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周晨感到自己彷彿回到了母體中一般,身周充斥着溫暖的液體,她可以像一個小胎兒一般放鬆而透明。
那些紛擾繁雜的種種,她都可以完全拋下,她只是她,欣喜着自己的欣喜,歡樂着自己的歡樂。
她感到身周的液體中無數靈氣像營養一般,透過她的皮膚毛孔滲透進體內,溫煦滋養着她的骨骼經絡肌肉腠理,非常舒服,舒服的讓她簡直想要伸個懶腰再睡一覺。
心裡這麼想着,完全放鬆的身體也隨之如此做了。如此舒服放鬆的環境,讓她完全沒有想要要睜開眼睛。甚至,在她的心底,有一種就此長眠不願醒的渴望。
一路走來,她太累了。
沒有能力,遭人背叛,受人欺凌的時候,她很累,疲憊的無以復加,卻還憑藉着天生的韌性,咬着牙努力地活着。
有了能力,跳出那個生活圈子,財富、名譽、地位,似乎都盡在囊中,她還是很累。財富和能力的增加,同時也意味着揹負的責任越重。越來越多的人聚攏到她身邊,擁護她維護她的同時,她也必須肩負起給予這些人更好的生活的責任。
她守着空間和修真的驚天之密,每天還得做出一副輕鬆地模樣,出現在家人朋友乃至員工們面前,時時刻刻緊繃着一根弦,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什麼破綻。
她猶如在鋼絲上行走,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這種種感受,也讓她真正瞭解到了,爲何修真者大都喜歡避世而居。因爲,他們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與普通的人類不同。
似乎,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低語:放下吧!放下吧……
聲音柔若清風,卻格外地蠱惑心靈。她甚至不知道對方說的放下指的是什麼,可是,下意識地,她就想跟着這個聲音走。
拋開紅塵俗念,拋開塵世繁瑣……
這個念頭一出,周晨激靈靈一個冷戰清醒過來。先前的溫暖舒適、沉醉迷惑統統沒有了,她不用睜眼,也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置身何處了。
她在空間碧湖之中。她的身邊還有爲她重傷幾乎殞命的玄武,還有楊陽、還有春兒……她把他們帶入了死亡谷,帶入了天罡八卦陣,卻竟然生出拋下他們不管自己遁去的念頭。實在是不該!
心神清醒過來,周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就是清澈的湖水圍繞在身周。然後,身下平坦光滑的是……
一個偌大的蛇頭伸過來,蹭了蹭她的背,烏黑的眼睛帶着濃濃的欣喜和孺幕。
“玄武!你的傷……”看到玄武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周晨驚喜地跳了起來,抱着玄武的腦袋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起來。
脖子上的燒傷沒有了,被天雷燒焦的鱗片龜甲也都恢復了原貌,黑亮瑩潤的猶如最上乘的黑色寶石。
“我全好了,沒事了。”玄武的聲音帶着一些歡喜,一雙大眼睛溼漉漉地看着她,怎麼看怎麼不像上古神獸,簡直就像一隻小鹿般可愛。
周晨抱着玄武,忍不住俯身與他的臉頰蹭蹭,雖然玄武的體溫天生涼,但周晨卻感到從心底流出的溫暖。這個僅僅跟了自己不到一天的夥伴,在天雷臨頭的時候,沒有退縮,沒有逃避,反而挺身而出,替她擋下了最最危險的六道天雷。周晨心裡很明白,若是那六道天雷的集合體打在她的身上,此刻,她恐怕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玄武用他的生命最好的闡釋了‘忠誠’和‘生死相隨’。在他爲她擋下那道雷暴之後,她已經不再將他當成自己的靈寵。
他是她的朋友!亦或者也可以稱爲另一層面的親人!
終究一天,親人們會離她而去。女兒會因爲長大而離開她,而玄武,從他今天爲她遮擋雷暴的行動,可以看出,她生命即在,他就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媽媽,你看我找到了一隻什麼?”一個脆脆的聲音打斷了一人一……靈獸的溫馨。
周晨微微一愣,心中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卻沒有讓玄武隱藏他的原形,臉上慢慢揚起一個微微的笑容,慢慢地轉回頭。
湖邊,楊陽領着辛巴,手裡還抱着一隻灰撲撲的疑似是鳥類的生物,而另一邊,湖邊樹枝上還付着一隻金黃色影子,四雙八隻眼睛都在靜靜地看着她和玄武。
特別是楊陽,看着周晨與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親熱,那個衝擊不是一般的大。呆呆地看了半天,見周晨回頭,她才驚問道:“媽媽,這個……”
“對啊,這就是玄武,你不是很喜歡他麼?”周晨只怕楊陽一時口不擇言,說出‘怪物’‘妖怪’等字眼兒,急忙攔住了她的話頭,心念與玄武溝通,玄武立刻向岸邊靠去。
“楊陽,你剛纔說讓我看什麼?”周晨的目光看向楊陽懷裡的生物,一邊兒納悶兒,空間裡除了金絲天蠶是原住民外,似乎所有的生物都是她帶進來的。這一隻鳥兒是哪裡來的?
“哦,媽媽,”楊陽好不容易纔將自己的目光從玄武的身上移下來,轉而捧起自己手中的鳥兒,對周晨道,“你看,這是我剛剛在琅珞樹下發現的小雞,你看是不是很可愛啊?”
小雞?周晨看着楊陽手中的生物,足足有橄欖球大小,特別是渾身的茸毛顯示着它年齡尚幼……這麼大個兒的雞?周晨可不這麼認爲。
而且,周晨很清楚地看到楊陽舉着它向自己顯擺地時候,這個小傢伙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不屑,在聽到楊陽稱呼其爲小雞時,甚至還露出了一絲怒意。
“這是小雞?”周晨下意識地問了一聲,轉而看向樹枝上的春兒。
“哼,就他那樣兒,還裝成可愛的小雞?”春兒一貫冰冷的聲音出現在周晨的腦海。
她正要問,這是隻什麼生物,就聽玄武在身後發出訝異的聲音:“鸞,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鸞?周晨聞言大吃一驚。
鸞,鳳凰的一種,相當於鳳,指雄性的長生鳥。
周晨看看這隻渾身灰突突的鳥,又回頭看向玄武:“你說他是鸞?赤神靈之精那個鸞?”
“是。”玄武很肯定的回答,“自從仙師飛昇,我再沒見過他,不過,看他這副模樣,倒好像回到了幼年。鸞,你怎麼弄成了這樣子?”
鸞此時被玄武點破了身份,也不再掩藏了,挪了挪身子,正對着周晨和玄武昂然而立。那形態雖然還是胖胖的毛茸茸的,卻竟然有了那麼一點兒王者風範。
咳咳,是隻有一點兒,主要是目前這隻鳥的外形灰突突毛茸茸的,根本顯示不出太多的威嚴來。
周晨心裡打着轉兒,她到目前還沒想起,這隻鳥……鸞是怎麼進到空間來的。而且,貌似還是在她經歷了雷劫之後。
突然,一個念頭在她心底閃過,周晨伸手從楊陽手中將鸞抓了過來,同時用手神識問道:“你是鸞?你怎麼進來的?”
那隻鸞似乎對周晨粗暴的動作有些不滿,昂了昂頭,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無奈有些不甘地回答道:“是,我是鸞。我被封印在一塊石頭中,是你將我帶到了這裡。只是,後來……”後來,他被某隻不懷好意的傢伙扔到了湖底,要不是昨天周晨誤打誤撞將那些美玉都放進湖底,讓湖底的靈氣驟然提高了好幾倍,他想要再次出世,只怕還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呢。
周晨沒有注意到最後那個轉着詞,她此時的心思完全被‘石頭封印’的事所佔據。石頭?原石毛料?石頭蛋?咬人的石頭蛋?
“那個咬我一口的石頭蛋是你?”周晨猛地想起這塊被她遺忘掉的石頭,那個她從顧老先生西廂裡遇到的還咬了她一口的石頭蛋。
聽到周晨這句話,鸞高昂的頭有些不太自然地低了低,然後,有點兒彆扭地點點頭。
“哈哈,鸞,你既然咬了周晨,那就是說,你已經認她爲主啦。”玄武有點兒憨直,沒有那麼多彎彎心思,沒有注意到鸞彆扭的樣子,高興地俯身對鸞道,“歡迎你加入。”
鸞梗了梗脖子,似乎想要駁斥一句,卻突然想到玄武說的都是大實話,竟然無可反駁。只是彆彆扭扭地躲了躲。
他突然發現,自己被封印千年,爲了突破封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靈力強大的修真者就抓住機會認主的行動似乎有些太沖動了。這個女人的身邊不但有先前將他丟進湖底企圖讓他永遠沉睡的該死的臭蛇,還有這個笨笨傻傻的大烏龜!
他居然要與他們爲伍,簡直是對他鳳族的高貴血統的褻瀆。
“我想,我知道我們該如何出去了。”一直旁觀的春兒突然出聲。
看着周晨目光看向一旁的楊陽,春兒和辛巴的聲音同時在她的腦海裡出現。
“你不應該總是把她當小孩兒對待,她總要長大。”這個一貫冷傲的聲音是春兒。
“陽陽已經長大了,她應該經歷一些風雨了。”辛巴的語氣就和緩的多。
這兩隻的忠告讓周晨沉默了。
楊陽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個子比她都高了。即使在現實中,再有六年她也要成年了。自從婚姻擱淺以來,她總是覺得這個孩子承受的已經夠多,一直想着能爲她做的更多更好,卻單單忽略了,一個孩子成長中也需要多方面的鍛鍊。更別說,她還想着讓楊陽步入修真之途,那樣,楊陽需要自己面對的會更多。她無法完全代替楊陽,她也不可能一直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終有一天,幼鳥的羽翼豐滿了,會飛出巢,自己在空中翱翔,自己面對陽光,同樣也需要她自己經歷風雨。
想到此,周晨心底有些微微的澀然。轉眼看着出落的猶如一個荷箭般亭亭玉立的女兒,似乎又有些自豪和欣慰。
“楊陽,我們現在被困在了這裡,現在我們要商量怎麼從這裡出去,你可以選擇旁聽,但無論聽到什麼,你都不要驚訝。等商量完了,嗯,或者等我們出去之後,你有什麼疑問我再來回答,好麼?”想通了,周晨也就決定不再對周晨隱瞞什麼,乾脆讓她參與進來。
楊陽雖然有些懵懂,但看着周晨和周圍的幾個嚴肅的神情,也知道事關重大,很懂事地沒有問什麼,鄭重地點點頭。
“我們現在有玄武,有這隻鳥,還有那條龍,你們覺得我們還有什麼陣破不了麼?”春兒第一個發言。
被春兒稱爲‘這隻鳥’的鸞,因爲對稱呼不滿叫了一聲,嘶啞難聽,雖然別人沒有注意,但他自己卻用力的閉緊了嘴巴。這個該死的聲音,太難聽了!太丟臉了!
“若是四神獸齊聚,確實能夠破陣。但好像沒有白虎……”周晨道。
“有辛巴啊,他在獒族也是王者,一獒戰十狼,不比老虎差!”春兒老神在在道。
聽春兒提及自己,辛巴非常配合地擡了擡頭,似乎是要顯示他的威風一般。
辛巴雖然才六個月大,但一米五多的個頭,加上蓬鬆的金色長毛,看上起就像一頭獅子,確實非常威猛。周晨心中有點兒擔憂,還是答應下來。
“那麼雪晴並不在這裡啊。”這次出門,雪晴又被她留在家裡守護家人了。
“我已經與蜂王聯繫過了,雪晴應該就快要到了。”春兒就像一個軍師,將一切安排的頭頭是道。說着,她看了眼周晨,“你試着和雪晴聯繫一下,若是他從生門而進,我們只需隨着他一起,從休門而出就行了。”
反正,他們又不想將這個陣破了,能省事當然最好。
這個計劃大家沒有意見,周晨立刻聯繫雪晴,得知他已經在路上,很快就能到達。
轉眼,周晨看到鸞灰撲撲的樣子,猛地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春兒的策劃是不錯,但她忘了鸞目前還是幼年期啊,憑藉他幼年期的修爲,即使是神獸也無法承擔起衝陣的重任啊。
略略一想,周晨還是開口問鸞道:“楊陽發現你的時候,你在琅珞樹下,是不是你也可以服用琅珞果了?”
鸞沒有出聲,低下了頭。倒是玄武在一邊道:“他現在只是幼年期,還不能服用琅珞果。我看你穿着金絲天蠶衣,那金絲天蠶是他的最愛。你弄幾條蠶蛹給他吃。他的修爲提升到少年期,就能服用琅珞果了。”
“好的,”周晨答應着,又問玄武道,“你要不要吃琅珞果?”
玄武搖搖頭:“我的修爲已至成年期,暫時不用。”等衝陣成功,再吃吧,到時候,也有時間用來閉關。後邊這句話,玄武沒有說,周晨也沒問,只是道:“你需要什麼不用和我說,只要這裡有的,自己去拿好了。”
和玄武說完話,周晨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煉器天階材料》上關於金絲天蠶的記載,那上面說用鳳喙和天蠶金絲就能夠煉製成金絲天蠶寶衣。是不是隻要把這隻的嘴巴拿來就行呢?
看着周晨的眼睛骨碌碌地在自己身上打轉兒,鸞卻不知道她想的什麼,倒是春兒對周晨瞭解更深,穿音過來道:“他的鳥喙現在還不能取,等我們衝出陣去的時候,再取不遲。”
呃,這完全是卸磨殺驢的勾當嘛!
周晨瞥了一眼金黃色的蜂王,暗暗打了個冷戰。果然,雌性是不能隨便招惹的。雖然,春兒與鸞沒什麼冤仇,但春兒是蜜蜂。嗯,似乎所有的飛蟲對鳥兒都無法有什麼好感。這或許就是天性使然。
不再搭理這一對,周晨取來一些金絲天蠶的蠶繭。鸞一看到這些金黃色的蠶繭,也顧不得彆扭了,立刻搖搖擺擺地跑到了周晨腳下。
周晨拿了一個金絲天蠶繭放在他的面前,就見他尚顯有些發黃的鳥喙只是輕輕地啄了兩口,就從蠶繭中捉出一隻蠶蛹,一口吞了下去。
果然厲害啊,沒想到那麼堅韌的蠶絲在這只不起眼的鳥面前,根本沒了招架之力。
鸞一口氣吃了二十幾只金絲天蠶蛹,他的身上漸漸浮上一層金色的光芒。這層金光越來越亮,刺得人睜不開眼。
周晨擡起手遮住刺眼的金光,然後,再放下手來,之間剛纔還站在地上的鸞已經成了一個金色的光團,並升到了半空之中。
在那團金色的光芒中,漸漸地有一些細碎的羽毛爪甲掉落下來。漸漸地,金色光芒消散了,一道鳳唳破空而起,一個赤金色的身影,從金光中脫胎而出,飛上九霄。
鳳唳九霄!其羽煌煌!
灰色的茸毛褪盡,周晨的金赤色羽毛輝輝煌煌,色有七分,彩光流轉。不論是金色的翅膀還是赤金的長長尾羽,都是那般美麗尊貴華麗!
鸞在空間的中繞了一圈兒,然後徐徐落在了周晨面前。
“主人!”清越的聲音,彷彿一個少年。
周晨微笑道:“我從不把你們當成寵物,你願意當我的朋友麼?”
說着,周晨將自己的手心刺破,一滴鮮血涌出。鸞似乎微微有些意外,怔了怔,隨即擡眼深深看了看周晨,隨即低首將周晨掌心的血滴飲下。
“血契一定,福禍與共!”一人一鸞同聲立誓。
“哼,說什麼福禍與共,等出了大陣,就把你的嘴巴拔下來。”春兒暗暗地嘀咕,別人沒有聽到,周晨卻是瞭解。她瞥了春兒一眼,不無警告之意。
隨即,周晨對鸞道:“雪晴就要來了,你去選琅珞果吧。”
鸞點點頭,徑直飛上琅珞果樹,選了一枚紅色和一枚黃色琅珞果,低鳴一聲,飛入大山中閉關去了。
雪晴馬上就要到了,別人不知道,被周晨收入空間很久的鸞卻瞭解,周晨不能被困在此太長時間,他們要趕時間衝陣,所以,留給他閉關的時間並不多。
雪晴還沒到,鸞去閉關,暫時也無法衝陣。周晨不由地就想起了那棵招來雷劫的沙棠樹。
感應了一下靈氣,周晨暗罵,破樹,害得她和玄武差一點都掛掉,它倒是挺會找地方,跑到靈泉邊兒上安家去了。
········
顧鵬一口氣潛入水下,努力地讓自己的速度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他知道,在這地下河中,若是在一口氣耗盡之後還未能找到換氣的地方,他就永遠地沉寂在這地下暗河中了。在河水沒把他的屍體帶出去之前,沒有人知道他死在這裡。
還好,就在他的胸腔憋得生疼快要炸掉時,他發現了地下河上有一個很狹窄的空隙。他將頭露出水面,空隙太窄,無法露出嘴巴,他只能仰起頭,將嘴巴露出水面,大口的呼吸了幾下,隨後,再次憋住氣,潛入水底,繼續前行……
遊了大約二十分鐘,河水中透過來一絲亮光,顧鵬強忍住胸口的憋痛,用全身的力量划動着,終於,從地下河中游了出來,重見天日和重新自由呼吸的暢快,他根本來不及享受。
天上的烏雲已經聚集到一起,一條條閃電猶如火蛇在天空雲層間穿梭飛舞。
雷暴即將降臨了!
顧鵬擡頭望了望天空,緩了幾口氣,立刻沿着河繼續向着死亡谷趕去。
········
另一個方向,南雲仍舊飛奔着,因爲缺氧和高原反應,他的臉色變得煞白,嘴脣和眼眶鼻翼卻呈現出一片青紫。嚮明喊了幾聲,都得不到他的迴應,沒有辦法,只好一伸手強力將南雲拉住,錢大剛則手腳麻利地給南雲裝備上氧氣袋。
有了氧氣的補充,南雲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兒。嚮明還想勸他再休息一會兒,天空一聲驚雷打下,南雲立刻變了臉色。
嚮明也不再勉強攔他,放開手任他奮力向那驚雷打下的地方跑去。而他和錢大剛則緊緊地追隨在南雲身後。南雲和他們早已經不是保鏢和僱主的關係,他們早已經將南雲當成了自己的兄弟。無論什麼情況,他們都不會拋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的。
········
從北京飛往新疆的飛機上,機長很及時的將新疆的情況彙報過來。
“雷暴雲層已經形成!”
“雷暴已經開始!”
“靠,這纔是真正的雷暴……”這一句話一說完,機長就窘地憋紅了臉。對方的人員猛地來了這麼一句,他轉述習慣了,竟然也給原班不動地轉述了過來。
說完,機艙裡的人就發現慕容瑒的臉色更難看了。能夠讓見多了各種異常天氣的人員爆出這麼一句,可想而知,那邊的情形一定非常令人震驚了。
機長沒有什麼需要彙報的,機艙裡暫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除了幾個人弱不可聞的呼吸之外,就只有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寂靜中,慕容瑒突然開口道:“比雷暴還要猛烈地是什麼?會有什麼結果?”
對於飛行員,關於風雨雷電等天氣知識,要比普通人瞭解的多得多。慕容瑒這句話一問出口,程東和趙虎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那個緊閉着嘴巴的機長身上。
察覺到機艙中的寂靜,機長沒有回頭,卻也知道這個問題自己避無可避。稍稍想了想,道:“超級雷暴,又稱超級細胞雷暴(Supercellstorms),是在風切變極大時發生的,並由各種不同程度的雷暴組成。這種雷暴的破壞力最大,並且有30%可能性會產生龍捲風。”
“破壞力有多大?”慕容瑒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是程東和趙虎卻都能聽到細微處的顫音。
“這個不太好說,美國北部曾經在九十年代發生過一次雷暴,當時處於雷暴中心的一個牧場被燒焦,農場中的五個人和四千多頭牲畜全被電死或燒死。”機長說到這裡,似乎意識到什麼,立刻又道,“不過,那次雷暴之後緊接着就伴生了龍捲風,這些破壞其實也很難界定究竟是雷暴還是龍捲風導致的。”
不管這位機長如何說,慕容瑒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緩和。他默默地靠在椅背上,緊緊地閉着眼睛。誰也不知道,那排長長地睫毛下,隱藏着什麼心情。
······
當南雲慘白着臉,呼吸不繼地跑過最後一道山樑,看到死亡谷的第一眼,他的腿,他的身體,乃至他的呼吸都瞬間停滯了。
他看到的是什麼啊!
整個山谷,經過雷暴後,全部成了一片焦土。就在他腳下,這個從谷底至少有六七百米高的山樑上,還有許多碎石泥土被雷暴拋到了這邊,零零碎碎地鋪展開來,越往谷底越多,直到那個駭人的大坑邊。
大坑中,簡直就像原子彈爆炸後留下的坑洞,黑黢黢地,沒有碎石,沒有沙礫,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彷彿一直洪荒巨獸長大的口。
周晨呢?那個時常掛着淡淡笑容的女子呢?真的就這樣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地消失了?
南雲呆呆地看着焦黑恐怖的山谷,慢一步趕上來的嚮明和錢大剛也看清了谷中的情形,即使見過真正的戰場,見過殘肢斷臂,鮮血橫流的殘酷,看到這個異常乾淨的山谷,卻仍舊生生地憑空打了個寒戰。
能夠在谷底炸出幾十米的坑洞,能夠將整個山谷燒成焦炭,這該是怎樣恐怖的力量!
人能夠在這種力量下倖存嗎?不能!絕對不能!別說人,就是超人,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倖免!
突然,天際銀光一閃,還在被山谷中駭異所震撼的嚮明和錢大剛沒有發現,南雲卻恰恰瞥到了。
那抹銀光一閃之後,幾乎用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直衝向山谷。
南雲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立刻跟着那抹銀光朝着山谷中衝去。
“大少!”
“雲少!”
嚮明和錢大剛伸手想要阻止南雲,卻沒能抓住,同時喊了一聲,之後,竟看到南雲的身影在衝入山谷後不久,就是去了蹤跡。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而且是在他們兩個人眼皮子下,眼睜睜地看着南雲彷彿鑽入了一道門,失去了蹤影。嚮明和錢大剛即使身經百戰,此時也感到毛髮一根根倒立起來。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晚一步感到的顧鵬,一趕到死亡谷,就看到不遠處的山樑上站了兩個人,身材高大,從身形骨架上能夠看出,這兩個人大概都是從特種兵隊伍裡出來的。
“呃,我們,我們是……”錢大剛驚恐中,一句話說到半截,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早已經離開了部隊,現在的身份一時還真的無法說清。
嚮明相對的鎮定一些,看了看向他們走過來的顧鵬,嚥了嚥唾沫,道:“我們的身份不重要。我想我們的目的相同,我們完全可以合作。”
顧鵬早已進看到了死亡谷中的情形,心中暗歎自己還是來晚的同時,還是沒有放棄再下谷搜尋一番的打算。聽到嚮明如此說,也沒有遲疑,立刻道:“好,你們早來一步,有什麼發現?”
“呃,我們,我們的同伴剛剛跑入山谷,但眨眼就不見了。”嚮明這麼說,心中不是沒有顧慮,但眼前,這裡只有他們三個人。就像顧鵬一眼能夠看出嚮明和錢大剛的來歷一樣,他們也同樣從顧鵬身上看到了共同點,索性選擇全面的信任。這個時候,面對這種詭異的情形,信息共享是最基本的選擇。
“哦?”顧鵬一聽嚮明的話,剛剛看到谷中情形做出的判斷,立刻有了改動。既然那個人衝進山谷不見了,那麼可不可以認爲,周晨也在這個山谷之中的某一處,只是由於種種原因看不到呢?
········
沙棠果,金黃色的,宛如黃金煉成的一般,光華流轉,美麗非常。
周晨拿着這個小果子研究了老半天,也沒看出個長短來。話說,她要這個果子,是想用來減輕易經換髓的痛苦的,用眼睛看也罷,用靈力探查也好,都無能爲力。
最後,周晨不得不放棄無用功,摘了幾個沙棠果放進兜裡。
“那條蛇已經到了。”春兒在周晨的發間道。
周晨點點頭,意念一動,瞬移到木樓前。看來想要找個人試藥,也要等到出了大陣之後才行了。
辛巴、楊陽還有玄武都在這裡等着。而那一隻閉關的鸞鳳卻還沒有影子,顯然是還沒將兩顆琅珞果煉化。
“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出去把雪晴接進來。”周晨說完,直接出了空間。
本來就沒有白虎,讓辛巴頂上,四神獸再少一個鸞鳳,衝出大陣的難度就更高了。眼下雪晴來了,也只能等鸞鳳出關才能行衝陣之事。
一出空間,周晨就祭起了風盾和土盾,靈力也放了出去。
咦,不對啊,正在進入大陣的除了雪晴的靈力,竟然還有一個普通人的氣息!
而,讓周晨疑惑的是,那個普通人似乎跟定了雪晴,而雪晴卻好像沒有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一直向着陣中心衝過來。
不對!不是雪晴沒有發現,而是進了大陣之後,他爲了不至於引起大陣的變化,只能沿着固定的方位走,卻無法改變行走的方向。
雪晴的速度很快,幾息之間,銀光一閃,雪晴化成了一條銀白色的小蛇繞上了周晨的手腕。
“怎麼後邊還跟着一個人?”周晨疑惑地問。
“剛纔趕到這兒,有三個人站在那裡,我也沒注意,沒想到被這個人跟了上來。”雪晴滿不在乎地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這個人你認識,好像叫什麼南雲。”
“南雲?他怎麼在這裡?”一聽雪晴說出的名字,周晨大驚。
陌生人她雖然也不能罔顧生死,但毫無疑問自己認識還很熟悉的人,更能牽動人的情緒。而且,周晨不用想都知道,南雲之所以來到這裡,還跟着雪晴衝進了大陣,除了因爲她,不會再有其他的原因。
天罡八卦陣,還是那位狗血仙師設下的大陣,其威力可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嘗試的。即使跟着雪晴從“生門”而入,那強大激烈的靈力強行灌入人體,卻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經脈爆裂而亡。
周晨心中擔憂,卻也不敢擅闖大陣的生門。此時,因爲雪晴從生門而入,他們還可以從休門而出,若是逆闖生門,引起大陣驟變,他們再衝出去就真的憑藉並不齊全的神獸合力了。雖然春兒說的可以用辛巴代替白虎,但周晨比誰都明白,四神獸合力,並不是單單是他們靈力的相加,還有四神獸之間的天然呼應。缺了白虎,雪晴、鸞和玄武,不過是三個神獸,他們合力卻僅僅是靈力相加。衝出天罡八卦陣,實在是希望渺茫。
此處若是隻有她一個人,她一定會衝進生門,把南雲救出來再說。但,此時,她肩負的卻不僅僅是她自己。
心思電轉,周晨還是無法眼睜睜看着南雲罹難。心念一動,一個凝水術聚起靈泉之水,衝入生門之中,將南雲的身體罩住。
剛剛跟着那道銀光衝下山谷,南雲只覺得瞬間身體就舒爽了起來,渾身的疲累痛楚不見了,胸口的憋悶消失了,因爲缺氧導致的頭痛消失了……他彷彿瞬間恢復了精神奕奕的狀態。
銀光速度極快,他努力地奔跑着想要追上去,而且,他也驚喜地發現自己奔跑的速度快了許多,他滿懷欣喜地想着,只要衝到谷底,他就能見到周晨了。
既然有這麼一個神秘的所在,那谷中的一切肯定都是不真實的,說不定是什麼光線折射形成的幻景呢。
周晨一定在谷底,她的臉上還是掛着淡然恬靜的微笑,不驚不許,不慌不亂……
這一次見到她,他一定要告訴她,他愛她,他要她做他的妻子!
不,這個女人這麼不聽話,自己偷偷跑到新疆來不說,還敢炸着膽子來闖死亡谷,他看她就是欠教訓了。他見到她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她,讓她記住今後做什麼事都不要這麼任性,這麼不用腦子!這個笨女人!哼!
南雲自己都沒有發現,他飛快跑動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形,他的嘴邊、鼻孔、耳朵、眼睛中,緩緩地滲出了腥紅的血。
周晨,我來了,你等着我,你一定在等着我吧……
他的臉上帶着笑,滿心地歡喜中,皮膚也最終承受不住,滲出了一層細密的血珠……
痛,不是沒有感覺,從細細碎碎到洶涌澎湃巨浪狂卷,但就要找到她的欣喜,讓這份難以承受之痛,似乎也沒有難受。
與其讓他從此見不到她,與其讓他承受那種失去她的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又算得了什麼?
小時候,大人都會說這是個皮實的孩子,同齡人也會覺得他大大呼呼,或者說沒心沒肺,沒有那些瑣碎的心思。但是,自從認識了這個笨女人,他卻一點點感知到,什麼叫痛,什麼是傷,還有酸、澀,種種苦楚。
迷迷糊糊間,他只知道向前奔跑,那裡有她,那裡就是他的方向。
南雲沒有看到,一道透明的水膜,將他包裹住,絲絲的靈氣正在快速修補着他完全變形的身體和經脈……
“南雲!南雲!……”一個聲音在呼喚,南雲一喜,是她的聲音……
他想要睜開眼睛,那薄薄的平時裡靈活的很的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任他怎麼努力,都睜不開。
一片血紅,留在他最後的記憶裡……
------題外話------
居然沒有一個人支持南雲?
唉,糾結的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