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何流沙擡頭一看天色。已西陽夕下,紅霞依然遍佈西天,只有頭上幾朵烏雲,卻下起雨來,也真獨特有趣。再看珠斯花溫柔帶情。全然如同青竹一般。何流沙心中一動。不知珠斯花爲何會有此變化?正欲開口問她,忽覺得頭痛如裂,雙腿發麻,再也站立不住。心知又是舊病復發。忙扶住一棵樹,再也不與珠斯花一起前行,雙目緊閉。對珠斯花道:“我病了!”一語未畢,即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珠斯花見他如此,心中大驚,忙扶他在懷裡,捏拿人中。但全然無效,不覺嚇出一身汗來。
何流沙躺了一會兒,漸漸甦醒過來,睜眼看時,天已濛濛朧朧地變得暗了。自己正躺在珠斯花懷中,見她身上已溼成一片。衣服緊貼在身上。水珠從她頭上不住往下淌,他忙站起身。才發現倆人正在一顆樹下,自己身子也溼成一片,看旁邊一條小溪水滿,樹上往下滑水,想起剛纔不過是下一場雨,自己舊病復發,倒在樹旁了。
猛然,他想起張羅,忙問:“張羅哪裡去了?”
珠斯花一愣,忙道:“我們一直未見到張羅啊!”
“不對!張羅失蹤了!”何流沙警覺地抽出寶劍,四處尋找!
珠斯花也從地上站起,冷冷地對何流沙道:“何大俠,你不必裝腔作勢,藉以嚇人,我珠斯花並非一般女人,你又何必裝腔作勢地糊弄我,你心中何想?不妨明說!”
何流沙見她突然翻臉,不覺一愣,忙道:“珠斯花,我何流沙爲人光明磊落,不會演戲,剛纔如有得罪之處,還請你原諒!”
珠斯花“噗哧”地一笑,口中道:“這纔不失大俠風範!”
突然,“咕咚”一聲,從他們頭頂樹上落下一個人,正好落在何流沙肩上,何流沙身子一歪,忙抽劍去擋,不料,那人極爲聰明,動作又快,轉眼已溜到珠斯花和何流沙腳下,何流沙見是一個小孩,忙問:“你是何人?到樹上幹什麼?”那小女孩瞪着一對大眼睛,並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叫珍玉,到樹上捉鳥蛋!”兩人擡頭看視,果見樹上有個大喜鵲窩,珠斯花心想:這小孩看樣子早就在上面,多虧我們沒幹什麼,否則,定讓她窺探得一清二楚。想到這裡,不覺心中發疑,問道:“你一人來到野外,不害怕嗎?爲什麼又從樹上掉下來呢?”
小女孩看着珠斯花道:“我到樹上想掏鳥蛋,看見窩裡有條蛇,嚇得掉下來?”
“噢!樹上有蛇?”何流沙一愣,縱身上去,果見鳥窩裡有條花蛇,他一劍將蛇挑下來,放在小女孩身邊,問她:“是這條嗎?”
“正是,給我看看!”小女孩上前就抓,卻被那花蛇一口咬住,小女孩大叫一聲,忙鬆開手,何流沙知她已中蛇毒,幸好懷中帶有芝花清血丸,可以解毒,從懷中掏出一粒,給小孩服下,並且一劍將蛇斬斷。
珠斯花拉着小女孩雙手,蹲下問道:“你父母知道你在這裡嗎?”
“我沒有父母!”小女孩很乾脆地回答。
何流沙和珠斯花均是一愣。
珠斯花又問:“你一個人將要去哪兒?”
小女孩道:“我哪兒都去,剛纔餓了,想吃鳥蛋!”
小女孩正說着,“噗”地一口,將剛纔服下的芝花清血丸又吐將出來,捏在手裡,對何流沙道:“這東西不好吃,我吃過比它更好的!”說着,又把藥丸還給何流沙。
何流沙見藥丸完好無損,對她道:“珍玉,你剛纔已被毒蛇咬傷,不服這藥,恐怕要中毒死掉的!”
珍玉一笑,說道:“不怕,我被蛇咬過幾次了,都沒毒死,蛇挺好玩的,就是它咬人的樣子嚇人。”
何流沙見珍玉說話伶俐,心中已對她有幾分好感,心想:自己如果和青竹在一起,大概孩子也有她這麼大了。想念至此,對珍玉更充滿幾分愛憐之情。
珠斯花見珍玉如此,心知這孩子並非一般,大概也有些來頭。否則,她如何能抗蛇毒呢?珠斯花從何流沙眼神中看出他對珍玉的感情,於是,柔聲問道:“珍玉,你跟我們一起走好嗎?”
“好啊!我看你們這麼大年紀,還沒有孩子,我跟你們走,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一定很有意思,但我不知道,你們爲啥沒有孩子呢?”
這句話一出口,珠斯花頓時涌出女性的羞澀,看一眼何流沙,不覺滿臉通紅,低下了頭,再也不說話。
何流沙哈哈一笑,拍着珍玉的肩膀,道:“珍玉,你很聰明,走吧,你要去哪兒,我護送你去!”
“我要去看大海,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好啊,我也正要去看大海,走,我們一起去!”
珍玉高興地拍着手,跳起來,對珠斯花道:“媽,走啊,咱們去看大海!”
這一個“媽”字,使珠斯花心中一陣顫慄,立即喚起她的母性的愛和溫柔的護犢之情,她瞟了一眼
何流沙!站起身,乖乖地隨兩人走在身後。
三人順着大路,向東走去。路上,何流沙和珠斯花暫時無話,可珍玉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問這問那,似乎她積存了幾年的話,今天有機會倒將出來。
她邊走邊充滿童真地說着:“大海,一定很美,可太陽從哪裡出來呢?這裡的太陽是從山上出來,又掉到山下的,大海的太陽掉下去能濺出水來嗎?”她又自言自語地說了好久,見何流沙與珠斯花誰也不語。她又拉着珠斯花的手,天真地問道:“媽,你和爸爸是啥時結婚的,結婚時人多嗎?”
珠斯花將她從地上抱起,親切地說道:“孩子,你還小,不要亂說,我問你,見了大海,你會游泳嗎?”珍玉嘴一瞥,慢慢地說道:“我沒有亂說!”
這時,遠見對面走來一騎,那是一頭驢,驢慢慢地走着,驢上騎着個精瘦的老頭,老頭似乎看見珠斯花懷裡的珍玉,緊打幾下驢,那驢便向他們跑來。
老頭來到他們面前,拉住繮繩,用鞭子指着珠斯花問:“這是你的孩子嗎?”
“是。”珠斯花義正言辭地回答。語調中含不容侵犯之意。
“你孩子偷吃了我的蜈蚣精,你要還我!”
珠斯花並不知蜈蚣精是何物?答道:“既然已經吃了,又如何能還,我賠你錢就是?”
“說得容易,我那瓶蜈蚣精花了整整八年的時間,走遍名山大川,煉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研製而成,是世上無價之寶,能抵百毒,豈能用錢算得出來?”
“前輩,你這話又錯了,既然蜈蚣精是稀世至寶,你要小心看護,你卻如何讓一個小孩偷吃呢?倘若你那蜈蚣精是毒物,將我孩子毒死,我還要你賠命呢?”
老頭兒聽珠斯花話中帶刺,從驢背上躍下,走到珠斯花面前,對她道:“你不說教子不嚴,偷了我的寶貝,反過來訓我,我看你還沒有這個資格吧!”老頭說着,一把將珍玉從珠斯花懷中搶下,用一隻手將他拎起,狠狠地說道:“我找了你整整一個月,卻在這裡讓我碰見,還我蜈蚣精來!”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吸管,就要往珍玉嘴裡插。
珍玉忙磴腿掙扎,口中道:“誰知你那壺裡是蜈蚣精?我當時餓了,嚐到壺裡那黑東西挺甜,我以爲是糖,就把它吃了。吃了那天,渾身起大包,把我嚇得要死,去找你救命,你卻不見了,今天你向我要,卻哪裡還有?”
老頭兒並不聽她說話,拿管子硬要往嘴裡插,珍玉見狀,忙喊:“爸爸救命!”
何流沙忙上前用劍撥開老頭手中吸管,抱拳行禮道:“前輩休怒,晚輩教子不嚴,還望海涵。既然蜈蚣精是稀世之寶,我自找來賠你便是,你向她嘴裡插去,卻如何能有?”
老人道:“這蜈蚣精存在胃中,可以半年不化,我非掏出來不可,即使剩一點兒,我也必取!”
何流沙又道:“前輩,你這麼硬取,豈不要她性命?當想個權宜之計,你看如何!”
老頭道:“要她性命,你又怎樣?”
何流沙道:“前輩,我尊你是個前輩,她還是孩子,倘若你真硬取,我豈能看她白白送命?”
老人聽他此語,將亂蹬着雙腿的珍玉放下,挑釁地問何流沙:“怎麼?你要打架不成?”
“不可理喻者,以火攻之!”
“好啊,我正愁沒事,咱們打兩下過過癮!”
何流沙見老頭一副鬥相,那副乾瘦的樣子似乎一拳可以擊倒他,二十年倒地不起。又拱手道:“前輩不必動氣,我們有話好說!”
“還說什麼?打完再說!”說着,老頭從驢背上下來,說道:“你還不知道獨扇林子蜂的大名吧!”
“噢!你就是獨扇林子蜂?”
“正是!”
何流沙頓時想起這獨扇林子蜂的來歷,林子蜂深居西南邊境,是大理國的護像神人之一,因與大理國王妃私通,被大理國國王罰至大覺寺,這林子蜂一把獨扇橫行天下,英名遠揚,西南武林中也有響噹噹的名頭,自從被大理國王降罪,一直隱而不出,但不知六七年未見的獨扇林子蜂爲何來到中原?
何流沙忙上前施禮!道:“林大俠已歸隱大覺寺,不問人間事,不知來中原內地,有何貴幹?”
獨扇林子蜂突然冒出一句:“我樂意上哪兒就上哪兒。你管不着!”聽他語氣,觀其臉色,似如孩童一般。
珠斯花看在眼裡,忍不住笑出聲來。
獨扇看見珠斯花發笑,似乎有意逗趣一般,又童音童氣地道:“我獨扇林子蜂天馬行空,獨來獨往,誰也管不着我!”
何流沙見他如此,並不說話,心想:此人大概受打擊太重,故而有些變態之相。
獨扇林子蜂見珠斯花表情嚴肅,何流沙又閉目不語,提高聲音道:“來,我們比試幾下,倘若你躲過我三招,我就舊事不提,轉身便走,倘若你躲不過我三招,可休怪我獨
扇林子蜂不客氣了!”
奇花劍何流沙沉劍在胸,朗聲道:“好吧,我奇花劍何流沙言而有信,倘若我躲不過你三招,賠你蜈蚣精就是!”
“什麼?你就是奇花劍何流沙?”獨扇林子蜂一愣,凝足而立。
“正是!”
“好啊!何流沙,你上次殺死我的師弟多兒朱還未找你算賬,今天正好碰上,你還有何話說?看招!”獨扇林子蜂話音剛落,已“呼”地一下,拔地而起,向奇花劍何流沙攻來,那柄扇子如一隻利劍,帶着風聲直奔何流沙“地倉”穴,何流沙長劍一揮,抖出幾朵劍花,向前迎去。獨扇一招未至,見他長劍擊來,順勢一個鐙裡藏身,扇子已變成一朵半月形,奔何流沙臂部“尺澤”穴而來。
獨扇林子蜂果然名不虛傳,招式清辣,出手如電,盡逼對方要害。倘若此招被他點中,何流沙必然左臂難動,何流沙何等精明,豈能讓他白白點中?等到獨扇的招式不能再變之時,何流沙才猛然翻劍出手,身子如螺旋般滴溜溜一轉,來至獨扇林子蜂身側,一個蜻蜓點水,直奔林子蜂“曲尺”兩穴,此穴相距較遠,倘若被刺中,必然就勁力全失,此招只有架式,並無力量,獨扇林子蜂也並非等閒之輩。他的扇術已使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眼見自己吃虧。他猛地一躍,退有十步,一個“大鵬展翅”自空中落下,直奔何流沙“啞門”穴而來。
珠斯花抱着珍玉,看得驚心動魄,眼見林子蜂點何流沙穴道,此時也不勉替何流沙懸心,自己便躍躍欲試。
何流沙等林子蜂逼近,身影一晃,早抖出無數個劍花來。長劍如雞啄米般向林子蜂逼去。“嚓”地一下,在林子蜂衣襟上劃個口子。
林子蜂素聞奇花劍何流沙劍法詭秘,使人防不勝防,今日真見,方知何流沙並非浪得虛名,卻也有些真才實學。
但獨扇林子蜂也非懦夫,見奇花劍何流沙大下殺手,也不顧老臉,急鬥中忽然暗發機關,暗器從扇中紛紛而出,直取何流沙上、中、下三路,這暗器都是劇毒,倘若被打中,必死無疑。
何流沙沒料到林子蜂突發暗器,來不及思索,暗器已帶着風聲,迅疾而至。他忙一個鯉魚打挺,躲過兩枚毒箭,卻未躲過第三枚,第三枚毒箭直奔他腹部“十七椎”穴而來。正在這危急時刻,珠斯花一聲驚叫,已奔到何流沙面前,使開暹羅伶俐捏的招式,一把將第三枚毒箭用手捏住。反手向獨扇林子蜂拋去。林子蜂嘿嘿一聲冷笑,縱身躲開。
何流沙藉機趕上,直取林子蜂的咽喉,口中道:“林子蜂,虧你還是武林中人?竟然暗下殺手,真是老臉不要,看劍!”
林子蜂道:“自古兵不厭詐,勝者爲王敗者寇。我今天定要殺你!”林子蜂雖然嘴上說話,手卻不停,又“嗖嗖”地向他攻來,被何流沙一一閃過。
此時,兩人已鬥了二十多回合,早將三招之話忘到腦後。
林子蜂又進幾招,猛地躍在一邊,對何流沙道:“何流沙,你妻子已中我毒箭,用不了一個時辰她就要一命歸西,有何話說?你快快去說,我林子蜂會給你們告別時間!”
何流沙聽他此話,忙轉頭去看,果見珠斯花依在一棵樹上,臉色蒼白,他忙近前去看,但見珠斯花右掌已被箭羽劃破,紫得發黑,黑血正從裡面溢出,珍玉呆立一旁,面露驚恐之色。
何流沙見狀,自知林子蜂所言不錯,但欲救人,只有逼林子蜂拿出解藥來。想到這裡,何流沙又一躍而起,對林子蜂道:“快拿解藥來,我們之間過節與她無關!”林子蜂“嘿嘿”一陣冷笑,對何流沙道:“奇花劍,你今天要拿解藥,並非難事,但你需答應我個條件,我方肯將解藥給她!”
“什麼條件?請講!”何流沙忍氣吞聲,對林子蜂道。
林子蜂又“嘿嘿”一聲冷笑,對何流沙道:“你必須跪在我的面前,叫我三聲爸爸,我便將解藥給你!”
何流沙聽他此語,頓時氣得血脈膨脹,雙腮通紅,轉頭去看珠斯花,她已癱在地上,但聽珠斯花輕聲道:“士可殺不可辱。何大俠保重!”
看見珠斯花已雙目緊閉,再也無聲。
林子蜂見狀,又嘿嘿笑道:“奇花劍,再過一會兒,她就沒命,你叫也不叫!”
奇花劍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再也不能平靜,看林子蜂這老鬼並非戲言,救珠斯花性命要緊。信念至此,他又猛地大喝一聲!抖出無數劍花,向林子蜂拼命擊去。
這時,猛聽背後珍玉一聲大叫……
鳴玉攙扶着石字路慢慢前行。不久,兩人即走在一條大道上,此時,暮色已合。遠處的東西已變得十分朦朧。
石字路身子虛弱,看鳴玉累得滿頭大汗,心中十分不忍,幾次掙扎着要自己走,鳴玉卻堅決不允,兩人來到一片樹林前,遠近不見人煙,大概離村鎮還很遠。
鳴玉實在累得不行,石字路堅持要在樹林邊休息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