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老頭看着挺不着調的,平日裡也經常做些搶小孩零食啊偷吃啊之類的不着調的事兒,但在抓鬼這方面,他還真是比專家還專家,至少清歡跟他是比不了的。就見郎老頭深吸一口氣,單手叉腰,另一手任意指了個方向,大嘴一張,破口大罵:“……&%¥#¥%&**%#……**!!!!”
清歡和二師兄:“……”
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威風啊……清歡的膝蓋險些跪碎了,她都已經準備好不着調的師父畫符踏步驅邪了好麼!這是什麼鬼……在現代世界的時候,清歡挺愛看些稀奇古怪的書,她可不怕看恐怖片,片子裡就算有再多的鬼,又能有忘川河裡的多?忘川河那麼多厲鬼她都不放在眼裡,恐怖片在她看來還不如卡通片好看。
……作者扯遠了。話說回來,她是知道民間有這個說法,遇到鬼打牆的時候,使勁兒的罵,要麼就讓男人撒泡尿,這就能破了鬼打牆。本來清歡覺得這個方法挺好的,前者女人適用,後者男人適用,沒想到在郎老頭這裡,兩者都適用。
她也是服了,師父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都說人怕鬼,其實鬼更怕人,尤其怕惡人。一個人心慌害怕的時候,破口大罵幾分鐘,膽子就壯了。這膽子一壯,那身上的三味陽火就燒得起來,陽氣一足,鬼怪自然不敢近身。說白了,就是要膽大。郎老頭也說,膽子小的人幹不了降妖伏魔這一行。
怪不得呢,清歡以前也下過山,經過郎老頭經常蹲的那包子鋪大媽面前,說郎老頭就是再混也沒人敢罵他,那會兒清歡還天真的以爲,雖然師父不着調,雖然道觀香火不旺盛,但他老人家抓鬼的威名還是在的,不過現在看來,大概是那張可以睥睨天下潑婦的嘴佔了便宜吧。
在郎老頭狂噴的時候,二師兄默默走了過來,兩手捂住清歡耳朵,哀嘆:“歡妹,莫聽,別叫死老頭把你帶壞了。”整個師門,除了大師兄就數小師妹最文雅,小師妹文雅該感謝大師兄,從小就抱着唸書教認字做人,要是跟郎老頭一樣變成個潑婦那可慘了。但二師兄就奇怪了,就郎老頭那德性,是咋教出大師兄那樣神仙般的人物的?
師徒倆站在一起,說句不好聽的,像是二郎神跟徒弟。一個高帥雅,一個矮矬窮土肥圓。雖然郎老頭經常吹噓他年輕的時候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二師兄覺得郎老頭在吹牛。
反正郎老頭天天吹牛,胡吃海喝的瞎咧咧,嘴裡沒一句實話。
但就這樣一個臭老頭,卻是他們最最尊敬的師父。
過了了一會兒,郎老頭終於罵完了,周圍的景象瞬間變得清晰,合着他們仨都已經到正廳門口了,就在原地打轉沒進去。
“歡妹,咋樣,師父厲害不?”郎老頭顛顛跑來獻寶。
清歡不忍傷害可愛的小老頭,點頭,昧着良心:“可厲害了,真不愧是師父。”
哈!哈!郎老頭頓時得意洋洋起來,他要是有個尾巴,這會兒已經翹上天了。得到小徒兒的讚美,他高興壞了,揹着雙手哼着小曲一腳踢開正廳大門,如入無人之境。
……好像本來就是無人之境。
清歡跟二師兄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跟在郎老頭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去清歡就覺得不對勁。這種不對勁跟危險沒有關係,而是一種徹底的死寂。奇怪,真奇怪,按理說,人死後,靈魂是不滅的,民間所說的頭七三七便是如此,鬼魂一般在人間滯留百日,纔會有鬼差前來勾魂,這段時間裡,它們都呈現出一種懵懂無知的狀態,大多數不會離開自己的屍身。但現在,所有的屍身上都沒有一絲靈魂的氣味。
清歡是奈何橋主,她對靈魂的敏銳無人能匹,她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的鬼差並沒有來勾魂,而這些人的魂魄也是的的確確不見了。但若說是徹底毀滅也不對,因爲他們的靈臺上還有星點藍火。那藍火是未勾魂的象徵。
這個義莊處處透着古怪。
如果墨澤在,或者清歡肯掐指去算,也可以立刻得知事情緣由,可她沒有這麼做。她想,在這個世界裡,就認認真真只做郎老頭的徒兒,用他教的本事。
師徒三人兵分兩路逐個檢查屍體,郎老頭怕清歡害怕,就讓她跟着自己。他收其他四個徒兒的時候可沒這樣過,小雪兒爲情所困慘死,但她生前,他也僅是稍稍寬鬆,教導仍舊嚴格,所以當清歡拜入師門後,郎老頭真不想讓她太辛苦。可沒想到這最小的徒兒偏偏是天賦最高的一個,以前他對小雪兒太苛刻,這會兒就對清歡格外溺愛,要是以前,他早把徒弟推出去讓他們自己上了。
這點小事他們還完不成嗎?只是郎老頭想到日後清歡肯定要面對這些,所以就想帶她出師,世上唯一一個出師師父擋在前頭的,估計也就清歡一個。
他對清歡好,清歡能感受不到麼?她感恩並且珍惜,同時也全心全意爲郎老頭着想。
義莊裡的屍體有的已經開始腐爛了,但也有幾具新屍,他們的重點就放在新屍上。奇怪的是,這些新屍明明都是半大小夥子,但整個身形卻萎縮的厲害,且渾身皮膚髮皺發乾,空洞不已。
“師父,他們這是……精氣全被吸走了吧?”清歡伸手輕輕摁了下一具屍體的額心,沒有絲毫懼色。
郎老頭生怕她嚇着,一直注意着她表情,這會兒纔敢確信她是真的不怕,甚至樂在其中,心裡頭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這個師父沒有了用武之地,好歹讓他耍耍威風啊臭徒兒壞丫頭不懂事……
正在這時,清歡感到暗處有地方不對,連忙一把將郎老頭推開,同時嘴裡喊道:“師父小心!”
一具巨大的軀體撲了過來,清歡手裡只有一盞燈籠,但她個兒纖細,極其靈活,那身影雖大,卻十分笨重,動作機械僵硬,一看便是具行屍走肉。清歡輕鬆地從他腿間劃過,單手一撐,便站到了郎老頭身邊。
郎老頭跟二師兄嚇得魂兒都快沒了,這要是清歡有什麼不測,他倆絕對以死謝罪!
“師父,是具行屍走肉。”清歡冷靜地說,“抄傢伙吧。”
他們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清歡的武器是把水火傘,二師兄給她做的,二師兄除了功夫好,尤其擅長做些精巧的玩意兒,這水火傘如同其名,不懼水火,鋼骨鐵葉,刀槍不入,可以說是極佳的防身工具。而二師兄另闢蹊徑,水火傘面上設了不少鋼針,他知道女兒家愛美,水火傘本都是單一的顏色,但他愣給清歡在傘面上弄出了江南水鄉煙雨初荷,用的就是這些針,無論撐開收攏都可做武器,卻又雅緻得很。傘柄也是精心設計過的,配合着清歡的手、體型、身高,換句話說,這傘擱別人手裡,那就是把普通的防身的水火傘,但到了清歡手裡,它就不僅能防身,還能做武器。
清歡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眼淚都快下來了,點子是大師兄出的,材料是師父跟三師兄找的,然後二師兄將水火傘做了出來。她沒有辦法去形容自己心頭的感動。
水火傘還有夾層,裡頭是清歡準備的黃符,基本上這傘就算丟鬼窩,也沒鬼敢碰。
“歡妹,不止一個,小心。”郎老頭神色突然嚴肅起來。
清歡也聽到了異動。這些行屍走肉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就着月光,清歡數了數,大概得有七八個。它們一致神情呆滯漠然,但出手狠毒,並且想要咬他們,尤其是想咬她跟師父,反而對二師兄沒怎麼動口。
二師兄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師徒三人交換了個眼神,二師兄裝作被打昏,一具行屍走肉將他扛到了肩頭,迅速隱沒在黑暗之中,接下來清歡跟郎老頭很快就將剩下幾具鎮住了。
這些東西對普通人來說可怕至極,對郎老頭跟清歡來說,還不如一隻馬蜂來得可怕。
因爲黃符鎮不住馬蜂。
說也奇怪,被黃符鎮住的行屍走肉很快就開始萎縮,最後變成了如同牀板上其他死屍的大小。清歡試着揭了一張黃符——它們都不再動了。
“人早就死透了。”郎老頭皺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控制了它們,這會兒符紙鎮住它們,就變成了它們真實的模樣。”
“師父……”清歡喊了一聲。“這幾個人沒有頭髮,身上穿的是不是袈裟?”
月色太淡,燈籠又在打鬥中熄滅了,郎老頭捻了放火符,燒了一看,果真。他老臉一擰:“這是廟裡那羣禿驢啊!”
“怎麼都死了呢?”清歡奇怪。“他們可是一起來義莊抓鬼的,這麼多和尚,就算是隻唸經,那鬼也受不了啊,怎麼全死了?”
郎老頭伸手一試,冷笑一聲:“這些是什麼狗屁和尚,他媽的戒都破了,唸經,唸到死也沒屁用!”
他平時就看不慣廟裡那羣禿驢坑蒙拐騙的行爲,他們還是白天來的,想來是想要裝模作樣騙點銀子,因爲白天的義莊是正常的,可誰知道他們進來後,白天也開始死人了。
清歡看了師父一眼,單手在他們靈臺試了下,果真,感覺不到任何魂魄波動。“就算他們是騙子,師父也會拯救他們的。”
郎老頭窒了一下,哼一聲。嘀咕:“誰叫我是個道士呢……”
清歡笑了。“走吧師父,咱們追二師兄去,方纔我在他身上施了法了,咱們現在還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