道,“你替本公子去轉告玉書姑娘,本公子要見她!”

鄧元口中的玉書姑娘,指的便是這迎春樓的當紅頭牌名妓,[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兒,[玉書]是她的[牌名],簡單地說就是她們這些風塵女子在青樓內謀生時的化名。

畢竟再這麼說,在青樓謀生也斷然稱不上是什麼光宗耀祖的事,有些女子無奈流落風塵,感覺愧對父母長輩所取的名字,所以在青樓內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可以稱呼那些女子的本名,這是對該位女子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

就拿[蜃姬]秦可兒來說,你可以叫她玉書、玉書姑娘、玉書小姐,但是不可以叫她秦可兒或者可兒,這是對她的不尊重。

流落風塵時間越久的女子,就愈發在意這類事,你叫她們的本名比出言侮辱她們更加嚴重。

“鄧公子要見玉書小姐?這個……”聽聞鄧元的話,老鴇的臉上當即堆滿了苦笑,爲難說道,“玉書身體不適,恐怕……”

“啪!”鄧元重重一拍桌案,打斷了老鴇的推脫,凶神惡煞地盯着老鴇,冷笑說道,“又身體不適?——怎得這般巧?本公子每回來她每回身體不適?”

見鄧元發怒,老鴇正要辯解,忽然從旁傳來一聲冷笑。

“看不出人家玉書小姐壓根就不想見你麼?傻蛋!”

這句話猶如滴入滾燙油鍋的涼水,叫鄧元心中的怒火頓時便炸開了。

“是哪個混賬東西說的,給本公子站出來!”

話音剛落,除了謝安與書生墨言那幾桌外,其餘的客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鄧元憤怒的雙目。

“方纔是你說的?”鄧元滿臉怒容地盯着數丈外桌旁自顧自喝酒的書生。

很顯然,那位書生正是墨言。

“是本公子說的,怎麼了?”書生墨言淡淡地瞥了一眼鄧元,毫不在乎鄧元身旁那十來個惡奴。

想想也是,他有謝安手底下四十來個武藝高強的刺客做後盾,會畏懼鄧元那些人的恐嚇?退一步說,就算是沒有謝安那些刺客相助,以他的武藝,也不會去在意鄧元那些人。

“墨……墨公子?您何時來的?恕老身眼拙方纔真沒瞧見您……”老鴇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打圓場,連連以目示意墨言。

老鴇方纔當真是沒瞧見墨言麼?顯然不是!在她看來,這位書生也算是樓裡的熟客了,這幾日來更是花錢無數,她可不想這位金主與鄧元起什麼爭執,壞了生意。

但可惜的是,墨言這回的目的就是挑撥鄧元,又豈會在意她,在瞥了一眼鄧元后,書生冷笑說道,“玉書小姐那是何等身份,豈是你說見就能見到的?”

那鄧元原本見老鴇出來解圍,知道對方恐怕也是青樓內的熟客,原本倒也不打算怎樣,可如今見墨言這麼一說,他心中的怒氣頓時被激了起來。

“怎麼?你以爲本公子就見不得玉書姑娘麼?——你可知道本公子是何人?”

墨言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鄧元啊鄧元,本公子當然知道你,城內王家嫡子,知府張大人的小舅子,可那又如何?——還不是跟在下這個窮書生一樣?欲求見玉書姑娘一回而頻頻被拒?”

“你……”鄧元聞言大怒,不悅罵道,“本公子豈能跟你這個窮酸書生一樣?”

“難道不是麼?”墨言聳了聳肩,故作不在意地說道,“在下一介窮書生,欲見玉書姑娘而不得,足下家勢顯赫,照樣也見不到玉書姑娘……在下聽說,鄧公子這數年來頻頻來此,求見玉書姑娘上百回,可你瞧見了麼?沒有!”

“……”鄧元氣地滿色通紅,狠狠瞪了一眼墨言,轉頭對老鴇怒聲說道,“老鴇,今日本公子定要見一見玉書姑娘,倘若你再敢阻攔、推脫,可別我不客氣!——快去!”

老鴇聞言心中苦笑,怨氣重重地瞧了眼墨言,蹬蹬蹬上了二樓。

見此,鄧元得意地瞥了一眼墨言,後者撇了撇嘴,故作憤憤地說道,“得意什麼?不是還未見到麼?”

也不知怎麼,瞧着書生那酸溜溜的表情,鄧元臉上的怒意竟消逝地乾乾淨淨,從容地坐下,自顧喝酒等待。

這一切謝安皆看在眼裡,不由得他暗自驚訝書生墨陽手段高明,先是暗捧了那鄧元一把,化解了先前那句插話所帶來的鄧元的敵意,繼而用話擠兌鄧元,逼得鄧元爲了彰顯自己與這個書生並非是一個層次的人物,語氣強硬地叫老鴇先去通報。

換而言之,這書生幾句話就將鄧元對他的敵意轉嫁到了這座青樓身上,而且將這份敵意擴大了幾倍,尤其是最後那故意裝出來的酸溜溜的表情,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使得鄧元心中大悅,不至於因爲方纔的事去報復他。

人才!絕對的人才!

謝安心中暗暗稱讚。

[接下來就看公子的了……]

清楚瞧見了書生墨言的眼神示意,謝安微笑着對他點了點頭,繼而壓低聲音對苟貢說道,“回頭去查查此人的底細!”

苟貢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繼而深深打量了一眼書生墨言,畢竟他是謝安的心腹,哪裡會不知,自家大人這是對那位書生起了愛才之心,如果對方底細乾淨,不出意外就能一躍成爲自家大人的心腹,與他苟貢平起平坐。

不多時,老鴇急匆匆地從二樓走了下來,眉開眼笑地對鄧元說道,“恭喜鄧公子,賀喜鄧公子,玉書姑娘請鄧公子到二樓雅間相見……”

“本公子說什麼來着?”鄧元哈哈大笑,得意地瞥了一眼書生墨言,見對方一臉頹態,心中更是歡喜,他哪知道,他早已被那個看不起的書生給算計了。

就在鄧元滿心歡喜地想跟着老鴇到二樓去時,忽然大廳傳來一聲不悅的話語。

“且慢!”

哪來這麼多事?

鄧元心中嘀咕一句,下意識轉過頭去,只見在靠近門的那一桌上,有一位身穿焰紅色錦服的公子哥正冷冷地望着他,或者說,是冷冷地望着他身旁的老鴇。

很顯然,這位公子哥正是早前與書生墨言商量好的謝安。

“老鴇,過來!”謝安淡淡說道。

老鴇聞言一愣,有些納悶地瞧着謝安,可能是見謝安比較眼生吧。

見此,蕭離勃然大怒地站起身來,一拍旁邊數名刺客所坐的那張桌子,怒聲罵道,“我家公子叫你過來,你聾了麼?!”

嘩啦一聲,那張桌子頓時散架,老鴇心中一驚,連忙堆着笑容小跑過來,面朝謝安連聲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只見謝安擡起左手指了指鄧元,淡淡說道,“方纔本公子詢問過,玉書小姐不見客!——憑什麼他可以去見玉書小姐?而本公子就不行?”

“看不起我家公子麼?——還是擺明要欺負我等外鄉人?”苟貢眼神一冷,一把將手中的酒杯捏成了粉末。

話音剛落,除了書生墨言那一桌的幾名刺客外,其餘四十來名刺客同時站了起來,怒視老鴇,嚇地連連後退。

問過?何時問過?

老鴇努力地回憶,卻絲毫沒有印象,他哪知道,謝安根本就沒有問過他,不過就是照着他與墨言商議的計劃行事罷了。

倘若謝安一開始就說要見秦可兒,老鴇只要說句不見客謝安就沒轍了,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強行將那個女人擄走,因此,書生墨言便利用鄧元,逼得青樓不得不妥協,這樣一來,謝安就有說辭了,畢竟這麼一來,理虧的是青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就拿眼下的老鴇來說,她如今可是百口莫辯,畢竟本來秦可兒確實是不見客的,無非就是鄧元在廣陵城頗有勢力,秦可兒不想事情鬧大,是故見見鄧元罷了,卻不想中途冒出謝安來,而且對方說的句句在理,不由地老鴇不心下苦笑連連。

“你算什麼東西?”見中途殺出個傢伙來壞自己好事,鄧元滿臉怒容地走了過來,不過礙於謝安身後那四十來個打手模樣的傢伙,鄧元也沒敢走太近。

謝安聞言瞥了一眼鄧元,絲毫不理會他,只是神色冷淡地望着老鴇,畢竟鄧元不過是他投石問路的小石子,目的就是叩開秦可兒那間廂房的門,如今老鴇明擺着理虧說不出話來,效果已經達到,他哪裡還會在意這種小角色。

別說鄧元,就算是整個廣陵府衙謝安都不放在眼裡,畢竟李賢早前就承諾過他,在江南時,他謝安隨時有權可以任免當地官員,換句話說,看誰不順眼謝安便能免了誰的官職,看誰順眼就替提誰的官,全在謝安一念之間,哪怕是廣陵當地首官,廣陵府知府!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老鴇滿臉堆笑問道,期間,她暗自打量着謝安,要知道,能做老鴇的,顯然得具備眼力毒辣的才能,能夠看出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而如今的謝安在她看來,無疑是那四個字,深不可測!

也是,以謝安堂堂刑部尚書的官威,就算是脫掉官服,這份上位者的氣勢,也斷然不是鄧元這種廣陵城的惡霸可以相提並論的,謝安一個眼神就叫老鴇不由心生畏懼,更何況還有四十來個刺客正惡狠狠地瞪着她,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

“本公子複姓長孫,單字名武!”

“原來是長孫公子……”老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堆着笑容一臉爲難地說道,“長孫公子莫怪,其實玉書姑娘平日裡是不見客的……”

“他能見爲何本公子見不得?”謝安淡淡說道。

老鴇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滿頭大汗地思忖了半響,訕訕說道,“鄧公子他……他情況特殊……”

“原來如此,”謝安故作恍然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說道,“本公子明白了,換句話說,方纔那廝耍潑耍橫,才逼得玉書小姐不得不見他……倘若只有如此才能見到玉書小姐,那簡單!——給我砸!”

四十來名刺客聞言當即開砸,將大廳內的桌椅、花瓶砸地粉碎,只看着老鴇又心疼又驚恐,就連鄧元亦是一臉意外地瞧着謝安。

“長孫公子,長孫公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老鴇連聲求饒。

事實上謝安也不是真的要砸了這青樓,無非就是堵老鴇的嘴罷了,眼下見對方求饒,謝安遂擡起左手,淡淡說道,“都住手吧!”

四十來名刺客一字排開,環抱雙手冷眼望着老鴇。

只見老鴇苦笑連連,心中暗恨鄧元,要不是他,如何會惹來這般禍事?

而與此同時,在二樓的走廊,有一名小丫頭正瞧着大廳內的事,見謝安手底下四十來個人一起開砸,慌慌張張地來到了秦可兒雅間內。

而此時在雅間內,[蜃姬]秦可兒正坐在一張矮桌後撫着琴,不得不說,秦可兒確實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比之長孫湘雨恐怕也不遜色多少,秀目微睜,白皙而修長的十指輕撫琴絃,給人一種可遠觀而不敢褻瀆的淡然。

而不可思議的是,素來不見客的秦可兒,此刻廂房內竟站着一名男子,不是別人,竟正是廣陵刺客的三首領周東。

“哼,那鄧元還真是膽大包天啊!——二姐,要不要小弟替你去教訓教訓他?”

秦可兒微微擡頭望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淡淡說道,“那是妾身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你可以走了!”

周東聞言聳了聳肩膀,苦笑說道,“二姐這話有些不近人情啊……”

“不近人情?”秦可兒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早前你等去殺那個人時,可曾叫妾身知曉?如今惹出了滔天大禍,便來妾身這尋求幫助?——你們可真有膽量啊,爲了那數百萬兩酬金,竟然去行刺當朝刑部尚書……這下好了,這幾日東嶺衆與金陵衆滿城搜尋着你等蹤跡,虧得你等躲藏起來,要不然吶,恐怕對方是見一個殺一個……”

周東聞言苦笑一聲,嘆息說道,“二姐莫怪,小弟也是事後才得知此事的,要不然,斷然不敢接單派人去行刺那謝安……”

“你自然不敢!”秦可兒冷笑一聲,嘲諷說道,“冀京朝廷此番可不是小打小鬧,[八賢王]李賢率十萬冀州兵進駐兗州,又調大梁八萬軍至揚州,你等應該慶幸那謝安還未調大軍過來廣陵,要不然,八萬大軍一堵各個城門,挨家挨戶搜尋,你等豈還有命在?”

周東聞言暗自嘆了口氣,在深思片刻後,懇求說道,“二姐,看在我等早前同屬一支的份上,二姐此番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怎麼救?”秦可兒秀眉一挑,淡淡說道,“就憑妾身手底下那些弱質女流,打探打探情報尚可,其餘的,可萬不能及,不比你等,接單殺人,哼!”說到這裡,她眼中露出幾分厭惡。。

深深望了一眼秦可兒,周東低聲說道,“二姐,事到如今,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二姐這些年來勾結太平軍,替其收集大周朝廷情報,小弟不是不知情……三王那邊,二姐也沒少跟他們打交道吧?”

“……”秦可兒聞言小口微張,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周東,繼而淡淡說道,“妾身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以爲太平軍會來搭救?——若是那伍衡當真敢這麼做,就不會叫你等去行刺那謝安,虧得你等還自以爲佔了便宜,沾沾自喜,就瞧不出人家那是將你等當槍使麼?——謝安,那是大周皇帝李壽身邊最受信任的重臣,[炎虎姬]樑丘舞之夫,你等接這單時,就沒想過會事成之後會遭到何等的報復麼?”

“事到如今,再說這個也太遲了吧?——勞煩二姐聯絡太平軍……”

“不可能的!”打斷了周東的話,秦可兒搖頭說道,“太平軍還未準備就緒,絕不可能當面與那謝安起衝突,一旦他們露面,便意味着廣陵這一帶全線成爲戰場,揚州八萬精銳兵馬會第一時間趕來,那時各地郡縣官府會瘋狂掃蕩太平軍勢力……太平軍還未做好準備,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與朝廷正面交戰!”

“那三王……”

“三王?”秦可兒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八賢王李賢帶着十萬冀州兵在南陽一帶擺開陣型,直接將兵力架在三王家門口,三王豈敢輕動?——秦王李慎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眼下他一旦與李賢開戰,無異於替太平軍做嫁衣,秦王李慎叫你等暗殺謝安,無非就是想將朝廷的注意力轉移到廣陵,使得他那邊好喘口氣罷了,虧你等連這般淺顯的事都看不出來!——太平軍那個小丫頭,別看年紀不大,城府深地很,精打細算,想佔她的便宜,難如登天!”

“照二姐這麼說,我廣陵刺客行館此番是必死無疑了?”

“……”秦可兒聞言深深望了一眼周東,抿嘴輕笑說道,“周東,少在妾身面前裝模作樣了,你心底不是已經有了主意麼?——那謝安要殺的人乃廣陵刺客之首萬立,你不過是小小三首領,與你何干?”

聽聞此言,周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正要說話,卻見秦可兒不耐煩說道,“行了,你回去吧,要不然撞見那鄧元,來得妾身來費力圈說……”說着,秦可兒疑惑地望向閉緊的廂房門口,暗自納悶那鄧元爲何還不上來。

而就在這時,有一名小丫鬟推門走了進來,一臉着急地說道,“小姐,不好了,有人在樓下大廳鬧事,還說若是小姐不見他,他就砸了這裡……”

“妾身不是說了見那鄧元麼?”秦可兒疑惑問道。

“不是的,不是那個鄧元,”小丫鬟連連搖頭,着急說道,“是另外一名公子,看似是外鄉人,好像是叫長孫武……”

長孫武……

大周刑部尚書謝安的化名!

秦可兒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亦微微有些慘白,慍怒地望向周東,咬牙說道,“看你等做的好事!”

周東聞言輕笑一聲,聳聳肩說道,“哎呀,不妙呢,那傢伙找到這裡來了,哦,對了,在城內市井傳聞中,二姐可是我廣陵刺客某位首領的女人呢!——聽說那謝安最喜收集美色,嘖嘖!”

秦可兒美麗的臉龐氣地微微發白,輕輕咬着嘴脣,皺眉思忖了一下,轉頭詢問小丫鬟道,“他……那位長孫公子眼下何在?”

小丫鬟匆忙跑了出去,片刻又回來,滿臉古怪地說道,“那人正在與鄧元較勁,都怪有個書生說了句不中聽的話,唆使着那二人要替小姐贖身,如今價碼已開到六十萬兩,老鴇攔都攔不住……”

秦可兒聞言秀眉禁皺。

鄧元雖說不好惹,但秦可兒倒也不怕,畢竟她在廣陵府也有人脈,不怕那鄧元對她做出什麼來,可是那謝安,卻是她萬萬惹不起的……

一想起周東方纔所說的戲言,秦可兒心中苦笑。

原本她想借廣陵刺客威名趕走一些狂蜂浪蝶,卻沒想到今朝卻無辜受到牽連,稍稍一想她就猜到,那謝安此番恐怕是專門衝着她這位[傳聞中廣陵刺客首領的女人]而來……

倘若那謝安是貪圖她美色而來,秦可兒倒是還稍稍心安一些,可若那人是爲了報復廣陵刺客而來,那就比較棘手了,一個不好……

廣陵刺客,可不單單只是萬立那些接單殺人的傢伙啊,還有許許多多專門打探情報的弱質女流,一旦勾結太平軍、勾結三王的事蹟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一想到那些在自己手底下謀生的無數苦命女子,秦可兒不禁咬了咬嘴脣,美麗的眼眸中泛起陣陣憂慮。

尤其是小丫鬟那句贖身的話,更是讓她苦笑連連,糟糕的是,她還無法向人解釋,畢竟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她並非是無奈淪落風塵的女子,如此又何來贖身一說?

可是,此事又該如何解釋呢?

抿了抿紅脣,秦可兒陷入了深思,絲毫沒有注意到周東早已離開。(。)

第68章 線索?第91章 軍師更替第9章 初聞六神將第61章 北地雁門的狼(三)第123章 追殲之戰(二)第23章 偶遇第56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二)第64章 援師李賢第101章 進退第47章 不眠之夜!(六)第72章 迫近的另一支騎兵第63章 來者不善?第54章 南公府一行第61章 離間與驚變第19章 初掌兵:驚聞第21章 半個時辰第67章 荊州南陽的牛(三)第6章 調戲(二)第43章 半個時辰第2章 謝安的豪宅第62章 談判第68章 裂痕(二)第60章 北地雁門的狼(二)第18章 禍不單行第16章 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二)第3章 謝安的豪宅(二)第40章 千分之一的得失(七)第117章 計中計,局中局(七)第81章 東軍突圍第26章 金陵硝煙第57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三)第64章 李壽的戰鬥(一)第1章 十日之後第16章 所謂裡應外合(二)第27章 兩個人的世界(二)第28章 盛宴,劍拔弩張(二)第3章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二)第64章 欲亂的冀京第73章 回憶時間軸(二)第70章 理所當然的豪言(二)第99章 秦王的軟肋(二)第42章 日常(五)第11章 心照不宣第41章 千分之一的得失(八)第26章 霸氣十足燕王茂第15章 隱情第2章 大軍凱旋(二)第144章 死亦豪傑!(二)第106章 間第26章 金陵硝煙第13章 被救後的日常(三)第16章 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二)第5章 調戲第115章 似曾相識的感覺(三)第55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第32章 香餌(二)第115章 似曾相識的感覺(三)第10章 拉關係(二)第30章 三個女人一臺戲(二)第39章 日常(二)第52章 進擊的枯羊(三)第28章 金陵硝煙(三)第83章 四對四第102章 秦王的報復第4章 時逢恰巧第8章 妻弟、姐夫(四)第12章 南軍求援(二)第78章 攻守互換(二)第40章 千分之一的得失(七)第87章 兄弟!(二)第13章 初掌兵:思計第53章 日久生情?(三)第144章 死亦豪傑!(二)第22章 自作孽第9章 書生墨言第4章 時逢恰巧第23章 初掌兵:真相?第5章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四)第53章 任職第7章 撲朔迷離第18章 初掌兵:友軍?敵軍?第40章 驚愕的第二日(五)第72章 棋盤之內,棋盤之外第19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第21章 要命了……第20章 件件事頭疼第12章 小勝第20章 強攻第39章 日常(二)第34章 被擒的鬼姬(三)第82章 遭遇第3章 喜訊?(三)第33章 破城第65章 欲亂的冀京(二)第11章 南軍求援第4章 預料之外第138章 至猛之將的末路(三)第107章 間(二)第13章 不帶這樣的……第70章 理所當然的豪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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