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胡話……他怎麼能死呢……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他靠在我懷裡,一遍一遍地說。
“布穀……不要說了……你不會死的……”我靜靜地落淚,固執地告訴他,他不會死的。
他輕輕地笑,微微起身吻上了我的額心。
“姐姐……我愛你……”
那一刻淚水決堤。
布穀……
蹲在街角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布穀……
半夜敲開我的房門,說害怕我不要他的布穀……
替我擋下鐵棒,爲了我不惜可能會泄露身份的布穀……
在所有人面前大聲維護着我,與帝辛對質毫不畏懼的布穀……
在廟會上不動聲色地擋住我的視線,問我要不要跟他走的布穀……
不顧自己的身體在雪地裡固執地站了許久,只爲求我原諒的布穀……
爲了我的腳傷特地跟着我,細心地爲我上藥,替我暗示君尊月解掉我的腳鏈的布穀……
最後的最後,替我擋下妖箭,在我懷裡漸漸冰冷,說若能死在我身旁便此生無憾的布穀……
那一天,他在我懷裡漸漸閉上眼,淡藍色的液體也漸漸停止。
我忘了那天青靈是怎樣地惶然失措,君尊月是以怎樣冰冷的表情下令將青靈在比月湖裡終生禁足。
我忘了自己是怎樣扶着晨羅回到了宮裡,乃至已經忘了之前跟帝辛鬧過彆扭的事。
只記得,那天的陽光十分明媚,刺眼得讓人莫名地想哭。
布穀……
那樣美好的少年,就這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無蹤。
縱使我翻遍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也再找不到他,再聽不到他叫我一聲“姐姐”。
布穀,你知道嗎?
我從未恨過你,就算曾經知道你是刻意接近我的時候,我也沒有恨過你。
可是,在你死在我懷裡時,我幾乎快恨死了你。
是誰允許你就那樣擋在我面前,弟弟怎麼可以不聽姐姐的話,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
如若我的到來就是讓身邊的人們接二連三地離開,那麼,我寧願死在他們的前面。
長劍光滑的側面映出我黯然無光的雙眸,劍鞘落地,清脆的響聲美好得像是來自彼世的安魂曲。
冰冷的劍刃割破我脖間的皮膚,美麗的紅色液體順着我的脖子滑落了下來,滴落在衣襟上,浸染在散落下來的萬千青絲裡。
只要我死了,身邊的人們,就不會再遭遇不幸了吧?
這樣骯髒的我,沾滿了血腥的我,給身邊的人們,帶來噩夢的我……
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失,我閉上了眼睛,輕輕地笑了。
也許吧,這就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終結了。
如若我愛的人們都要因爲我的原因而變得再也無法幸福,我寧願……
“無憂?你在裡面嗎?”門外突然傳來了傾雅的敲門聲。
“……”我沒有回答,這樣充滿了詛咒的我,就讓我在這裡靜靜地死去好不好?
“無憂?無憂?”
眼前一陣一陣地眩暈,在那一刻,彷彿看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故事。
白衣勝雪的男子站在我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腕,擰起眉。
“小愛,爲什麼要這麼傻?”
不……
“爲什麼要帶人類進雪山?”
求求你,不要這麼溫柔,不要動搖我心底最後一絲執念……
“爲什麼不乖乖聽我的話,好好活下去?”
我吃力地伸出蒼白的手指想要觸碰他虛幻的身影,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變成了虛幻的泡沫。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竭斯底裡地大哭。
因爲……我愛你……
比世間任何人都要愛你……
我明明是那麼那麼刻骨銘心地愛你啊……
愛你愛到痛徹心扉,直到最後染上了竭斯底裡的瘋狂……
可是……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