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姑娘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倘若秦雋是個粗鄙的武夫也就罷了,偏他是那麼出色的俊秀男子,秦夫人不如她年輕漂亮,卻得了秦雋的全部寵愛。
廊下,未秋拽着秦雋的衣襟,說道:“你也是的,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她的婚事她又做不了主,還不是馬俊說什麼就是什麼?”
馬俊已經躺在牀上成個廢人了,再對付馬六姑娘又何必?
秦雋哼了一聲,說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馬家不是心心念念要把她嫁給我麼,那就等着吧!”
馬俊和馬六姑娘攪的他家人心惶惶,劈成肉塊喂狗都不解恨。那個傳說中既有美貌又有才華的美人就等着一輩子老死在馬家吧!
“好了!”未秋笑道,“我去跟馬伕人說一聲,讓她把馬六姑娘遠遠的嫁了吧。”離的遠了,眼不見心不煩。
秦雋點點頭,“去吧。”
未秋說的對,他犯不着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當時氣急之下放出話來,不過是想給所有人一個教訓,殺雞儆猴。
“勞二位久等了!”未秋笑道,回到了會客的正房。
邱氏哪裡敢應下這句話,連忙起身,恭謙的笑道:“您太客氣了,您的正事重要,我們叨擾了您抱歉還來不及呢!”
未秋示意邱氏坐下,讓僕婦們重新上了茶水,慢慢說道:“您剛纔說的事,我仔細想了想..”
邱氏和馬六姑娘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姑娘家的婚事是大事,馬虎不得,草率不得。尤其是馬六姑娘這樣的漂亮人,隨便配一個就委屈了。”未秋接着說道,看向了邱氏,“我是初來乍到,不知道杭州有哪些優秀的後生,但我想着,您在杭州這麼多年,都求到我這裡保媒了,肯定是在杭州找不到合適馬六姑娘的公子,那您就去外地找。天下這麼大,總有能和馬六姑娘相配的男子。”
沒等邱氏反應過來,未秋又說道:“六姑娘定親的時候,您可得來知會我一聲。六姑娘這麼漂亮的人,我一看就喜歡,到時候我給她添上一份嫁妝。”
邱氏一顆煎熬多時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然而又多了幾分惆悵。
秦夫人這意思,雖然準了六姑娘出嫁,但顯然是讓她把六姑娘遠嫁了,至少不能礙着秦雋夫婦的眼。
然而她再捨不得女兒,也不敢忤逆了秦夫人的意思。
總比女兒嫁不出去當老姑婆的好,等老了連個孩子都沒有,淒涼孤苦一生。
馬六姑娘心思十分複雜,擡頭又看了眼未秋,看未秋打扮簡單,笑容溫婉,十分的和善親切,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看似和善親切的夫人就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秦雋夫人,能左右她的命運呢?
秦夫人也正微笑着看着馬六,相比起一般人家的姑娘,馬六姑娘對於自己的婚事沒有多少嬌羞的情緒,看她的眼神中參雜着嫉妒,還有幾分怨恨。
未秋其實很熟悉馬六的這種眼神,她當了這麼多年的秦夫人,多少女人對她嫉妒憤恨她都數不清了。
“多謝秦夫人的大恩大德!”邱氏幾乎要哭出來了,拉着馬六要給未秋磕頭。
未秋示意僕婦們把她們拉住了,“您不必客氣。”
秦雋佔了她們家的地盤,把她們的丈夫和父親搞成了個高度殘廢,還逼得馬六嫁不出去,這兩人心裡頭要是真能感激她那才叫有鬼了!
她也懶得聽這些言不由衷的感激。
反正有秦雋在,這些人再怨恨,也翻不出一點風浪。
秦雋佔了富饒的江南後,就成了天下最大的軍閥,無人再敢與其爭鋒,接下來的三年,他收編了福建和嶺南的幾個小股勢力,又攻下了巴蜀和雲貴。
秦敬三歲那年,周隆派欽差來給秦雋宣旨,聖旨語氣客氣到了恭謙的地步,要封秦雋爲一字並肩王,被秦雋一口回絕了,並讓欽差給周隆帶話,讓周隆保養好身體,莫要在他打入京城前就死了。
周隆險些氣瘋了,也意識到秦雋已然勢大,絕不會臣服於他,他和秦雋之間,必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
他當了那麼多年皇帝,享受到了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力,當然不願意做敗北的那一方。於是,他決定先下手爲強,以孤注一擲的架勢,整合了所有西北和京城的軍隊,集結在潼關,準備攻打井恪的地盤。
他和秦雋之間隔着一個井恪,倘若他想打秦雋,就一定要先攻打井恪,要不然等井恪和秦雋聯合,他怕是死的更快。
井恪這些年沒有秦雋過的舒坦,他雖然佔了河南,山西,還有兩湖一部分地區,又同草原的部落關係十分要好,但他地盤北面是遊牧民族,南面東面和秦雋接界,西面是死對頭周隆,想要擴大地盤十分困難。
自秦雋得了江南後,井恪再也沒有和秦雋一較長短之力了,秦雋不來打他,已經是念在一家人的情分上了。
當然,在優秀的政治(陰謀)家井恪看來,秦雋不打他只是因爲想借周隆的手收拾他,不費一兵一卒,還能落一個關愛親戚的好名聲,太奸詐了!
周隆大軍壓境時,井恪不顧井昭和井麒的勸阻,固執的沒有向秦雋求救。
他心裡明白,倘若向秦雋求救,秦雋帶兵過來,打走了周隆的軍隊,這洛陽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我並不是貪戀權勢之人..”井恪喃喃道,“可就這麼把辛苦經營的地方拱手讓給秦雋,祖父在天之靈都不會安息的。”
井丞相惱恨秦雋夫婦惱恨到了什麼地步,井家人心裡都清楚。若是井丞相知道他把家業給了秦雋,那估計要在地下跳腳,死了都不安生。
哦,當年搶光了我們家的錢不夠,現在我們井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來接收?
“大哥,死了的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井麒勸道。
井恪擺擺手,“我們的將軍和士兵也不是紙糊的,焉知就抵擋不住周隆?”
“這不一樣啊!”井麒嘟囔道,當年周隆打秦雋,千軍萬馬從京城繞道到山東,一路人困馬乏,水土不服,秦雋這邊士氣旺盛,兵強馬壯,又猛將輩出,才能以少勝多。
“有什麼不一樣的?秦雋能做到的事,我們未必做不到。”井恪說道。
他和秦雋差不多大,起點和出身都比秦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然而造化弄人,現在的秦雋強出他太多了,儘管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是一直介意的,對秦雋多少有些嫉妒。
看井麒還想勸他,井恪最終說道:“別說了,我主意已定,休得多言。”
井家人發愁擔憂的同時,未秋也在發愁擔憂。
她發愁的是大姑娘的婚事。
茜茜已經十七歲了,一般人家的女孩大都是在這個年紀定的親,未秋也免不了俗,想早早的給女兒定下親事,免得好男孩都被搶光了,定親後多留茜茜幾年,等她二十歲了再送出門。
然而皇帝不急太監急,茜茜一點嫁人的意思都沒有。問她想嫁個什麼樣的,茜茜就說嫁人好沒意思,整日在家照顧相公伺候孩子,還不如當姑娘自在,又說小姨都是快二十了才定親,也定到了好人家,她不着急。
未秋乾着急沒辦法,六月那是運氣好,碰到一個守孝定不了親的魏廷,要是魏廷不守孝,那麼俊秀的小哥兒在那裡擺着,聊州人的眼又不是瞎的,輪到六月來撿漏?
魏廷帶着魏承來湊熱鬧,笑嘻嘻的說道:“可惜阿承太小了,不然我送你當女婿!”
秦雋也勸未秋不要着急,“等等看吧,說不定茜茜能碰上個自己喜歡的。”
“她喜歡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歡她啊!”未秋說道。
秦雋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副“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我女兒”的白癡模樣,好半天才說道:“那有什麼要緊的?”
他要把女兒嫁給誰,那是祖墳都得冒青煙的天降大恩大德,得感激涕零的跪下來,發誓一輩子掏心掏肺的對待他女兒。拒婚這種事根本不存在秦雋的腦海裡,哦,有人不喜歡茜茜?砍死他就沒人了!
未秋乾脆放棄了和秦雋商量的想法,愛女如命的秦雋一遇到茜茜的事,就不屬於正常人了,對茜茜的寵溺早過了茜茜上房揭瓦,他幫着扶梯子的限度。
“井大人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未秋問道。
秦雋搖搖頭,“井恪不打算向我們求助。”
井恪不求救,他當然不能主動帶兵過去,真要是帶兵去了,天下人都會覺得他是在趁火打劫。
未秋慍怒道:“這人就是死腦筋,固執!白活這麼大歲數了!他的安危不要緊,可洛陽還有井大人和孩子們呢!”
秦雋勸道:“別生氣了,真要到了生死關頭,井恪不會置井大人和孩子們於不顧的,他不過是想憑自己的力量打退周隆。等他受到了教訓,自然會來求助我們的。”
秦雋預料的不錯,兩個月後,洛陽被困,幾次險些失守,井恪朝他發來了求救信,秦雋帶着早已準備好的五十萬軍隊,即日出發,開赴洛陽。
未秋沒想到的是,茜茜也偷偷跟着秦雋走了,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