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從望遠鏡所看到的三嫂大船上皆掛着一串的骷髏人頭,每一艘船上都掛着一個大大的“陶”字。每一艘的船上差不多有二十來人,三艘船加起來就有六十多人了,一看就是海盜的樣子。只是這些人大多衣服破舊,手上沒有刀劍一類的武器。其中站在船頭最前沿的一個彪形大漢正一臉驚喜地對着手下,手所指着的就是他們家這兩艘船的方向。
安寧雖然船上人不少,但有一半以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和女僕,真正能打的還不到三十個,幸好至少有十個是屬於本事高超足夠以一當十的。只是……就怕這些人是那種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那麼他們這兩艘的人就死慘了。
安寧放下望遠鏡,立刻對蔚景蔚丙等人說了這事,還將望遠鏡給他們看了看。
蔚景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讓安寧她們趕緊先統一到房間裡。到時候他們幾個直接在門口的位置,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兩雙。
有海盜靠近這事一說,船上不免都人心惶惶的。安寧知道自己沒有這種所謂的作戰經驗,蔚景他們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大家一聽有海盜過來,第一反應就是要駕船遠遠逃離,但蔚景顯然不覺得這個是好主意,堅決要戰鬥一場。按照他的說法是,從那些人的站姿動作來看,並非所謂的高手。
安寧並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來的,但鑑於他纔是行家,自然更加信任她。
能夠有鬥上一鬥本事的都在門外守着,其他的則是統一集中在同一間屋子裡。
雖然蔚景他們的身手的確很不錯,每人還配搭着武器,但對方畢竟有六十多人。而且……最讓安寧擔心的是另一艘船上都是他們的家產啊,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她都要心疼死。
幸好剛剛她和周李氏都把銀票放在自己身上,即使其他錢財受損,還不至於損失慘重。
此時的風正好是西南風方向,對於那些海盜來說,大概是逆風。
這幾天的這個時間,海上吹的風基本都是這個方向,而且會持續好一陣。
安寧想到某個法子,眼睛微微一亮,她拉了拉衛先生的手,在她耳邊說着什麼,衛先生也點點頭。
沒一會兒的時間,她們便找出了好幾瓶的迷藥。
……
於是等這三艘海盜船追上安寧他們時,迎接他們的便是一陣混合着迷藥的風。蔚景還特地將三瓶的藥投擲在三個船上,瓶子一碎,藥便這樣鑽入了這些海盜鼻中,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不少人當場就倒了下去。剩餘的人根本就不是蔚景他們的對手,輕輕鬆鬆就被拿下。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三嫂的海盜船上就沒有站着的海盜。所有人都被拿着繩子捆成了一團。
蔚景還對安寧說道:“這些海盜的力氣並不大,即使是章古也可以一個人打兩個,也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這自信,居然跑來打劫咱們。”
章古的老婆章娘子是周李氏服侍慣了的,所以也跟着一起到京城。周家沒有要把人家好好夫妻分開的道理,自然也帶上。章古年紀也有四十多,稱不上年輕力壯,這樣的他還能一個人打兩個,可見這羣海盜實力之菜。
原本在屋內還在緊張的大家面面相覷,安寧歪着頭,問道:“難道是因爲那迷藥的效果?”
“那迷藥也要吸進了纔有效,其他二十多個沒聞到的身手的確不好。”
安寧也覺得挺好笑的,就這樣的本事也敢來打劫官船。
她搖搖頭,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這些人的繩子皆是蔚景親自檢查過的,打了死結,除非是拿刀子剪子剪開來,不然肯定沒法解開的。
蔚景派了六個人上那三艘船去掌舵,然後將這羣人都丟在一起。
安寧他們也出來看熱鬧,她發現這些人看上去都面黃肌瘦的,看上去也的確不像是有力氣的樣子。難道是因爲哪個村長生活過得太窮苦,所以落草爲寇嗎?
上那三艘船的人也表示船上唯一的武器就是木棍,還有一把切菜用的菜刀。
蔚景直接打了一盆的海水,往看上去像是領頭的那個人澆了上去,沒一會兒,這人就打了個冷戰,醒了過來。
他似乎不是很瞭解自己的處境,見自己醒來就被綁着,還被一羣人圍觀,嚷嚷道:“你們怎麼把我們給綁了?”
安寧都要氣笑了,“你們都要來打劫我們,我們不綁你綁誰?”只是沒想到這羣人這麼菜,簡直就是一面倒。菜也有菜的好處,蔚景對這些人都不屑出劍了,導致這些海盜雖然很多都鼻青臉腫的,但好歹沒有生命之憂。
那留着絡腮鬍的彪形大漢說道:“我、我們只是想討些春天播種的種子啊。”
周李氏都被這個回答給呆了好一會兒,下一秒直接噴了回去,“當我們是傻子啊,誰會相信你!”三艘氣勢洶洶過來的海盜,就只是爲了打劫播種用的種子?這是在搞笑嗎?
彪形大漢一臉委屈,他一個三十多歲又虎背熊腰充滿男子氣概的男子做出這表情,分外的搞笑,“不信你問其他人啊。”
蔚景直接塞了一塊布到他嘴裡,拉起一個昏迷的海盜,敲醒他,問道:“你們今日是過來打劫珠寶的嗎?”
那男子迷迷糊糊地醒來,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老大你不是說得搶兩年份的種子有備無患嗎?”
安寧微微
”
安寧微微張了張嘴——還真的是爲了種子來的?
她不由轉頭看那彪形大漢,他看起來似乎更加委屈了。
單單兩個蔚景還覺得不夠,又一連敲了好幾個,得到的卻是相同的答案。
直到敲第五個,答案總算換了,“啊,我們是過來讓你們送我們回島的,我們在海上迷路好幾天了,糧食都快吃完了。”
安寧的嘴角抽了抽,居然還迷路!她還真沒見過這種專門搞笑的海盜人物,不過心中卻對他們所說的話相信了幾分。
衛先生也給他們把脈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這幾人的確像是餓了一天的肚子。這也難怪他們會被輕而易舉地放倒,畢竟沒吃飯根本就沒力氣。
等所有海盜都醒了過來後,場面頓時就變成了菜市場,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是有一千隻的鴨子在耳邊叫個不停一樣。
“猴子,你被揍得好腫啊!”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
“嗚嗚,我肚子好餓,我想回家吃飯。”
“別想了,你就算回家也沒飯吃。”
“好歹可以吃觀音土。”
周李氏在旁邊聽得很是不忍,問道:“你們是因爲家裡沒糧食了纔出來當海盜的嗎?”
其中一個被揍出熊貓眼的男子用力點點頭,“去年那場大旱,我們島上的糧食都沒了,結果還來了蝗蟲,更是把田地裡的東西都啃得乾乾淨淨的。我們連原本拿來留種的種子都拿來吃完了,很快就到了播種時間,家裡沒有種子,便想着出來搶上一批。”
安寧嘴角抽了抽,“你們沒看到我們這是官船嗎?”
其中一個低下頭,“我們想說只是搶槍種子,應該很容易,我們人這麼多。”
人多有什麼用啊,還不是馬上被放倒。
安寧抿了抿嘴,指着那三艘船道:“那船上的頭蓋骨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人說道:“那是首領說弄了這個比較容易嚇到人,到時候敲詐種子更方便。”
船上所有人都變成了囧的表情。這羣是哪個地方出現的逗比啊?
不過如果他們是住在海上的島嶼的話,也難怪他們不清楚可以直接捕捉蝗蟲來食用的方法了。
安寧繼續問:“你們一共搶過了多少次?”
熊貓眼露出了有些羞愧的表情,“這是第一次,結果地圖被鳥叼走了,我們就迷路了。”
安寧再次:“……”
就這樣的業務水平,能打劫成功就奇怪了。
她語氣有些怪異,“所以你們見到我們那麼興奮就是因爲你們迷路了嗎?”她還以爲這羣人是因爲遇到肥羊了。想想也是如此,一般的海盜對官船多少都會忌憚點,哪裡像他們那時候那樣,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樣。
這時候,咕嚕的聲音響了起來,一聲又一聲,還十分的富有節奏感。
大家轉過看向聲源處,肚子裡發出聲音的正是這羣海盜的首領絡腮鬍子。
安寧嘆了口氣,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六十人份的飯菜吧。”
她還真沒見過慘成這樣的海盜,加上這羣人似乎也不是衝着財寶來的,只是被環境所迫。
她吩咐完後,轉過頭,就看着一羣亮閃閃的眼神。
被這麼多人同時用感激的眼神盯着,安寧感到壓力有點大。
雖然周家人都因爲這羣突如其來的逗比海盜而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但好歹不曾受過傷,加上對方也是因爲旱災的緣故,不免同情起了他們。
周李氏還問道:“你們需要多少斤的種子啊?”
如果船上夠的話,直接給他們也是可以的。
絡腮鬍說道:“我們島上大概有兩百畝田地。”
安寧算了一下,一畝地需要十斤種子的話,那麼兩百畝就是兩千斤了。他們還真沒有這麼多。
她頓了頓,問了問蔚景:“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最近的縣城大概需要多久抵達?”
倘若這些人窮得都把種子給吃了,那麼沒搶到種子回去,顯然等待他們的是饑荒。兩千斤的種子,加起來還未必需要兩百兩銀子。
這些人以爲安寧打算將他們送官,一個個嚇得臉都白了。
“求你們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也是第一次,沒做過壞事。”
“要是我們都被抓了,我們島上剩下的那些都是老弱病小,怎麼能過活啊。”
“這位貴人大人有大量,別將我們抓了見官啊,你打我們一百棍都可以。”
好幾個大旱眼淚都要冒出來了,若不是都被緊緊綁着,恐怕就要直接磕頭求饒了。
那絡腮鬍子更是嚷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做的主意,是我脅迫他們的,即使有罪也是我的罪,同他們無關!”話語撕心裂肺的,恨不得將所有的事情自己扛了。
安寧見他們誤解了她的意思,心中也感慨這位首領也算有幾分的義氣,她解釋道:“我沒打算報官,只是我們船上種子沒那麼多,總得到附近的州城買吧。”
周李氏也點點頭,覺得女兒做的不錯,還說道:“這錢我出就可以。”她也是有錢的人,女兒的錢能留着就留着。
那羣人經歷這樣大起大落,不由鬆了口氣。
安寧又重複了一遍:“這附近最近的碼頭需要多久到?”
船上也跑出來看這羣海盜熱鬧的船長回答了安寧
回答了安寧前面的問題,“大概得一個時辰吧,最近的是燕州。”
安寧問他們,“你們是哪個島的?”
絡腮鬍子傻歸傻,有了前面那一遭,知道這是有天大的好事要降臨在他們身上,連忙說道:“珍珠島,我們是珍珠島的!”
安寧思考了一下,珍珠島她倒是聽說過,距離大周最近的一個碼頭航行也得需要半天,據說是海中的一個孤島。在一千多年之前,都盛產珍珠,直到兩百多年前纔沒落了下來。雖然已經不產珍珠了,但鑑於習慣,還是直接叫珍珠島。珍珠島本身也隸屬於大周領域,只是因爲是海中孤島,外加坐船需要的又不僅,可以看做是一塊的世外桃源,燕州的長官也就是象徵性地收收稅。
只是……世外桃源遇到旱災蝗災這種天災也沒轍,終究還是淪爲了海盜。這羣人今日出馬的已經相當於島上三分之二的勞動力了,結果也許是也許不熟悉的緣故,剛出道沒多久,就在海上迷了路,見到安寧他們後,也不管是不是官船,先打劫一些糧食回去再說。結果反而被捆成了一團團。
說他們運氣不好,也的確是挺差的,但他們所遇到的都是安寧、周李氏這種容易對平民百姓心軟的,卻又是頂天的運氣了。若是別人,就算不會報官,至少也會打上一頓,以報驚嚇之仇,哪裡還會給他們做飯,給他們買種子。
防人之心不可無,安寧雖然打算放了他們,但是在這之前,也是得再多一份的準備。
她直接拿出一瓶罐子,裡面滿滿的都是黑色的黃豆大小的藥丸,“這是軟筋散,吃了後,大概會有三天時間沒有力氣,三天過後就會平安無事,倘若你們說的是真的,我等將種子送你們島上的時候,會順便給你們解藥。”
軟筋散的解藥是一個聞起來有點像是薄荷的藥劑,只需要嗅上幾口就可以解除。
安寧倒是想直接將種子買了後給他們,但考慮到這些人出來打個劫都能迷路,讓他們自己回珍珠島,恐怕都很有難度。她嚴重懷疑,珍珠島一直與世隔絕的原因,就是因爲這些人不知道要如何從島上來到大周國土吧。
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經做了好事,也不差這最後一步,再說了,她也想看看這些人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倘若只是隨便哄哄她,她該使出的手段也不會吝嗇。
這羣人對此沒有多大意見,一個個乖乖地服用了軟筋散。
等軟筋散的效果起來後,蔚景纔拿着鋒利的刀子,一一隔開了他們身上的繩索。
這時候船上的飯菜也已經做好了,因爲要趕時間的緣故,只有兩菜一湯,一葷一素。一個炒大白菜,一個肉末茄子,兩個菜都堆在大盆中,章嫂子拿起大大的木勺,往白花花的米飯上打了兩勺,這羣人的喉嚨都忍不住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
在問過之後,安寧才知道這領頭的是所謂的島主——或者說是村長也可以,名字叫陶天祿,看這羣人餓狼撲食的樣子,就知道餓了好久。
不用十分鐘,兩大盆的菜,和大鍋裡的米飯和湯都被吃的乾乾淨淨的,連個殘羹剩飯都沒有。
周貝貝好奇地看着這羣人,她從有記憶的時候就是住在周家,吃的穿的都是好的,難得見到像陶天祿這樣的人,好奇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們,小小的嘴巴也不自覺地咬着自己的手指頭。安寧見她這個習慣還沒改下來,連忙將她手指拿下。
周貝貝好奇問道:“姐姐,他們是誰啊?他們吃飯還沒貝貝有禮貌,貝貝可不會把飯粒掉地上。十顆米粒,他以後會長十個麻子。”別看周貝貝才三歲,已經十分的伶牙俐齒,完全就是個小人精。周家並不因爲她年紀小而鬆了禮儀,特別是在吃飯這塊。特別是安寧還嚇唬她說,掉了的飯粒最後都會成長她臉上的麻子,還帶周貝貝見過一位滿臉麻子的人,嚇得周貝貝從此不敢再剩米飯,掉米飯。所以周貝貝也很清楚知道的時候不能掉飯粒,寧可吃得慢,也要吃得完,吃得好。
她這樣一說,那熊貓眼瞧見地上剛剛吃太快不小心掉落的一些米粒,一臉心疼地撿了起來。
安寧將她抱了起來,小丫頭還有點沉,哄她說:“他是男的,不怕長麻子。我們貝貝最好看了,肯定不能長麻子的對吧?”
周貝貝蓮藕般的手環着自己姑姑的脖子,用力點頭,“貝貝以後要長得比姑姑還好看。”別看她年紀小,她已經知道什麼是好看了,在周貝貝心中,她姑姑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也是她的目標。
安寧被她逗得笑了,點點頭,“好,貝貝肯定比姑姑好看。”
吃飽喝足了的陶天祿則是帶領着自己手下這些人向安寧鄭重其事道謝,因爲剛剛服用了軟筋散,沒有什麼力氣,加上把僅剩的力氣都拿來吃飯了,腳一軟,直接就跪了下來。這陶天祿也是光棍,跪下後,直接就磕頭了起來。
安寧有點無語地看着他,“起來吧,若是想要感謝我,日後就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陶天祿把頭點了好幾下,“一定一定,有了種子,我們全村就可以好好種田了。”
懷裡的周貝貝卻拍了拍安寧的背,“姑姑,貝貝肚子餓了。”
安寧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小孩子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小臉蛋,說道:“呂娘子他們已經開始在做我們的飯啦。等下就可以吃了。”
她先
她先前讓呂娘子想做這些人的,反正他們還不算餓。
她抱着貝貝,打算進房間休息。
遠遠的還可以聽到這珍珠島的一羣逗比的對話。
“老大,人都走了,你怎麼還跪着。”
陶天祿的聲音有些無力:“扶我起來,我已經沒力氣了。”
“老大,你忘記我們幾個也沒力氣了,而且剛吃飽喝足呢,休息還不夠呢。”
“我覺得老大你這個姿勢很好看,很能表達對周縣君的感激和崇敬,繼續維持着挺好的。”
“對啊對啊,你繼續跪吧,我們先去休息了。”
“喂,你們這羣混蛋!給我回來!你們給我等着!”
風聲將對話送了過來,安寧聽得眼角一陣的抽搐。
……
兩艘官船多了六十多人後,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蔚景索性讓他們回到那三艘船上,船上的頭蓋骨一類的也拿了下來,省的靠近燕州的時候還會連累到他們。有蔚景蔚丙他們盯着,這羣人一個比一個老實,在吃飽喝足了後,甚至還開心地哼起了小曲。
安寧他們的午餐吃的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兩個葷菜,兩個素菜,因爲船上工具有限的緣故,肯定沒法像家裡做得那麼美味,但也可以接受了。
到了燕州也不錯,還可以再多補充一些蔬菜魚肉。除了兩千斤的種子,安寧還打算再買上幾百斤的蔬菜種子,總不能讓這羣人白白餓肚子到稻子長成的時候吧。只是,蝗蟲的治理方式還得向他們普及一番。
讓安寧吃驚的是,這陶天祿居然還識字,據說他家帶帶都是首領,原因就是識字,會寫全村人的名字,這也讓安寧輕鬆了不少。
幸好她出發之前,曾經將這幾年的宣州月報和大周月報都整理好一起帶走。她挑揀着將蝗蟲有關的那期報紙,以及更早之前大周月報上關於地瓜、土豆和玉米三種作物的報道都選了出來,讓陶天祿好好看看。這其中還包括了這三種的種植方法。
陶天祿看着蝗蟲記,一個大男人當場眼眶就紅了。倘若他們島知道這些,恐怕也就不會損失如此慘重吧。
說實在話,這並不能怪燕州知府忘記這塊島,首先兩邊來回要一整天,路途頗爲麻煩。其次,珍珠島因爲鮮少有人外出,稱得上是與世隔絕,在燕州的存在感非常小,即使在平時都會被異樣,何況是在那種旱災蝗災一起來,忙得焦頭爛額的時期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安寧嘆了口氣,淡淡道:“所謂的學問,並不是人的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就可以。你們雖然在島上,但是對於外界的一些知識還是需要了解一些的。這些報紙我都看過了,就送給你吧。”
陶天祿沒說什麼,視線仍然緊緊盯着報紙上的文章,像是要將上面每一個字刻在心裡。
等上了燕州後,安寧讓一部分人去買兩千斤的水稻種子,兩百斤的地瓜種子,兩百斤的土豆種子和三百斤的玉米種子,另外還有一百斤的各種蔬菜種子。這些加起來都用不到五百兩銀子。除此之外,還有兩萬斤的大米,兩萬斤的大米也就八十兩銀子。別看這米似乎很多,但是分一分,全島三百多人,一個人分差不多七十斤,再配合種植的蔬菜,熬到秋天各種作物成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周李氏非要自己付錢,安寧拗不過她,心想:大不了今年葡萄酒收益多給娘一些,也就順着她意思了。還笑着撒嬌:“還是娘疼我,不忍心讓我荷包大出血呢。”
明知道她這是在拍馬屁,周李氏還是忍不住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安寧他們這邊負責採購珍珠島的糧食。另一邊周慧則是帶着人補充船上的吃食,畢竟蔬菜這東西不能放非常久,所以一次最多隻能買個五天的量。太多的話就直接壞了。沈以行雖然對於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還是陪在了新婚妻子身邊。
他聽着周慧用輕快溫柔的語氣說這個小白菜賣相很好,清炒了就很美味,那個黃瓜可以做清爽可口的拍黃瓜,這種瑣碎的事情是他以往不屑於顧的,但是從周慧口中出來,卻像是帶着韻律的歌曲一樣,清清脆脆地入了他耳。他似乎不自覺傳染上這種輕快的氣氛,嘴角緩緩勾起。
周慧一擡頭,便看見他眼中含着的笑意,心中一動。
卻是伸出手,在寬大袖口的遮掩下,握住了他略帶涼意的手,視線卻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攤子上的綠豆芽。這時節的豆芽最是鮮嫩,擺放在攤前,讓人看了就心曠神怡。周慧又吩咐買了二十斤豆芽回去。
沈以行也握緊了她的手。
倘若安寧在場的話,一定會在心中不斷彈幕:真是閃瞎了我的狗眼。
……
他們花了一個多時辰,將所有需要的東西買好,重新上船。
那些糧食和種子安寧直接讓人搬到陶天祿他們的那三艘大船,用這種再明白不過的舉止告訴他們:這些東西都是要送給他們的。
陶天祿看着這滿滿的糧食大山——就連他們所乘坐的船都因此沉下了十多公分滔天,眼睛都要冒出綠光了,餓怕了的他們最喜歡的就是糧食這東西。不過這三艘船加起來可以載重三萬斤的東西,所以只要沒運氣差到遇到滔天巨浪,那麼這一路上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也幸虧安寧在上岸的時候,讓人去衙門那邊尋了一份關
尋了一份關於珍珠島的地圖,所以倒是沒有迷路的危險。官船上的那些水手都是經驗豐富的人,給他們一份地圖一個羅盤,就可以安安穩穩抵達。
等到了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才真正抵達了珍珠島。珍珠島的南邊是大片的森林,據說森林中也曾出現過老虎野狼,他們這個冬天,基本是靠着之前打獵的東西和掏了地鼠的餘糧勉強度過的。
掛在天際的弦月灑下月光的清華,若是在南邊登岸,從森林裡進去的話,運氣不好遇到野獸的話,那就是找死。安寧他們索性又讓船繼續向前開,從北邊的碼頭上岸。
還沒上岸,陶天祿就鑽入船艙中,拿出了一個和他頭差不多大小的海螺,使出了所有的力氣,用力一吹,海螺的嗚嗚聲頓時響徹了整個島上,聲音之大,讓原本迷迷瞪瞪的周貝貝直接驚醒了過來,一臉害怕地看着周圍。
周李氏伸手抱着她哄。
海螺聲一陣又一陣的,沒一會兒時間,原本漆黑一片的小島陸陸續續地點起了燈火,一羣人拿着火把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安寧發現他們當中大多數是老人和婦女、不少婦女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牽着家裡的小孩。
一個頭發發白的老人顫顫巍巍上前,“天祿啊,你們回來了嗎?借到種子了嗎?”
安寧眉毛跳了一跳,敢情這陶天祿出來充當一回海盜的時候,還是打着借種子的口號啊。
陶天祿放下了海螺,安寧在中午時候,就讓他嗅了嗅那東西,解了軟筋散,所以那六十多人中,現在就數他最有力氣。
他從船上跳了下來,扶了那位老人,“爺爺你年紀大了出來幹嘛?第二天早上再起來也是可以啊。”
老人拿起柺杖,就要打他幾下,怒道:“你才年紀大,我身體繞着島上走十圈都沒問題。”
安寧對此很懷疑……這島上從最外沿要走上一圈的話,至少得走上半天。
陶天祿不閃不躲,任由着他爺爺打了幾下,一臉的意氣風發,“爺爺,我們這趟出門,可是遇到貴人了!他們送了我們好些糧食和種子呢。”
他這話一落,島上其他聽到海螺聲到來的人不由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半響之後,一道道嗚咽聲想起,這在漆黑寧靜的夜晚,混合着滔滔水聲,更是增添了不少的悲傷,悲傷中又混合着喜悅。
陶天祿的爺爺眼淚直接順着臉頰的凹陷地方流了下來。
哭的人不只是他,基本來的人都開始哭了起來。
等哭過之後,陶天祿的爺爺陶立興又向安寧他們行了一禮,看着一個至少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做這個禮,安寧心裡壓力好大,連忙讓陶天祿阻止他爺爺。
陶天祿卻說道:“周縣君還是讓我爺爺他們行禮一下吧,不然他們受之有愧。”
珍珠島上的人也是見過官船的,又看安寧他們這一行人錦衣玉帶,便猜到是富貴人家,結果沒料到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居然還是一個縣君。
有陶立興帶頭,其他人都紛紛行禮致謝。
她在這裡頭大如牛地接受着這些人的感激,船上蔚景則是給那些人軟筋散的解藥。在見到這羣人所言爲真後,他便一個個讓他們嗅了過去。等重新恢復力氣後,這些人活動了一下筋骨,又跳了跳,舒展一下身子,扛起船上的一袋袋米,下來了。
兩萬斤的米,正好是兩百個袋子,外加那些種子,六十多人,扛了差不多五趟後就搞定了。
饒是他們今天吃飽喝足,力氣不差,還是喘氣了好一會兒。
幾個小孩則是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摸着這糧食,眼裡滿是喜悅,“娘,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喝沒有米的粥啦?”
她娘則是抹了抹眼淚,說:“對,可以吃飯了。”
小孩子們都歡呼了起來。
安寧看着他們興奮的樣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因爲安寧他們送了這些東西的緣故,陶天祿對她可謂是恭恭敬敬的,“縣君不如今日休息過後再出發?”
陶天祿的爺爺說道:“今天有隻野豬跑下山,正好被阿山他們給抓了,原本打算等你們回來再一起吃,不如現在一起烤了。”
安寧聽到有野豬肉,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野豬肉可是比普通的豬肉好吃多了。她心知這些村民們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的感謝,也不拒絕,笑着說道:“我們明天早上待吃過野豬肉後再出發。我家裡的廚娘手藝頗爲不錯,不如交給他們料理好了。”
其他島民們見安寧他們一點都不嫌棄,不由都笑了起來,“好,明天我們直接扛到你們船上。”
對他們來說,這位縣君願意送他們這麼多糧食和種子已經是天大的善人了,別說一頭野豬肉,就算是十頭,他們也是願意的。
分糧食分種子的事情是陶天祿這個首領做的事情,安寧他們直接回到船上,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後,送到他們船上的卻不僅是一頭的野豬,而是整整三頭。每一頭的野豬至少都有兩百公斤重,他們船上人數有六十多人,這六百多公斤的野豬肉恐怕得吃上一星期。、
安寧有些疑惑,“不是說才一頭嗎?”
蔚景說道:“昨天晚上,他們又進山卻打了兩頭下來。”他沒說的是,這野豬兇猛,加上又是晚上進山,一
上進山,一不小心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安寧卻皺着眉頭,“這麼多野豬肉,我們也吃不完啊。”
她眼波微微流傳,對蔚景笑道:“這些肉,我們留個兩百斤下來嚐嚐鮮,剩餘的還是分給他們吧。嗯,殺豬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蔚景身體直接僵住了,讓他殺人他很麻利,但是殺豬的話……
……
最後安寧還是尋了島上一個殺豬的人來殺,還讓他處理了一下豬下水,這人的確有幾分水平,讓他切兩斤肉,絕對不會多一兩少一兩。
只是等三頭野豬都被殺好,豬下水也處理好,野豬肉分成了一塊一塊後,這人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安寧想要拿銀子給他,他卻連連躲開,“這可不行,縣君您一家對我們全島有救命之恩,幫你做這點小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麼還能收錢呢?”
安寧見他意志堅定,也只好把銀子收了。
然後她讓廚房拿了兩百斤野豬肉過去,又喊來陶天祿,讓他把剩餘的野豬肉拿回去分給島民們。
陶天祿自然是不肯。
安寧只好板起臉,“這麼多豬肉,我們也吃不完,你們自己留着即可。”
兩邊互相退卻,最後只能各退一步,安寧這裡留了六百斤,陶天祿那邊也收下了六百斤,分給了全島的人。
中午船上的人好好享受了一頓的野豬大餐,這野豬肉肉質鮮嫩有彈性、野味濃烈、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就連周貝貝都啃了好幾塊。整個船上的人吃了滿滿一頓,也還有剩下五百斤。
吃飽喝足後他們也得準備上路了。
陶天祿卻帶着十個人過來了,直接說道:“聽聞縣君你們要去京城,我們十個兄弟也打算一起護送你們,路上若是遇到打劫的,也能幫上一把。”
安寧嘴角抽了抽,就要拒絕。
陶天祿卻道:“我爺爺都將我趕出家門了,若是鄉君這一個月不收留我們十個,我們十個也回不去啊。”
另外九個人也跟着勸說。
蔚景知道這些人當初那麼簡單就被放倒,除了迷藥的緣故,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爲餓肚子,也勸安寧留下,好歹多一份守護的力量。
安寧心想:與其讓他們耿耿於懷恩情,不如給他們一個報恩的機會,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於是船上便又多出十個的臨時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