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從書房裡抱出了酒店放置的那把古琴。坐在天台上,纖長的手指輕撩琴絃,一串婉轉動聽的音符便跳躍了出來。讓冷清的房間多了一絲生氣。儘管...這平添的生氣也帶着濃濃的悲傷。
這時候,小花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當他猛然轉頭側目的時候,胖子已經舉着兩瓶酒笑嘻嘻的站在了他的身後“解當家的,你這警惕性也太差了!我要真是你個仇家,或者是謀財害命的,這會兒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還有啊,我可沒用什麼非法手段,你外面的門是開着的,一推就進來了。嘿嘿...你那是給誰留的門呀?嗯?你就不怕一會兒衝進來一個‘趁火打劫’的暴徒強盜?”小花被胖子這一頓搶白說的無語,只是點指了一下身邊,示意胖子坐下。
胖子剛一坐下,看見小花腿上的琴就叫道“哎喲!解當家的好興致啊!敢情你不但會唱戲,還會彈琴?還會掙錢,還會盜墓,還是百科全書...嘖嘖,全能選手啊。不過,你有琴沒酒,有意思麼?怎麼樣,想不想來兩口兒?烈的!”胖子憨憨的笑着,衝小花搖着手裡的烈酒。
小花無奈的擡眼看着胖子,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笑了。胖子一看小花笑了,知道情況有緩,就一咧嘴說道“欸!這就對了嘛!來!”說着,就遞給了小花一瓶酒。小花笑着接過酒,但是依舊沒有開口。胖子早有心理準備,也不介意。就自顧自的問道“解當家的,我這麼喊你,你彆扭嗎?”小花似乎也是早有準備,一雙精練的眸子,帶着笑意靜靜的看着胖子,等着他繼續往下說。胖子則是一臉賊笑“嘿嘿,估計你也就能偏偏吳邪那樣天真的孩子..當初,你跟我們玩裝昏迷,打算避而不見,我一提吳邪有生命危險,你馬上就睜眼了,這是不是已經能說明一切了?所以...你失憶的這事兒,我還真不信。你有能耐就繼續端着,千萬忍住了啊!”
一邊說着,胖子就一邊打開了酒。一仰脖就灌了一口,然後馬上被烈酒辣的呲牙咧嘴,嘴上還說着“痛快!來吧,咱都那麼爺們的人,就別弄酒杯那種東西了,拿瓶吹吧!”小花淺笑着斜睨了一眼胖子,終於開口道“爺們?這會兒你不說我是人妖了?”
胖子聽完這句話,激動的差點沒把嘴裡的酒都噴了出來!緊接着就是劇烈的咳嗽,險些沒把肺咳出來!小花看他那個樣子,朗聲大笑,還幫他拍了拍背。胖子好不容易喘勻了口氣,纔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花說“你...你這麼快就招了??”小花瞪了胖子一眼說道“幾個人當中就數你最精。你費盡心機的讓我睜開了眼,千方百計的攔住了吳邪,苦口婆心的給吳邪講道理打預防針,現在又悲天憫人的來找我,要與我同銷萬古愁...你說,我再端着還有意思嗎?”
胖子聽完先是一愣,隨後就哈哈大笑的說“哎呀,花兒爺就是花兒爺啊!敢情這一切都早在你的腦子裡了!見笑..見笑..原來你都知道了。這智商,果然是個當家的料兒啊!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爲俊傑!黨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但是你拒不交代的態度,害的天真差點沒瘋了,所以懲罰一下還是要的!我就不罰你都幹了,來幾大口意思意思就得了。”
小花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果然還就真狠狠的灌了幾口。但隨後便指着胖子笑道“你少拿吳邪刺激我,這麼利用我的弱點,你有意思嗎?”胖子不爲恥反爲榮的笑着說“這就叫攻心爲上...”小花無奈的瞪了他一眼說“就算我坦白了,你也別指望我酒後失言說出什麼。所以灌我也沒用,你就當我全都忘了吧。”胖子一聽不樂意了,裝的一本正經的說“花兒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好心好意來陪你喝喝悶酒,你這一說話就是完全信不過我啊!你以爲我是天真派來的間諜敵特?打探軍情來的?我要是想說,他不早知道了!胖爺我是那種不仗義的人嗎!”
“沒準,不好說...”小花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胖子氣結的瞪着小花,然後就沒有再開玩笑的意思,認真的說“花兒爺,我今天就是要你個態度。既然你在我面前承認了認識我,就已經可以了!證明你還念着咱們哥們情義呢。至於剩下的,你不說,我就不問!兄弟,還是一輩子的兄弟。今兒沒別的,就是陪你喝頓酒!”
小花似乎是沒想到胖子會這麼認真的表決心,所以就頗爲感動的看了看他,半晌,才無力的靠着落地窗緩緩說道“在我的人生裡,除了吳邪,我不知道什麼叫感情。沒想到...卻能認識你這個朋友。謝謝..謝謝你替我保守秘密,也謝謝你這瓶酒。”胖子喝了口酒,擺了擺手說“別說那沒用的!聽不慣!看你們仨那麼長時間了,旁觀者清!我能理解你的難受!而且...你爲了天真,已經做了太多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次一別,你不會再見他了...”
小花用頗爲讚許的目光看了看胖子,說道“胖爺這一身神膘裡藏的果然全都是智慧啊!哈哈。”胖子被這一句話捧的瞬間不知東南西北了,得意的一仰頭說道“那是!!胖爺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我這體重和智商是成正比的!不過話說回來,你見不見天真我不管,但是咱們兄弟之間可不能斷了啊!一輩子,能有個過命交情的哥們不容易!”
感受着自己日漸虛弱的身體,小花的眼底平添了一抹淡淡的哀傷。他知道,他的命,早就在玄武面前換成記憶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嗯...!”胖子滿意的笑着又喝了一口,聊閒天似的說道“哎!看來這輩子咱們幾個再聚齊是不太容易了。我那四皓的夢想基本就算是破滅了...我本來以爲,至少還能有機會一起喝頓酒呢!也不知道那兩位幹什麼去了,我剛纔差點沒過去看看...”
沒等胖子說完,小花就忽然開口驚道“不要!!!”胖子明顯嚇了一跳,費解的看着小花問道“花兒爺...你怎麼了?爲什麼...”
“沒,沒什麼。別去...打擾他們了..咱哥倆這樣喝酒不好麼?我不用裝,你們也不用裝,咱都不累。對吧...”說着,小花似乎是爲了壓抑心中的情緒,舉起酒瓶一口氣喝了好幾大口!胖子一看馬上攔住了他說“欸!你怎麼着?真想醉?你要是這樣灌自己的話,那隻要你醉了,我就去叫天真過來照顧你..”小花聽後頓時一驚,老老實實的放下了酒瓶子。用怨恨的眼光看着胖子,心想...死胖子,**這是在威脅我...
胖子也不以爲然,仰着臉一副‘我就威脅你了!怎麼地!’的表情..然後對小花提醒道“花兒爺,我們第一天去找你的時候,吳邪走後說了一句話,我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說什麼?”“吳邪是天真了一點兒,但是他不是缺心眼...連我這外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以你們倆二十年的關係,他會發現不了嗎??這個事兒,不用說,小哥肯定也知道。你這樣瞞下去,是個法
兒嗎?”
小花看了看胖子,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因爲他看出來了,胖子瞭解的並沒有小哥那麼多。至少...那最重要的事兒他並不知道!還好...想到這,他稍稍安心了一些。而胖子就在這時候接着來了那麼一句“欸,還有。花兒爺,這兩天我正在思考一個問題啊。就是...連小哥那種不屬於正常人的都躲不過去失憶那一關,你...是怎麼躲過去的??”這次,變成了小花差點沒被
酒嗆死。拍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才指着胖子氣急的說“你...你不是說,今天就是喝酒,我不想說的,你不問嗎!”胖子無賴的笑了笑“嘿嘿...我就那麼一說,你就那麼一聽唄..較啥真兒啊...”
“你!!!”小花被胖子氣的又是一陣咳嗽,纔不耐煩的說“誰告訴你張起靈辦不了的事兒,我就也辦不了?小爺我比他厲害不行啊?”胖子搖了搖頭撇着嘴說“這是騙小孩兒的...你留着這話哄天真玩兒吧。雖然你沒什麼傷,但是看着卻跟半條命似的,我想...這纔是你沒有失憶的原因吧?”
小花愣住了,無奈的指了指胖子。和他撞了一下酒瓶,喝了一口才緩緩說道“哥們,我謝謝你的關心。我一直認爲沒有人會在乎我的生死,就像我也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一樣。你也別再問了,我也不想讓你爲我擔心。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了..再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定局??”胖子不解的看着小花。小花的目光又再次飄向了那黑暗中的某一處---那間落滿了月華的房間....聲音輕到飄渺的說“嗯,定局。無論是吳邪...還是我...都已成定局了...”胖子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卻知道小花這話裡肯定有更深的意義。剛想開口再問,小花就擡手打斷了他“你是來找我喝酒的,還是來採訪的?別廢話了,喝酒。”說着,撞了一下胖子的酒瓶,仰頭灌了一口。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胖子也明白,再多說也問不出什麼了。逼問的太緊的話,沒準還會被這位小爺給轟出去...算了,還是先喝吧。過了一會兒,胖子裝的很無奈的說“喝酒聊天麼,就得有那麼個氣氛。你這要都是禁忌話題咱還怎麼繼續啊?要不這樣,你說,我聽着!心裡有事兒別憋着...你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心情就好了...心情一好,身體也好了...”小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欸,你不會覺得這點兒酒就把我灌多了吧?還有,你不覺得這招數對我而言有點太差勁了嗎?還我說,你聽着?還讓我傾訴一下...?胖子啊,你這點兒小聰明,在我面前不使了行不行?”胖子很是尷尬,還自己強找面子的說“哥們我這是怕你憋出心病來...!”
出乎意料的,小花沉默了一會,竟然說“好,那我說,你聽着。”胖子一看這形勢大轉變,就趕忙連連點頭,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狀。小花淡然的看着窗外碧水長天的美景。想着也許有些話這輩子也說給不了那個人聽了,不想自己的心意到死都沒能說出口...於是,就喃喃的說道“從他說要娶我的那一天,他就是我的世界裡唯一的信仰,從此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別人。我愛他,這輩子愛,下輩子還愛!我自己做出的所有選擇,我都不後悔!!”
說到這裡,小花的眼神變得迷離,輕蹙着眉接着淡淡說道“小邪從小就喜歡抱着我,然後傻乎乎的說‘花兒...你好美...‘呵呵...直到咱們上次回二爺老宅的時候,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抱着我耍賴犯花癡...雖然我知道..那是一種如同親情一般的親暱..但是我仍然不願意忘!!有生之年...我只想記住他,然後一遍一遍的回想...想那些曾經屬於我們的時光。只要我還活着一天..魂靈不滅,記憶不毀,我們在某一段時光裡,就還在一起。呵呵,有時候我經常在想,生何用?不遂己願..死何用?不減眷戀....”
胖子難過的看着小花,聽着小花這番發自肺腑的話,即使粗枝大葉如他這般,心中也不免感傷。不知道天真要是聽到了這番話,又當如何...哎!深深感慨,感情這種事兒,果然是最說不清楚的。沒有誰對誰錯,甚至沒有道理可講!只是一往情深的那個,往往註定會最傷。此時的小花依舊是靠着落地窗,失神的看着窗外的風景。手指無意的一掃琴絃,便發出了戛玉敲冰的美妙聲響。蒼白俊逸的容顏,悲傷落寞的眼神,都寫着無盡的蒼涼。
曲:李玉剛《花滿樓》
(前奏京劇《牡丹亭》青衣唱腔:漫道柔情著意關,牡丹亭畔春夢殘,徘徊恨疊怯衣單...)
鴛鴦扣,菊花酒,碧水映長天泛遠舟
飲不盡離愁,岸邊柳絮沾衣袖,岸邊柳絮飄飄沾衣袖
燈如晝,拋紅豆,天邊月彎彎爲誰瘦
倦鳥歸來後,誰將相思輕彈奏,誰將相思悠悠輕彈奏
花滿樓,樓滿花香君知否...
月色多溫柔,如你曾經牽着我的手......
花滿樓,樓滿花香憑誰嗅
風雨晚來秋,落花點點化作春水流
花滿樓,樓滿花香君知否
有暗香盈袖,似這般良宵一醉方休
花滿樓,樓滿花香憑誰嗅
明年花依舊,只恐紅顏易老空白頭......
(結尾京劇唱腔: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