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不管哪朝哪代,帝都的房價都是平頭百姓可望不可即的,三線城市鄉下兩百平米的歐式小別墅的錢還不夠買帝都一個衛生間。
只不過讓她選的話,她寧可住三線城市的鄉下小別墅。
古代鄉下多好,當個吃喝不愁的地主還沒就業壓力,不用天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累的吐血也就只能在偏僻郊區貸款買套小房子,工作壓力大不說,上下班更是一場硬仗,擠完地鐵擠公交,五點半下班,八點鐘到家算運氣好……
劉嫂子聲音高亢的進去通報沒多久,一個看起來四十上下,綰着高髻的婦人帶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出來了。
兩個人站在堂屋廊下仔細打量了下陳家人還有那輛幾乎佔滿了院子的馬車後,婦人笑道:“真是大姑姐回來了!快請進,快請進,爹孃在屋裡等着你們呢!”
“是大嫂吧!”祝氏喜的合不攏嘴,推着陳泰,未秋和六月說道:“這是你們大舅母,快,叫大舅母!”
陳泰是個寡言的,微紅了臉憨厚的笑着,未秋還沒來得及開口,六月先脆生生的喊了聲,“大舅母好!”
“這是我小閨女,叫六月,是我們到汴州後出生的,還是頭一次回咱們京城!”祝氏笑道。
大舅母依舊站在廊下沒動,點頭笑道:“真是個漂亮孩子!趕緊進屋吧,老爺子老太太該等急了。”
站在大舅母旁邊的小姑娘看面容和大舅母有幾分相似,應該是大舅母的女兒,看了眼祝氏和陳方,眼珠子又滴溜溜在未秋和六月還有茜茜身上打了轉,一聲沒吭轉身進了屋。
未秋看了那小姑娘一眼,不管怎麼說,祝氏和陳方總是她的長輩,見了長輩連聲招呼都不打,也太沒禮貌了點。
祝氏一點都沒在意這些,招呼着未秋他們跟她一起進屋,還熱切的和大舅母說道:“剛纔那個姑娘是蟬兒吧,都這麼大了!當年我們走的時候,她還在吃奶……”
幾個人一進屋,立刻就有個老太太哭喊道:“湘兒,真是湘兒回來了!”
祝氏瞧見主位上坐的兩個老人後,立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嚎啕大哭着撲了過去,和兩個老人抱頭哭成一團。
未秋眼睛也有點泛紅,她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倘若她能回去,再見到父母,肯定也會像祝氏一樣哭的不能自已。
堂屋裡光線有些陰暗,正中的牆上掛着松鶴延年的字畫,已經有些泛黃了,和祝氏哭成一團的老頭老太都已經頭髮花白。
陳方勸了幾句,也沒勸住,便小聲對三個孩子說道:“咱們先出去一會兒。”推着三個孩子先出來了,把堂屋留給了祝氏和祝家老頭老太,讓他們說說私房話。
院子本來就不大,被馬車佔據了大部分空間,再加上他們四個人就顯得更擁擠了。
不一會兒,先前跟着大舅母出來的女孩領着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出來了,看了眼站在院子裡的陳家人,便領着小女孩走了,那個小女孩還好奇的看了眼未秋懷裡抱着的茜茜。
“爹,大哥……”未秋扯了下陳方和陳泰的衣襟,神色有些凝重。
祝氏見了孃家人滿心滿眼都只剩下高興了,親香的不行,把他們當初送了那麼多信沒回音的事都拋到了腦後,看大舅母的態度,對他們並不熱絡。
他們站在這裡這麼久,連招呼他們進屋歇息喝茶的人都沒有,這就是祝家對遠來探親的女婿一家的待客之道?
陳方嘆了口氣,還是陳泰小聲說道:“過了今天再說吧。”祝氏正在興頭上,計較太多隻會讓兩邊人心裡都不舒服,他們現在是投奔親人,哪有那麼多挑剔的。
六月看了看父兄姐姐,到這會兒上,她才真正理解了未秋之前說過的話,在一個陌生環境中寄人籬下,等人安排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這是人家的家,他們什麼都做不了主。
過了好一會兒,大舅母才掀開簾子出來,笑着喊他們進去。
未秋他們再進屋時,祝氏已經止住了哭,洗過臉了,只有眼睛略顯紅腫。
“來,來,見過你們外公外婆。”祝氏笑道。
陳泰,未秋和六月便一字排開,恭敬的給姥姥姥爺磕頭行了禮,喊了外公外婆。
“哎!”兩個老頭老太笑着應了,對陳方和祝氏說道:“你們是有福氣的,孩子個個都長的俊!”
祝氏不好意識笑了笑,謙虛道:“俊啥啊,在鄉下地方長大,能俊到哪去!大哥二弟呢?他們沒在家?”
大舅母接口道:“咱們家就你大哥還在秦家當管事,沒回來,家裡在外面開了間鋪子,二弟和二弟妹忙着鋪子的事,到中午估計就回來了,要是知道大姑姐你回來了,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
“是得高興!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他們兄妹幾個打小感情就好!”祝老太太笑道,又問祝氏,“秦家的事,你們知道了嗎?”
祝氏遲疑的點點頭,看了眼未秋,小聲說道:“那秦家人忒不是東西,拿個過繼出去的庶子糊弄我們,坑了我大姑娘的一生……我也不想讓大姑娘再跟秦家有啥攀扯了,準備再給她找個好人家。”
祝姥姥就看向了未秋,慈愛的問道:“這就是那個孩子?”
祝氏點點頭。
“好孩子,過來讓姥姥看看。”祝姥姥朝未秋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點。
未秋便抱着茜茜走了過去。
從近處看,姥姥和祝氏長相頗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頭髮白了,臉上也有了皺紋。
祝姥姥從旁邊小木架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後摸出了一對小銀鐲子,塞到了茜茜手裡,慈愛的笑道:“給孩子戴吧。”
“謝謝姥姥!”未秋真心實意的說道。
“謝個什麼!”祝姥姥笑道,“都是一家人,別生分了。”
祝氏笑着說道:“你姥姥疼你纔給的,你就接着吧。”
“大姑姐,你們還不知道吧,秦家馬上又要起來了。”一旁的大舅母說道。
祝氏吃了一驚,“不是說秦家老爺被捋了官麼?怎麼又要起來了?”這老天也太沒眼了!
大舅母撇嘴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那麼多!聽說是譽大公子在洛陽哪個縣裡頭找到了一個犯事的人證,把人帶回來洗脫了秦老爺的罪名,立了大功!”
祝氏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笑道:“秦家能復起也好,大哥也能沾光。”
大舅母嘴撇的能掛個油瓶子,笑的譏諷,“大姑姐真會說笑,秦家就是當了三公,你大哥也落不到好!人家那些得勢的,吃香的喝辣的,攢下金山銀山的,你大哥連口剩湯都輪不到,好的差事輪不到他,得罪人辛苦活都是他的,到現在一大家子還擠在轉圈都轉不開的地方!要不是脫了奴籍,一家子早餓死了!”
“你就少說兩句吧!”祝老太太皺眉說了一句,“中午飯準備了嗎?跟劉嫂子說說,家裡來了客人,得多準備點菜。”
大舅母見祝老太太生氣了,雖然有心想多說幾句,最後還是說道:“好,我去看看。”
“你大嫂就這脾氣!”祝老太太嘆道,“就是喜歡嘴上絮叨囉嗦,沒啥壞心眼,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祝氏笑的有點尷尬,點頭道:“大嫂這些年操持家,確實辛苦。”
未秋原本就懷疑當初陳家人被髮配到汴州,是因爲得罪了秦家人,現在看大舅母這麼抱怨,更加堅定了她的猜測。
等大舅母走了,祝氏纔像是放開來了,和陳方陳泰圍坐在祝姥爺和祝姥姥身邊,說這些年的事。
六月有些坐不住了,拉了拉未秋的手,貼着未秋的耳朵小聲說道:“姐,我想去茅房。”
“我跟你一起去。”未秋說道,她不耐煩聽祝氏在這裡抱怨汴州鄉下這不好那不好,這比不上京城,那比不上京城,汴州再不好,那也是他們陳家人的家。
未秋抱着茜茜和六月出來後,正好碰上出來洗菜的劉嫂子,便笑着問道:“劉嬸子,茅房在哪裡啊?”
劉嫂子給她們指了地方,看着未秋懷裡的茜茜,笑着問道:“這是你哥的孩子還是你的?”
未秋大大方方的說道:“是我的。”
“那孩子爹呢?咋沒跟着一起過來啊?”劉嫂子連忙問道。
未秋笑了笑,簡短的說道:“他忙。”便帶着六月去了茅房。
“嘴真碎,一點規矩也沒有!”六月不滿的嘀咕,“問那麼多幹什麼?還是京城人呢,咱們在汴州鄉下買的下人都不敢問主子的事!”
未秋笑道:“她又不是咱家的下人,沒規矩也是他們家沒規矩,不值得跟她生氣!”
等六月上完茅房出來,兩個人經過後院一扇窗戶時,聽到一個女孩笑嘻嘻的說道:“娘,大姑母戴的那對耳墜不是真金的,是鎏金的銅片子!”
“你怎麼知道?”這個聲音像是大舅母的。
“我看到了,他們站院子裡的時候起了風,姑母的耳墜子讓風颳的飄了飄,那麼輕的東西,肯定不是真金的!”祝蟬兒說道。
大舅母笑道:“鄉下地方來的,能戴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