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討厭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也就在下一秒鐘不到,營帳裡面猛地竄出一道金光,直接劈向天罪的脖頸,可是……依然是險之又險的停在他脖頸前幾分,隨後便消散了。
青衫女子竟然極爲難得的,在營帳裡面翻了一下白眼。隨後她輕聲說道:“公子的膽量當真是越來越大了,利刃在前竟然不動如山,小女子也是比不上了。”
天罪膽子變大了?他嘴角抽動的說道:“不……不是的,姑娘這次……這次太……太快了,我……我沒反應過來……”
青衫女子道:“哦,原是這樣,那下子小女子儘量慢一些,讓公子看個真切。之前……你說要看這琴,卻是爲何?公子怎麼都不像是個通曉音律的人。”
天罪撓頭道:“這個……我想看看能不能修好它,如果修好了,姑娘對我的怒火是不是就能……那個稍微降下來點……”
青衫女子突然愣了一下,竟然又破天荒的輕笑了幾聲,隨後說道:“公子當真喜歡說笑,修琴?呵呵,並非小女子看低了公子,這大陸之上撫琴之數不過萬餘,可制琴修琴者更是不足百人,小女子這把鳳尾焦更是其中絕品,能修復者世間兩三人而已,只怕公子不在其列吧。”
天罪道:“切,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姑娘拿給我看看唄?”
青衫女子冷聲道:“如若公子想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小女子,那公子倒是又不能免去一頓皮肉之苦了。”
“等等!呃……我不修了,我不看了,惹不起你行了吧?俺走,俺回俺小屋!”
撅着嘴氣哼哼的走進自己的‘巖洞’小屋,天罪是越想越生氣,自己……被瞧不起了!什麼叫‘世間兩三人’而已?小爺我還是世間獨此一份吶!想當年兩億個競爭一個崗位,自己還不是脫穎而出?差一點被身後那哥們追上,堪稱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搏命’,這樣大災大難自己都過來了,這樣獨一無二的神奇小子,如今……竟遭鄙視!
“切,不就是琴嗎?不就是小曲嗎?誰不會啊?真是的,以爲我面過市面吶?切,我見過的……呃……好像還真太多的樣子……”
很沒底氣的躺在小牀上,準備獨自鬱悶一會,卻又猛地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頓時大驚。天罪發現自己腦海裡面的那些零散記憶,有一些再次‘整合’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影像’,平日裡都是一塊一塊,突然出來一點點的,這一次終於出現一個完整的系統的……卻依然毫無用處的記憶片段。
“奶奶滴!我的腦子也跟我是一樣的啊,整天沒個正形……”
雖然沒啥大用,但小用處還是有的,起碼能讓天罪好好的揚眉吐氣一把,因爲那些記憶,竟然是關於一種琴的,甚至包括了詳備的製作方法,而且跟之前看到青衫女子彈奏的那個根本不同,可以說差距甚大。
青衫女子所用之琴,長長寬寬,打眼一看還以爲是個餐桌,形狀很慘,但上面的雕刻卻極爲考究,亂七八糟的好像要把所有自然界中的事物都刻上去,什麼花鳥魚蟲,應有盡有,卻又黑漆漆一塊,看起來……讓人心中發麻。而之上只有四根琴絃,青衫女子技藝高超彈奏美妙,這絕對是‘拍馬屁’,在天罪聽來,就是呀呀依依,平板單調卻非要刻意製造出意境,性子急的人沒準都被急死。
在天罪看來,有些人追求意境,感受‘高山仰止’,純屬傻逼行爲。意境是什麼?美到極致發乎而外的一種‘特性’,說白了,首先得好聽,然後才讓人感受裡面的什麼感情人文。如果根本不好聽不好看,非要意境……那就成罵人的話了,說誰長得比較有意境,都得挨削。
跑出了屋子,左右一陣瞅,就相中了一株靠近山崖的樹木。其實整個平臺之上只有九棵樹,而且都不大,也都歪歪扭扭,單拿出來看都不是很好看,但配合周圍花草,倒是有些韻味。而天罪相中的,也是其中最大的一棵,但也不過就是一人環抱粗細。
他走了過去,掏出懷中小刀,蹲在那裡撥開花草,一點點的去割那棵樹的根部,因爲原本天罪力氣就大,所以每刀下去總能帶下一片木屑。
正這時,青衫女子冰冷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公子,你是要以破壞小女子生活的環境,從而挑戰小女子的耐性嗎?”
天罪頭也不回的說道:“你都想要我的命,我要姑娘你一棵樹又怎麼了?再說了,這棵樹明顯是自然生長出來,雖然身在姑娘家中,但卻是天生地養,怎麼算是姑娘的樹吶?”
青衫女子道:“恩,這種說法倒也有趣,不過你想用這樹木做什麼?”
天罪撇嘴道:“打個傢俱不行嗎?就算我是囚犯,啊……死刑犯,早晚被你搞死,但也應該受到良好的對待吧?起碼你要把我當個人吧?那個屋子裡面什麼都沒有,牀上連一套被褥都沒有,要我怎麼生活吶?既然你們不給,我自力更生還不行嗎?”
青衫女子呵呵一笑說道:“沒想到姬府的少爺還會做這種粗活,也不知道該說公子是多才多藝還是不務正業吶。”
天罪道:“說吧說吧,我又不想姑娘你,稍微說句詆譭的話就生氣,我皮厚的很,您只要覺得痛快,怎麼說都行啊。”
一句話說出來,那邊青衫女子就沒有聲音了,兩人之間只有這一陣陣割木頭的聲音,死一樣的沉寂。
忽然,一股風帶來一陣香氣,如草木香甜,沁人心扉。天罪手中一顫,低頭嘆道:“哎……又生氣了。”
果然,青衫女子的聲音馬上從他背後響了起來:“公子,你砍我這樹小女子並不攔你,但凡是總要有個代價,你砍我一樹,我打你一頓,這樣是否合情合理吶?”
天罪苦着臉轉頭道:“我能說不嗎?唔,等等!別打臉,我靠它吃飯的!啊!!哎呦!啊!”
又是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天罪悲催的抱着樹,青衫女子心滿意足的‘脫塵而去’。而此番‘暴力事件’正好被安排完跑回來的婉兒看到了,她先是愣了愣,等青衫女子進了營帳,才走到天罪面前,蹲下來問道:“我很好奇。”
天罪揉着腮幫子白了她一眼道:“你好奇個啥?”
婉兒很嚴肅的說道:“我好奇爲什麼你明明可以安靜點免去皮肉之苦,卻一個勁的挑戰我家小姐的耐性,非要被打一頓才舒心?”
天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頭,最後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忍不住,但……你不覺得你們家小姐這樣子發怒,就更有人味了嗎?”
婉兒身體猛地震了一下,轉過頭偷偷看了一下營帳,隨後伸出小手在天罪頭上重重敲了一記,鼻子可愛的往上一翹說道:“你爲什麼砍我們家樹?”
天罪悲哀道:“要打就打唄,怎麼都找這個理由啊……這棵樹,這棵樹是我的!是我用捱了一頓打換來的!”
婉兒站起身,又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奇怪的人’後,就蹦蹦跳跳的進了營帳。
天罪長長嘆了口氣,繼續用小刀割大樹,感覺很腦殘,但事實上……跟他被打所用的時間差不多,一棵樹就被他給放到了,然後慘然的削掉上面好看的樹葉枝條,小小的身體拖着一根原木就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開始忙碌起來。
‘木中空而有聲,水滴而鳴響。’本不會發出聲響的東西,只有把它們放在合適的環境中或者擁有合適的形狀,纔能有好聽的聲音。腦海中的記憶,做那種琴需要木頭的中間部位,木紋最順,木節最少,質地最是緊密。也不能隨意雕刻,最好要儘可能的保持或者說按照樹木的紋理,讓它出現天然的‘弧度’,筆直,中正,卻又弧美婉轉,前寬後窄,好似鐵脊鋼劍,面弧下彎,如同流水行雲。
一把小刀,在天罪飛快的手速下,催發出如雪木屑,紛飛蔓延,終於停手,琴的雛形也算是有了。
方有型,便具美感。天罪腦海中出現幾個樣式,各具特色,其間缺角頓挫各不相同,顯然音色也頗有不凡,最開始天罪打算做那‘焦尾琴’,他喜歡那個故事。
傳說鳳棲梧桐,涅槃重生,鳳凰灑下無邊天火,燒去人間繁濁,只有梧桐樹僅燒去一半,實則燒去人間渾濁,只留天地精華,過經年,有愛琴之人途經此地,見半株梧桐屹立荒山之巔,遂砍下,求名匠雕琢,終成此琴。但因樹木太短,尾部依然留有焦黑之色,於是命名爲‘焦尾’,及身天下四大名琴。
天罪總覺得這個故事跟自己很像,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過往生平。
搖了搖頭,最終卻是選擇了記憶最深刻的一個式樣,那把琴也有一個名字,叫做……‘九霄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