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爾發現自己又多想了。哪怕她願意花時間,可別人不願意。
週日趙騰問又約方爾出去吃飯,去的仍然是那種高檔的五星級餐廳,方爾都忍不住想問他是不是非五星級餐館不進。
白城五星級的飯店近幾年來雖然日益多了起來,可終究還是發展受限,他們約會去過的飯店都快佔了一大半,方爾想,要不是趙騰問想着是在約會,其實他是更願意固定在一家飯店的。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總算能是停了,天空放晴,仰頭就能看到碧藍碧藍的天空。都說看到藍天的時候心情會變好,方爾仰頭看了看,癟癟嘴,並沒有覺得心情變好了呀。
趙騰問迎面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淺淺的笑,表面溫潤無比,可一雙眸子讓人永遠看不到底。他又穿了一身西裝,深色的,顯得他整個人都很明朗硬氣。方爾微微低下頭,嘴角勾起來一絲弧度。
在趙騰問把手稍稍擡起來的時候自動挽了上去,兩人並肩向飯店裡面走,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前臺幾個小姑娘頻頻投過來眼神,時不時的議論幾句。
趙騰問一直都是紳士的,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他會先詢問方爾想吃什麼,然後在點菜,而方爾也不會隨口敷衍的說隨便,而是說出來自己到底想吃什麼,然後再由趙騰問選擇。說實在的兩人之間這種相處的模式是好多人羨慕的,但是卻又是不敢接近的。
上了菜,趙騰問一直都在找話題和方爾聊,試圖營造一種這次約會吃飯和之前的幾次完全都沒有區別的假象。
可方爾卻有些心神不定的,大概是因爲她終究看清楚那顆被自己矇住的心,知道她現在戰戰兢兢又有些興奮的原因是因爲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方爾心裡對於今天會發生的什麼有數,所以不管趙騰問說什麼,方爾都覺得他有些敷衍和別有所圖的意圖。
“爾爾。”
“嗯。”方爾微微擡着頭,看着趙騰問,眼睛裡不經意的有一絲期待。
趙騰問忽的笑出聲來,眼角有淺淺的細紋:“你總是這麼看着我做什麼?要是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她能有什麼想說的,方爾就是在等着趙騰問開口,現在被趙騰問踢皮球踢到了自己這一邊,她有些懵,只能搖搖頭。“你剛剛不是在說最近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嗎?繼續說啊。我沒什麼想說的。”
聞言,趙騰問盯着她,嘴角依舊是那淺淺的笑。方爾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他那種眼神讓方爾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沒有穿衣服似的,心裡想的什麼他都看的一清二楚,方爾低着頭,用刀叉一下一下切着盤子裡面的蔬菜。
“那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家上市公司的名字嗎?”
“……啊?”趙騰問出其不意,方爾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更何況她剛剛全副身心的都在她自己的想象中,間或聽到趙騰問的話纔拿出來問他的,哪裡曉得他會這麼直接的問回來,再說……趙騰問向來都不是這麼會給人難堪的。
趙騰問輕笑了聲:“你並不喜歡聽這些。”
“……”
“我並不是在找茬,只是如果兩個人要是真的過一輩子,那麼要面對一輩子的人不可能對對方無所知,你如果不喜歡我說的這些話題,大可以告訴我,而不是裝出來喜歡的樣子。”
方爾能感覺到重點來了,她微微垂着腦袋躲避着趙騰問的眼神。
“前天下午……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不……不是你太心急,是我的問題,對不起。”如果戀人之間相處了兩個月還沒能拉個小手親個小嘴什麼的,那麼肯定是出了問題,而方爾知道問題的根源在自己,或許還有一些趙騰問的問題,當那不是主要的,她現在覺得兩個人就跟貌合神離這個詞完美的對上了號,她甚至能想象出以後兩個人要是真的結了婚會發生什麼,或是有什麼樣的光景。
趙騰問忽的伸手攥住了方爾握着刀叉的手,他手掌很大一下子就包住了她的,林森的手也大,可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方爾皺了皺眉說不出來區別,只是繃緊了手背。
“爾爾,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我也願意等,但是你要告訴我一個確切的數字,我知道可能這種事情不是口頭上能夠約定說是多少就多少的,但是我需要一個數字來穩定自己,不然……”趙騰問苦笑了一聲,“你說以後我們結婚了,我有需求的時候你還是抗拒我,我能怎麼辦?”
“……對不起。”這些問題方爾根本沒有想過,可在趙騰問說出來的一瞬間她也明白那就是他們的現狀。方爾以爲自己走出了自己的那個怪圈子,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一直在繞着那個圈子的邊緣走,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告訴自己已經在外面了。
重點是她知道,知道自己跨一步就完全的走出去了,但是她卻邁不開腿,邁不開那條綁了千斤沙袋的腿。
話說明白了之後,趙騰問鬆開了方爾的手,輕輕拍了拍,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也不會吃了你。”
“我沒緊張。”方爾快速反駁,出口卻發現自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笑容變得尷尬了起來。
餐桌上瞬間安靜了下來,方爾擡眼看了趙騰問一眼,迅速轉開眼。時間?期限?給自己規定一個真正放開林森的時間?方爾心裡有一團茫然的霧慢慢擴散開來。忘了林森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
方爾不知道,也猜不着,因爲她早就做好了一輩子也忘不掉的打算。
有些東西在她體內橫衝亂撞,像是突然間打破了什麼禁忌的阻礙,方爾忽的擡眼看向對面還在等着答案的趙騰問,抿了抿脣。
“趙騰問,你是不是覺得,以後和你結婚的人,就算不是我也行。”
這個問題趙騰問沒有給方爾答案,他只是在笑,用笑容告訴方爾,你心裡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你最後要結婚的人也不是非我不可,我也沒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方爾心裡有一絲放鬆,她喘了一口氣,像是在排列關於趙騰問罪孽一般的細數着:“你總是在笑,生氣的時候在笑,不高興的時候在笑,沒情緒的時候也在笑,我看不透你,在你身邊,我沒有安全感,我永遠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還有你也看出來了,每一次你一靠近,我都會緊張。”
“我覺得我和你不能再繼續了。”方爾鬆了一口氣,表情像是放下了近兩個月來壓在心上的大石。
聽完了方爾這一長串的話。趙騰問還是在笑,想方爾說的那樣。
“給我發好人卡?”趙騰問笑了笑,“我這輩子什麼話都聽過了,倒還是第一次別人發好人卡,也算是一次比較新奇的經歷。”
方爾還想說幾句什麼,她覺得自己有些莽撞,說到底從頭到尾趙騰問從來沒有在言語上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可她卻有些得寸進尺?方爾覺得自己像是在欺負人一樣。可思來想去到底還是閉口不言,話說多了,倒還顯得不坦蕩了。
趙騰問不知道什麼時候叫了一瓶酒,開了塞,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方爾倒了一杯:“看起來我這是要孤獨終老的意思?”
“怎麼會……可能只是……我們倆不合適吧。”
趙騰問笑了笑,“你也說了,我這個人城府太深,叫人看不透也沒有安全感,你說我這樣的不孤獨終老還能和誰在一起?”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方爾想解釋些什麼,可似乎越抹越黑,索性閉口不提。
趙騰問搖晃了一下高腳杯,仰着脖子將酒水盡數倒進嘴裡,喉結上下滑動,再看向方爾的時候眼裡有了一絲笑意,他轉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用道歉,我自己是什麼樣子的,我自己最清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兩人都悶頭喝起了酒來,不是那種失戀之後沉痛的氛圍,反而是那種把臉皮撕破後發現知己的快意恩仇。方爾和趙騰問認識的時候,她抱着見一面之後就再也見不到的態度相處的很好,可後來在一起了她反倒是拘束了,不論是做什麼說什麼都覺得有什麼束縛着自己,現在好了,沒了那一層枷鎖。
方爾和趙騰問雖然沒有喝到醉醺醺的,但是至少也差不多能夠打開心懷的程度。
“不是我不好,只是你心裡裝了一個人,所以覺得所有不是他的人都不對,是這樣吧?”趙騰問喝醉的時候臉上仍然帶着那種笑容,他又擺了擺手,“要是再早個十年遇見你,說不定我們倆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方爾也跟着笑了幾聲,她酒量不好,眼前有些晃。本來一直壓抑在心裡的情緒被一下釋放了出來,伴隨着趙騰問那句話的引子。
“是啊,你哪兒都好,真的,什麼都好,你貼心,你懂得我一個眼神代表着什麼,你懂得我在什麼時候最需要什麼,你甚至知道我什麼時候想要安靜的獨處,你也知道在兩人都覺得累的時候出去放鬆放鬆。”
方爾暈暈的看着趙騰問:“可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