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抖袖,緩緩擡起雙手,被紙鳶線勒出的淺淺紅印還在她掌心中,與掌紋融合在一起,讓她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www,
但迷茫並沒有持續太久,待她擡起頭來時,眼底便一片清明,袖兒一甩,款步往舞峨宮走了去。
舞峨宮與舊人宮,雖然僅僅只是相隔一乘轎兩道紅牆,但內設卻差距甚大,不同於舊人宮只收拾出了幾間必要的屋子,舞峨宮因爲常常迎接聖駕,打掃自然是不能馬虎,便是這個時辰,依然有十幾個宮奴正在持續打掃,他們的動作很輕,也不急躁,顯然已經習慣了這般。
小舟到了門外時,瞧見那舞峨宮內,一個看起來年歲比芸娘還要稍長些女官,正帶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官,在指揮着宮奴在打掃。
雕廊畫棟,琉璃片兒,甚至連庭院中的土壤也都細細的灑上水珠,爲的就是不讓塵土飛揚起來。
無需多加猜測,也知道這多半是與那十皇子元淵的體弱多病有關,那可是個連灰塵都可以要了命的柔弱的小主子。
那年長一些的,想必就是舞峨宮中本就跟着眉妃娘娘的女官,也叫做大女官,穿着打扮也爲絳色。
而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官,小舟卻是認識的,是柳翰林家的嫡女柳勝華,小名柳葉兒,雖然二人未曾有過正面接觸,小舟卻是記得這不同其他人般沉穩的活脫。
有宮奴注意到了小舟的到來,便福了身,又繼續忙碌,小舟輕輕叩了叩早已敞開的宮門,兩重一輕,禮數十足。
待那大小女官二人轉身瞧見了自己,便微笑着略微低下了些身子,福身施禮。
“你是……”那柳勝華瞧見了小舟後,思索了一下。立刻出聲道:“你是史小舟吧?”
小舟略微一發愣,隨後便輕輕點了點頭,福身施禮道:“舊人宮女官,史姓小舟前來顏見。”
這柳勝華與長孫寫意熟識。常來尋她,二人之間似乎還有些親戚血緣干係,她記得柳勝華便是因爲自那次長孫寫意幫了她一次後,便一直有在關注長孫寫意,而這柳勝華記得毫不出奇的自己,着實是有幾分古怪。
只是想着,便不由地多看了那柳勝華一眼。心裡有些犯嘀咕,面上卻還是滿面笑意。
其實,小舟卻是多心了,因爲小舟是最後一個去的宮奴殿的小女官,多少有些特殊,又是穿着嫡紅被宮正當衆呵斥過一次,後來還和史月瓊起了衝突,謄抄了許多份《宮奴戒》。www..fhzww..com
便是沒有那些事兒。這史尚書家一口氣進宮三個女官,其中兩個還尷尬的未定下誰是嫡長女,這般的存在。能不讓人私底下非議?
所以,柳勝華之所以能記住她,並非是特意爲之。
柳勝華有些納悶,她認識倒是認識,只是這人來做什麼?
想着便開口問道:“你來做什麼?”
雖然知道這人在六皇子元晦身邊當值,但是也沒什麼往來纔是,何況還不是跟着主子來的。
“柳葉兒,不得無禮。”那年長的女官呵斥一聲,聲音中卻無責備的意思,只是隨口道了句罷了。她還當真不至於爲旁人得罪了柳勝華。
但是,這柳勝華與小舟雖然都是女官,也都是虛銜,但卻從某些方面來說,卻並不一樣。
因爲從前的景言宮,現在的舊人宮裡。^一直都只有史小舟這麼一個女官兒,上面沒有大女官,史小舟也便爲大女官,這般一算起來,便與柳勝華有些略微的不同,面上瞧着,地位自然也要高一些。
“小舟方纔在與旁人在後殿玩紙鳶,卻不想沒着意,線兒斷了,便見紙鳶落在了這舞峨宮中,尋思着許是落在殿後了。”小舟聞言,並不氣惱,她也不是爲了跟人置氣來的,便輕聲將事兒說了出來:“本想算了,但想起此事還是得來說一聲,又着實喜歡那紙鳶的緊,這才冒昧前來,想要將那紙鳶尋回去。”
柳勝華狐疑的看着小舟,小舟也微笑的回望了她,確實是瞧不出什麼古怪,便問道:“落哪了?”
“想來是落在了殿後。”小舟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事兒她方纔似乎有說過的,這柳葉兒卻沒往心裡去,真是個心直口快又迷糊的人,若不是在眉妃娘娘這,攤上個差脾氣的主子,怕得吃不少苦頭。
等小舟說完後,那年長的女官衝柳勝華一努嘴,意思是讓柳勝華帶小舟到殿後去取。
“你跟我來吧。”柳勝華還有些不清不願,心說這人也真是,好好的放什麼紙鳶啊,又不是放紙鳶的時節,放就放吧,還落到旁人宮裡。烽-火-中-文-網
“在哪啊?”到了殿後,柳勝華四處看了看,也沒瞧見半個紙鳶的影子,不由回頭看向老實跟在她身後面的小舟。
“呃,讓小舟想想。”小舟看了眼柳勝華,便裝模作樣的找了起來,她豈會不知道那紙鳶是掛在了哪裡,她之所以不說,不過是爲了能多拖延些一會罷了。
這事情的發展着實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尋思着,自己這一來,那眉妃娘娘怎麼着也是知道的,那眉妃娘娘的架子再大,旁人宮中的一個女官兒來了,也會差個人出來詢問一番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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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那眉妃娘娘不知道是真的歇着了,還是不想搭理,根本就是毫無反應,這讓她怎麼才能搭上腔呢。
莫非這次還白來了不成。
“喂喂喂,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啊,是不是落在這裡了?”柳勝華不滿小舟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園中花草,紙鳶又不是蟋蟀,一眼不就看見了,何必找的那麼仔細。
“嗯。”正在連地石雕琢的假山邊的小舟聞言,點了點頭。
這柳葉兒雖然脾氣看着不怎麼好,卻只是問小舟有沒有看清楚紙鳶落沒落在這,而不是問小舟的那個紙鳶到底有沒有落,所謂的紙鳶是不是真的存在。=F=H=Z=W=W=
可見其實是個沒什麼心眼,也不是多心之人。
“你做什麼?”見小舟忽然看向她,柳勝華有些不舒服,總覺得那雙眼睛好看歸好看,就是有點說不出的古怪,讓她有些背脊發涼。
小舟收回視線,笑着指了指紙鳶真正所在的方向,“小舟只是忽然想起,許是落在那邊了,若不,我們去那邊瞧瞧。”
“好好好,你慢些個下來,可別栽着,不然我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見小舟有些微顫,那柳勝華急的直跳腳,卻瞧見那剛澆了水的地方泥糟糟的,又瞧瞧自己的繡鞋,便打消了念頭,這可是她最喜歡的一雙,可不能粘了泥巴。
“嗯。”小舟看了柳勝華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踩穩,慢慢渡了下來。
隨後二人往小舟方纔指的方向走了去,到了後,小舟還特別先瞧了旁邊的幾棵樹,最後才走到了那棵明釉樹下。
“真是奇怪,明明是落在這附近的。”
小舟嘟囔着,便詳裝去瞧樹下。
倒是那柳勝華先瞧見了樹梢上的紙鳶,便扯了扯她的衣衫,道:“哎,你瞧上頭,那個紙鳶是不是你落的那隻?那邊啊。”
見小舟還在往旁邊看,柳勝華也不顧別的,伸出雙手托住小舟的雙頰,將她的臉擺到剛好可以瞧見的方向。“你瞧瞧,是不是那個?”
小舟點點頭,道了句:“我去取下來。”
說完便順着樹幹爬了上去,根本沒有留給柳勝華喊宮奴前來的機會。“哎,你這……你怎麼這麼笨啊。”
瞧着小舟真爬上去了,柳勝華直道小舟簡直是笨的要死,那紙鳶落的枝頭那麼高,何不用竿子給勾打下來,冒着會摔下來的險,去取個紙鳶,真是不知道這史小舟是怎麼想的。
樹上的小舟嘗試着伸出手去,好不容易摸到了,卻卡的死緊,小舟也不敢再向前些,怕真跌下去,折騰的鼻頭上都冒了細細的汗珠,總算是將紙鳶自枝頭上給取了下來。
等拿到了紙鳶,她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華,隨後便站在了樹上,冷靜的看着樹下的柳勝華,一動也不動。
在樹下等着的柳勝華見她拿到了紙鳶,便鬆了口氣,就等着她下來呢,結果人家倒好,站那裝樹鈴了。
“你倒是下來啊,還傻站在上面做什麼啊。”柳勝華有些不解的嚷嚷了聲。
她年歲不大,又是在家中受盡寵愛,連到了這宮闈內,也因爲有眉妃這個遠親靠山,過的很是如意,言語中便沒有幾分宮闈中的詞彙。
“姐姐,這樹好高啊,小舟好怕。”小舟說完這話,在心底狠狠的鄙夷了裝小的自己。
“啊?”柳勝華傻了眼,方纔她不是爬的很順嗎?就是她認識的男孩子中,也還沒見過爬的那麼快的,怎麼這人爬上去的快,這一會又怕了呢。
但想歸想,她也不能當真讓小舟一直呆在樹上不是,便嘟囔了句“真是麻煩”,便打算去尋梯子來。
“我自己能下去的。”說完這話,小舟便賭氣一般開始往下來。
“啊?”剛纔不是說不敢嗎?怎麼現在又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