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尷尬一笑,趕忙拱手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明國主撇了下嘴道:“萬歲就不用了,若想讓朕多活幾日,你便少氣朕一些比什麼都強。”
天罪嘿嘿笑着就走到文武百官的最後面,抱着膀子站在那裡。
當然,所有人此時的目光不光放在了他身上,還有他身後……那個奇怪的女人身上。
一頭白髮,一臉臭屁,當滿朝文武於無物。
南明國主咳嗽兩聲,清了清被自己怒火燒的很乾的喉嚨,沉聲說道:“今日議題,商路!”
他又瞪了天罪一眼,隨後道:“如今南明百廢俱興,去除人頭稅,水稅,石稅,更宅稅,路稅,獨留貨物稅。往年稅收一年一結,而如今幾乎一日一結,國庫稍顯豐盈,只是剛逢大戰,南明需要休養生息,不知衆愛卿有何妙法?”
一名官員直接出列,高聲說道:“微臣有一法。”
南明國主道:“哦?說說看。”
此人名爲薛蟠,位列大司農之職。
三十多歲,身形消瘦,眼窩凹陷,明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薛蟠道:“微臣認爲應該重啓農稅!”
南明國主的眉頭就是皺了一下,農稅?自己剛把它去掉不足一年,而且是採取的懷柔手段,先出的是免稅三年的法令。他初時不能盡信天罪,所以給自己這樣一個緩和的機會,如果這種方法不對,那他完全可以恢復農稅。
可事實證明,貨物稅每日的進賬全部加起來,反而要比所有的苛捐雜稅要高出不少,而且民聲極好。
所以這免除農稅的事其實就算是定了,至於三年的說法,文武百官都知道那不過是個緩衝罷了,但任誰都不會把這個‘秘密’給說出來,畢竟陛下沒有開口,誰也沒有資格去說三道四。
可是這個薛蟠明顯不怎麼上道。
陛下還未發佈撤銷農稅一說,你怎麼能說是重啓農稅?
這是其一,其二是免除農稅是陛下肯定要頒佈的法令,你又說要重啓?這不是在抽陛下的臉?
南明國主沉聲道:“哦?那你來說說自己的見解吧。”
薛蟠嘿嘿一笑,站直身體挺着胸脯說道:“見解那是談不上,不過想法倒是有那麼一點,嘿嘿!古語有云,民以食爲天吶!這食又從哪裡來?還不是從田地裡來,古語又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間的土地都是陛下的,那些粗鄙百姓平白的擁有了土地,卻還不知道感恩,一聽不用交稅一個個就都歡天喜地的,難道一點忠君之心都沒有嗎?如此以往,豈不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他搜腸刮肚才弄出幾個詞句來,自覺說的十分出色,仰着頭四下看看,最終目光落在天罪身上,滿臉瞧不起的哼了一聲。
天罪一愣,隨後苦笑,自己這算是招誰惹誰了?爲啥要衝着自己哼?
南明國主聽到這一番發言,臉都被氣綠了。
但卻又不好發作,畢竟這薛蟠的身份並不一般。
說白了,他是陛下的孃家人,薛家老太太就是喜歡這個小子,而當初自己能坐上皇帝寶座,薛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南明國主現在雖然代表了皇家,但即便是自己的親妹妹溫華公主,如果皇家和薛家讓她選擇的話,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薛家。從小到大溫華公主也沒有花過皇家一分錢,而她真的很富有,因爲她屬於薛家。
有人說薛家扛着南明的半壁江山,也有人說薛蟠就是沒有皇冠的太子爺。
南明國主暗暗嘆了口氣,朗聲說道:“還有哪位愛卿有其他的意見?”
嘩的一聲,滿朝文武竟然同時低下了頭,生怕跟陛下有什麼目光接觸。
唯獨天罪傻傻愣愣的左看右看,沒事還回頭跟白髮女子使個眼色,明顯是在調戲。
這樣的他自然就落在了南明國主的眼中。
“一戶侯,你有其他意見?”
天罪愣了一下,錯愕的撓了撓頭說道:“我?我能有什麼意見啊,我覺得這位大人說的很對,嗯。”
南明國主心中就罵開了。
話說當初自己想要去掉這些稅收,還不是聽了你小子的建議?如今你又說自己沒意見?!
他沉吟道:“這……讓朕很爲難吶,如果薛愛卿說得對,那一戶侯你當初哄騙朕來去掉這些稅收,豈不就是在騙朕?這欺君之罪可是大罪,朕若不罰你,日後怕是無法服衆啊。”
“呃……”
天罪心中腹誹,他孃的,還是個沒有主見的娘娘腔!這種潑皮一樣的官員也需要老子去敲打敲打?
嘆了口氣,天罪走出隊列,朗聲說道:“這個嘛……其實這位大人有一句話說的不是那麼正確。”
“嗯?!”
薛蟠大怒,走到天罪身邊上下看着他,大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我說話對與不對,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判?!”
天罪依舊微笑道:“不過你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還真是說錯了吶。”
薛蟠怒道:“那是先賢之言,哪有錯?怎麼可能有錯?!”
天罪笑道:“那敢問大人,你可有封地?你可有家室?”
薛蟠道:“哼!我自然是有!封地百傾,宅邸少說也有十頃,可比你那一戶侯府要大得多啊!”
天罪點頭道:“哦?你有嗎?但本侯怎麼覺得你沒有?因爲如果按照你之前說的話,這些東西都不是屬於你的啊,都是應該屬於陛下的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那封地你那府邸難道不屬於普天之地嗎?”
薛蟠一愣。
“這……這個……”
支吾好半天才說道:“那……那原本都是陛下的,但他賜給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天罪點頭道:“哦,原來是賜給你的啊,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果賜給你的就是你的,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不就是錯的?起碼陛下賜出去的就不能算是他的東西了,還是說……陛下其實僅僅是把那些土地借給你?說不定哪天又要收回去吶?”
薛蟠一下子急了,說道:“那怎麼行?!賜下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這拉出的屎難道還能坐回到肚子裡?!”
一句話差點沒把陛下給氣死。
而一旁的文武百官也是憋着樂,他們都知道天罪這是在戲耍薛蟠,只是薛蟠還不知道不明白,一個勁的想辦法去反駁,卻越陷越深,你看現在,連陛下都罵上了。
天罪點頭道:“哦,倒是可以這麼理解,那賜給你的便是你的了,好吧好吧,那就按照這個規則來。那陛下賜給其他王侯的土地,也是應該屬於他們的嘍?”
“哼,那是自然!”
“哦,那……那些百姓所擁有的土地,好像也是陛下賜給他們的吧?”
“呃……是賜下的,因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那些平頭百姓哪有資格擁有土地啊?自然是陛下大發慈悲的賜給他們的。”
天罪點頭道:“這樣啊!那本侯就明白了,那本侯還想問大人,陛下賜下土地,賜給你們公侯那些,是不是要收稅?”
薛蟠哈哈大笑道:“一戶侯啊一戶侯,誰都說你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但今日一見……我呸!我都說那是陛下賜給我們的土地了,那就是我們的了,陛下爲什麼要受我們土地上的稅?即便是收,那也是我們來收啊!”
他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其實這就是天罪要給陛下提的醒!
陛下以爲自己只要發出一條法令,這天下的稅收就能免了?哪那麼容易!他是可以不收,但那些依靠着封地中稅收過活的貴族們也會不去收稅嗎?當然不可能!不收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說實話,真正是皇家自己擁有的土地很少,即便他們擁有的是整個南明最多的,但……還是不足整個南明的十分之一土地。
這樣免稅的法令其實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也不過就是在這十分之一的耕地之中罷了,那這樣一來,這免稅法令其實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陛下也終於聽出來天罪的意圖了,皺起眉頭沉思起來,看來還真的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啊。
天罪看着薛蟠,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大人是這樣的理論,那這樣說來……因爲你們的土地是陛下賜下的,所以你們不用交稅,那天下間的百姓的土地也是陛下賜下的,那是不是他們也不用交稅了?”
薛蟠又是一愣,說道:“這……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天罪疑惑道:“咦?怎麼不能相提並論?陛下賜給你們就算是賜下,陛下賜給百姓的就不算是賜了?你們把陛下當什麼了?你們把陛下的恩賜當什麼了?難道都是你們說的算了?那還要陛下……做什麼?!”
猛地一聲吼,把薛蟠嚇了一跳,額頭上的冷汗都往出冒了。
同樣的,滿朝文武百官之前還是以看熱鬧的心情在觀望,可如今這一句話,就直接吼進了所有人的心裡。
原因很簡單,所有的官員其實都有自己的封地!或者是跟擁有封地的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陛下提出來的稅收改革其實已經破壞了幾乎所有達官顯貴的利益,而今天這個薛蟠,正是被他們故意推出來,頂着風頭浪尖來給陛下施壓了。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件事又讓天罪給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