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涼殿確實挺荒涼的，到處都死氣沉沉，比起外面的繁華喧囂，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慄婉容也不過20歲左右吧？這麼年輕就要在這裡度過餘生，還真是可憐。
阿紫很客觀的說道：“宮裡的女人就是這樣的，皇上走了，運氣不好的還要跟着陪葬。那些幸運的留下的也好不到哪去，有的打發到尼姑庵，一生常伴青燈。有孩子的還好些，可以跟着去封地。沒子嗣的，就要在冷宮中安度餘生了。”
嘆息一聲，“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把自己的一生託付到一個男人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男人沒有了，自己就一無所有，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們可憐，還是可悲。”搖搖頭，這樣的封建觀念太可怕了。
“什麼古代的女人？”阿紫不解的問，不過能有這樣一番言論，足見這個女人與衆不同，難怪王爺會看上她。
“就是從古代傳下來的規矩。”趕緊自圓其說。
阿紫瞭然的點點頭，“您說的是沒錯，但是祖祖輩輩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雖然現在是女帝登基，還是改變不了男尊女卑的時代。”
其實阿紫骨子裡，也是一個很要強的女子。大概是因爲從小的出身吧，所以跟了王爺後一直很努力，任何事都不輸在男人之下。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畢竟是女人，不能太出格。王妃是她見過最大膽，也是最有思想的女子。她的言談雖然大膽，卻讓她敬佩。
“所以這是女人的悲哀啊。”可惜她無力改變，畢竟一個人的能力有限。只能一邊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一邊又不得不看身邊的人一個個悲慘的命運。
“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
自從進來後一直也沒看見一個下人，到了內堂，才終於出來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看到她們臉色有點不悅，似乎還有些警惕。
“這位是九公主，來看你家主子的。”阿紫把一個貼身的宮女扮演的很到位。
那宮女一怔，看了夏小萱一眼，忙躬身行禮，“奴婢秋蓮，參見九公主。”
“起來吧，你家主子呢？我想去看看她。”
看到叫秋蓮的宮女爲難的向裡看了看，不等她通報，徑自走了進去。
“秋蓮，是誰啊……”
孱弱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來，裡面牀榻上隱隱約約一個嬌弱蒼白的身影。
“是我，百里紫凰。”挑簾走了進來，如果說夏小萱她或許沒印象，但是百里紫凰這個名字她應該聽過。畢竟她回宮的動靜不小，很少人不知道宮裡多了一位九公主。
慄婉容驚詫的看向她，似乎沒想到她會來看她。想要起身行禮，卻因爲激動引發咳嗽連連。
秋蓮急忙過去服侍主子，緊張的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咳了一陣，臉色更白，揮揮手，弱弱的開口，“臣妾給九公主請安……”
“行了，別行禮了，身體要緊。”忙給她倒了一杯茶端過去，在她牀邊坐下。
看着那杯遞過
來的熱茶，慄婉容忍不住紅了眼眶。自從皇上去世後，還有誰關心過她。這清涼殿如同冷宮，平時連個下人都不來。自己的家人怕惹麻煩都不敢來看她，任由她自生自滅。沒想到第一個來看她的竟然是剛入宮的九公主，讓她怎麼能不感動。
“您就是九公主？臣妾失禮了。”
不得不說，這個曾經輝煌過的皇貴妃，如今風光雖然不在，但是氣度依然高貴。即便如此孱弱，卻沒有一點自憐自卑，倒是讓夏小萱多了一分欣賞。
“娘娘，我們見過的，在大殿上，不知你還記的麼？”
慄婉容背靠在牀上，虛弱的笑笑，“當然記的，你的琴把蝴蝶都引來了，那麼壯觀的景象，想忘記都難。只不過，多日不見，九公主比起那次出落的更加美麗動人。”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夏小萱打着哈哈，但是眼前這人卻已經不再有往日的卓越風姿了。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恐怕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娘娘，您要保重身體。皇兄已經走了，你還是要活下去的。”
慄婉容看了秋蓮一眼，秋蓮點點頭走了出去，和阿紫一起守在外面。
夏小萱看她一臉緊張的神色，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果然，話還沒出口，眼淚倒是先流了下來。
心腸一軟，夏小萱耐心的勸道：“別傷心了，如果你信的過我，就把心裡話跟我說說吧。能幫的我會盡量幫你。”
聽到這話慄婉容點點頭，掏出手絹擦了擦眼淚，“我和九公主雖然不熟，但是我看的出來你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所以我也不需要隱瞞。九公主，我這身病不全是因爲皇上去世傷心過度造成的。”
“哦？難道他們對你用刑了？”夏小萱緊張的問道，他們也太殘酷了。皇上剛駕崩，他們就這樣逼一個婦人。
搖搖頭，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恨意，攥在手帕的繡拳也緊了緊，“比用刑更可怕，更殘忍。”
看到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雙做工精美的小小老虎鞋，夏小萱心中一緊。莫非……
“是的，皇上去世後，我發現自己懷了龍種。我很高興，因爲終於可以爲皇上綿延子嗣了。我萬分小心，不敢讓他們知道。可是他們還是知道了……”
後面的話她不說也明白了，他們怎麼可能讓她產下龍子。難怪她這麼傷心，身體這麼差，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別傷心了，你放心，你的孩子不會白死的，我一定會爲他報仇。”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已經到了慘無人性的地步。
慄婉容愣愣的看着她，半晌纔開口，“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恐怕你是唯一可以和他們對抗的人了。只是，你人單力薄，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如果蕭王在就好了。”說到後面，聲音又低落下去。就憑她們兩個婦人，又能做什麼？
“你放心，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做到。就算我不行，藉助外力，也一定要把他們連根拔起。因爲這不只是你的仇，也有我的仇。”
夏小萱向她保證，也是在
向自己保證。他們擁有共同的敵人，所以可以連成一條線。
慄婉容點點頭，“好，我相信你。對了，我有一件東西要交給你。”
說着從髮髻上取下一根髮簪。夏小萱發現那髮簪沒什麼特別，卻見她雙手一掰，髮簪裡面竟然是空的。然後她從裡面抽出一樣東西，交給了夏小萱。
那是一枚流星暗器，雖然不是很大，卻很銳利，而且暗器上閃着綠色的光芒，應該是萃了毒的。
“這是皇上臨終前交給我的，他原本是想要親手交給蕭王的，但是沒有等到他回來。”慄婉容看着那枚暗器，眼中充滿憎恨。
“皇上經常去圍場打獵，侍衛和御林軍層層把關，外人根本進不去，所以皇上應該是安全的。皇上身上沒有一點兵器割傷的痕跡，可以排除刺殺的可能性。但是他的馬突然發瘋，把皇上摔下來也太巧了。那匹馬一直都是皇上騎的，向來很溫順。”
“那匹馬呢？”夏小萱覺得，那馬一定有問題，可能跟這枚暗器有關係。
“那匹發瘋的馬當場就被殺了，而且是凌遲，什麼都查不到。”
這倒是，他們怎麼可能留下罪證呢，所以那匹馬成了他們的殺人工具，事後又很快被人滅口。
小心的把這枚暗器包好，放在自己身上。看來這次不白來，總算有線索了。
“娘娘，您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的。”
慄婉容苦笑一下，淡淡的說道：“不用了，我之所以支撐到現在，就是爲了把那樣東西親手交給蕭王。如今給你也一樣，我沒什麼心願了。這殘破的身子，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反正這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了，倒不如早點去伺候皇上。”說道最後，眼中竟然露出希冀的光芒。彷彿死亡對她來說，纔是解脫。
“娘娘你還年輕，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夏小萱心裡一緊，她這絕對是看破紅塵的心態。
“難道你不想看到害死皇兄和你的孩子的兇手，得到報應麼？你這樣離去甘心麼？”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只是我……恐怕等不到了。”
那悽美的笑容，絕望的眼神，看的人心中一顫。
“那你總要爲你父母着想啊？他們把你養這麼大，你忍心看着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麼？”
她這絕望的眼神，真的讓人很擔心。一旦一個人失去堅持下去的理由，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反正即便我活着，也不能在他們面前盡孝了，所以對他們來說，我是不是活着，對他們來說一樣。”
“那怎麼能一樣呢？只要你活着，他們就有希望。哪個做父母的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哪怕見不到，知道她很好也放心。難道他們不想見到你麼？說不定她們正在宮外絞盡腦汁，就是爲了能進來看你一眼呢？你不能連這最後一絲希望也不給他們，這樣太自私了。而且，你覺得皇兄會高興麼？既然你愛他，就應該爲他活下去，親眼看着他的仇人怎麼得到報應，看看他的江山越來越繁榮強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