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碗湯(一)
【命運之所以爲命運,是因爲它不能被忽略,不能被摧毀,不能被避免,亦不能被改變。】
清歡嫁到同村關家的晚上,關家老大就死了,她不可避免的成了小寡婦,從此村子裡都放肆流散着她剋夫的傳言。也因此,即便她生得如同仙女一般漂亮,性格如水般溫柔,也沒人敢要她再嫁。
雖是如此,想同她春風一度佔她便宜的人卻不少。要想俏一身孝,這話可不是說假的。
她在這個村子裡舉步維艱,生活的十分困難。她的父母爲了給弟弟湊娶媳婦的錢把她嫁給關大,關大病死後他們怕她回家浪費糧食,要她在關家給關大守孝,說出嫁從夫,她不再是自家的女兒了。
清歡不像是這樣偏僻未開化的小村莊能長出來的姑娘。這裡的女子因爲天氣和地理環境的問題,皮膚大多黝黑乾燥,可她的皮膚卻如同牛乳一般白皙柔嫩,其他女子大大咧咧性格豪爽,她卻溫柔婉約柔情似水,最重要的是,她生來身上便帶着一股動人的幽香,這種香味與生俱來,成爲了區分她與凡人最不同的地方。
人人都說陳家的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來歷劫的,他們都對她很好,認爲她是整個村子的福音,關大是有些家底,不然陳家夫婦也不會把仙女般的閨女嫁過去。可現在仙女嫁了人,非但沒有幫襯到夫家,反而把新婚丈夫給剋死了,這就有些不妙了,許多人瞧着清歡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起來。
她似乎一夜之間就跌落了凡塵,嫁了人,剋死了丈夫——要知道關大是他們村子裡唯一讀過書拿過秀才的人啊,以後說不定能當個官老爺的,怎麼好端端的人,成親當晚就死了呢?
村子裡死人不習慣報官,這個村子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則。所以關大到底是怎麼死的也沒人知道,更別提是送到縣衙請仵作來驗屍了。總之就是被清歡給剋死的,大家還是離她遠一些,才能活得長遠。
清歡在整個村子裡都被孤立起來,她也不惱不恨,仍舊溫溫柔柔的過着自己的日子,將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手臂上的白布從未拿下過。關大頗有家底,因此她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仍不愁吃喝。每日起來在院子裡種些青菜,再餵養些家禽,村子裡的人們雖然都避讓着她,可也並不是全部。
她那狠心的爹孃有時候也會過來看看,只是不讓她回家而已。來的時候給她送點菜,幫她把長好的家禽拿去賣,慢慢地清歡也習慣了這種生活。她的女紅很好,從來沒有人教過,可她就像是天生就會一般,其實從前在家裡也能生活的不錯,只是爹孃總想着給弟弟說個好媳婦,因此省吃儉用,她日日夜夜做女紅,晚上爹孃又不捨得給她點燈,眼睛都差點要熬壞了。
現在倒是輕鬆許多,關大是個讀書人,留下來許多書本,清歡一點一點自己學着,她弟弟在鎮上的私塾讀書,她雖然不能一起,卻也認了許多字,甚至比弟弟學的還要好,只可惜身爲女子,學的再好也是徒勞無用的。不過現在,她就是讀到天亮也沒人管了。
這天晚上,她剛熄了燈要睡覺,突然聽到一聲悶響。清歡嚇了一跳,立刻警覺地坐起來。她豎起耳朵,但四周已經恢復寂靜了,她有點害怕,但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等了會兒不見動靜,才舒了口氣,躺下之後翻來覆去好一會纔有了睡意。
可就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門的響聲,然後一個人撲了過來捂住了她的嘴,隨後衣裳也被扯開,清歡驚的瞪大眼,屋裡太黑,月光雖然皎潔,卻也只能照到男人臉上圍着的黑布,她拼命掙扎拳打腳踢,對方卻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給了她好幾個耳光,將她打的頭暈眼花。
難道今日便要清白不保了?!清歡絕望的想着,她此刻耳鳴嚴重,根本沒了力氣,只覺得身上衣裳都被扒了下去,如今是初夏,她晚上睡覺的時候穿的並不多,男人骯髒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就在她準備咬舌自盡的時候,身上的男人被掀翻在地,她不顧頭暈耳鳴,抓了被子擋住身子,只是雖然如此,仍舊將一雙又白又細的腿和嫩藕般的胳膊露在外頭。
這人是誰?
來者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但身材高大強壯,意圖侮辱清歡時的男人此刻如同一隻小雞仔被摁在牆角揍,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然後男人轉過身,清歡受驚地往後退,其實屋內很黑,可她肌膚如雪,在黑暗中也十分耀眼。
男人摸到桌邊點了燈,打量了清歡兩眼,“你就是嫂子?”
清歡愣了一下,纔想起已過世的關大還有個不成器的弟弟,年少時便出去闖蕩,多年不曾回來了。她抓緊了被子點了下頭。男人的眼睛在她白嫩的四肢上流轉不去,半晌卻忍耐住了,只是黑眸仍舊無比危險。“這人你認識?”
他已將來人的黑布掀開,清歡伸過頭看了一眼,捂住嘴驚呼:“是、是里正家的公子……”
“哦?”男人露出殘忍的笑,拖起對方一條腿,像是拖死狗般往外走去,清歡連忙叫住他,“你、你要把他怎樣?”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嫂子。”男人刻意咬重了這兩個字,嘴角的笑格外殘暴,清歡被他嚇得往後縮了縮,顫抖着不敢說話。等到男人出去後,她手忙腳亂地找來衣服穿上,臉上的傷也沒顧得上,可是出去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了,清歡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好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
大概過了有半炷香的時間,男人才回來。有了燭光,清歡纔看清楚他長得什麼樣子。她在成親前曾遠遠地看到過關大一次,身形偏瘦,但是文質彬彬,五官很是俊秀,可關二和他兄長比起來差別極大,他一身強壯的腱子肉,衣衫破爛於是露出虯結的肌肉來,高大的一拳頭就能將她打死。長得倒是很好看,但一雙漆黑的眼睛閃着犀利深沉的光,看起來就是個脾氣不好的。
深更半夜的,她有些怕,關二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亮,清歡沒看懂那是什麼意思,只微微笑了一下,這一笑牽動了嘴角的傷口。關二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熟雞蛋,迅速剝了殼貼住她的臉滾了滾。清歡又被嚇到,他抓住她的手,滾完了才說:“不用怕了,那廝再也不敢來了。”
“……謝謝你,二叔。”
“嫂子不必客氣,叫我星河就行。”似乎是知道名字雅緻的同自己不搭,關二笑了笑——可是看起來仍然很難接近,“本來叫關二郎,兄長覺得太難聽,就給我改了名字。”
說到關大,清歡立刻緊張起來,她對關大沒有感情,可這不能掩蓋她是關大媳婦的事實:“你哥哥他……”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關二的眼中露出兇狠的光來,“那幾個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與兄長感情極好,本來聽到兄長成親就要回來的,誰知半路上遇到同村人,得知兄長在成親當晚莫名其妙死了,村裡人都說新嫂子剋夫,但關二可不信。他多年漂泊在外,從來不信邪,這世上的鬼都是人作出來的。因此他一直悄悄在調查,果不其然,讓他得知了兄長死亡的真相。
清歡不大敢同他說話,怯生生地望着他,關二見她容色嬌美柔弱可人,心中十分喜歡,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看上守寡的嫂子有什麼不好的。“你去歇着吧,老子……我在家住些天,不用怕有人來欺負你。”
清歡是聽說過關二的威名的,自小就能打架,一打十不在話下,是個橫行鄉野的惡霸、流氓、痞子。她不敢跟他說太多話,便點了下頭,“謝謝。”然後便回屋了,也忘了問關二那個熟雞蛋是哪裡來的。
不過第二天早上她就知道了,一大早村裡就沸沸揚揚的,她出去看了看,聽說是里正家的小子不知道得罪了誰,給扒光了衣服吊在村口的大柳樹上,下頭那東西還給人剪了,更有甚者,大柳樹門口那家人還丟了在鍋裡煮好的雞蛋。
清歡聽說完就立刻跑回家了,她害怕被人知道昨天晚上里正兒子是來了她家,是關二把他教訓了一頓,雖然她覺得對方是罪有應得,可是……
“痛……”
她一進門就撞在了關二胸膛上,他又高又壯,而她又嬌又軟,整個人往後倒去,關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藉機把人往懷裡帶,然後感慨了一句,這嫩腰真是細,似乎輕輕一掐就會斷掉。
他心中情動,便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鼻間盡是她身上動人的幽香,實在是享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