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在慕寒說出這話時直接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和親?這種關係在前朝時是十分常見的,前朝後來的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外面又有強敵在側,便將自己的女兒和親,試圖換取一些所謂的支持,但這明顯也只是癡心妄想,絲毫無法減免他們退敗的趨勢。和親這種手段一向只治標不治本的。
一些人在心中琢磨着:倘若獻出一個公主,能夠讓南夏安心,讓兩國的邦交回到最初的友好和諧,似乎也是可以試試的。那位和親公主本身的幸福與否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也有人覺得要打就打,和親這種事情,聽起來就不體面,他們大周實力勝過南夏,就算要和親,也應該是南夏的公主和親過來纔對。
還有人琢磨着,這慕寒僅僅只是南夏的三王子,前頭還有兩個王子在呢,如果沒出意外的話,皇位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即使他同大周和親,所帶來的利益遠遠不夠,還不如讓公主嫁給現在的南夏王。
安寧更是死死地盯着慕寒,雖然知道他會來這麼一出,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在這種時候就提出,不由爲天晴擔心了起來。盧夢芙的表情同她一般無二,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同慕寒年紀相仿的就只有二公主凌天晴。若是真要和親,這位抱恙不出的二公主就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慕清玄也玩味地看着自己的這位侄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諷的笑。
慕寒見凌青恆沒有一口應下,只是用莫測難辨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看着他越發心虛起來。
他繼續將自己的意思重複了一遍:“在下聽聞大周皇女才貌雙全,傾慕已久,願用正妻之位迎娶皇女殿下。”
他說得深情款款,眼前卻是浮現出周安寧那張臉。
凌青恆卻發出了輕輕的笑聲,那通透的眼神讓慕寒心中所有的小九九都無所遁形,“南夏的三王子,你可知道,我大周公主的駙馬,可是不能納妾的。”
就連當初大公主的駙馬也只敢偷偷置辦外室,結果還惹得一身騷,牽連了全家,到現在還是白板。即使大公主養起了面首,也只能忍氣吞聲。
慕寒怔了怔,這意思是若是迎娶了凌天晴,就不能夠再娶其他側室嗎?這怎麼可以?!對於他們來說,側室可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喜愛,還是與其他勢力結盟的一種。雖然他打算獲取大周的支持,但是國內一些世家他也沒打算放過的。
凌青恆繼續道:“就如同你所說的,我大周皇女才貌雙全,值得最好的。倘若他們的駙馬沒辦法做到一心一意,又配得起大周的公主?”
不過是一個三王子而已,也想娶他女兒,哼!他以一個父親角度考慮,反倒沒用平時常掛在嘴上的朕。
慕清玄卻突然開口了:“這是自然,慕寒你既然對大周皇女如此傾慕,爲了表達你的感情,自然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是嗎?”
慕寒被這話擠兌得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若是說是,那就徹底斷絕了他日後娶周安寧,娶其他美女的道路,只能乖乖守着凌天晴。若是說不是,那不是打他前面自己說過的話嗎?他也不清楚,自己這位向來不理世事的皇叔,怎麼就突然給他拆臺了?難道說這位皇叔也被他大哥還是二哥收買了嗎?
慕寒完全不知道的是,慕清玄只所以針對於他,也是因爲知道他對安寧的小心思,所以纔給了一個小小的報復罷了。
凌青恆何許人也,一看慕寒的神色就知道他話中水分不少,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才道:“朕曾經看過這麼一篇文,上面有一句話讓朕深有同感。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天子守城門,君王死社稷。一個小姑娘尚有如此氣節,朕再怎麼樣,也不能連一個小姑娘都比不過。”
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視着,慕寒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覺得臉上發燙。他感覺那段話就是在嘲諷他。
季延一也說道:“倘若我大周要淪落到依靠一個女子來換取和平,哼……”那句哼是滿滿的看不上。
在這種場合,就連皇子們都不敢出聲,也就季延一這種聖眷優渥又性子桀驁的人才有膽子說這種有點大逆不道的話語。
凌青恆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孩子,整日就想着喊打喊殺的,莫怪所有的女子都被你身上的殺氣嚇跑。”
雖然是責怪的話語,卻透着滿滿的親近,幾個座位靠前的皇子垂下頭,心裡的嫉妒如草一般瘋長。同時他們心中也慶幸季延一併非皇子,即使再受寵愛,也不可能登上皇位。
季延一冷笑道:“那種膽子比兔子還小的女子,我也看不上。”
每次有人因爲他的身份而刻意接近的時候,季延一要麼就故意放殺氣,要麼就故意說戰場上一些開膛破肚的畫面,將那些女子嚇跑。只是,那個即使被他放冷氣也能夠鎮定自若同他討價還價的女子,是否也會同其他人一樣?
季延一下意識地覺得不會,視線也不由落在了安寧所坐的那一桌上。他的失神只是轉瞬而過,誰也沒看出來。
慕寒站在原地,只覺得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鄙夷的,也有不屑的,讓他如芒在背。
慕清玄卻突然輕輕笑道:“即使沒有和親這回事,大周南夏兩國的友好也是不變的。”
算是給這次的事件一個臺階下。
凌青恆即使知道
凌青恆即使知道慕清玄所說的不過是客套話,仍然微微一笑,道:“願兩國友誼千秋萬載。”
場面看似融洽和諧,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祝願不可能成真,也僅僅只是祝願罷了。
慕清玄帶着慕寒回到座位上,慕寒這才鬆了口氣,卻聽到旁邊的皇叔說道:“蠢貨!自己蠢也就算了,以爲大周天子會同你一般愚蠢嗎?”
他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這和親的想法恐怕是你母后爲你想的?果然是後宅女子,眼界只侷限於後宅三畝地。偏偏有人還蠢到將她的話當真。”慕清玄拿起酒杯,遮擋住自己的嘴巴,聲音用內力送到慕寒耳中,除了他們兩人,沒有人能夠聽到。
“想要迎娶大周皇子,除非你是南夏王,否則大周天子根本看不上。”
慕寒被他撕破臉面狠狠嘲笑了一番,臉色變幻連連,最後重新變爲平靜,“還請皇叔教我。”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真是太過想當然了。母后……他想起自己的母親,嘆了口氣,母后心是好的,只可惜在謀劃這塊的確太過小家子氣。
……
穆芊芊聽到皇帝凌青恆直接否決了和親的提議,心中不免覺得惋惜。凌天晴從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在認識了周安寧這小賤人後越發變本加厲,每次她在宮裡遇到她都沒有好事情。她雖然是身份高貴的郡主,但再高貴也比不過公主,因此屢屢吃癟。在場的人最希望凌天晴和親的除了三皇子便是她了。
她眉眼之間籠罩着一股的惡意,輕聲道:“陛下果然疼愛二公主,都捨不得讓她和親。”
安寧眉毛一皺,直接回道:“陛下胸有溝壑,之所以拒絕和親,也是因爲不墜其志,如此胸襟方爲百年難遇的聖明君主。在你口中卻成了將父女之情置於國家之上的人。”
這大帽子扣得穆芊芊臉色發青,“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話若是傳出去,即使是她爹也護持不了她。
“那麼穆郡主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才疏學淺,聽不懂太深的話,還希望穆郡主好好爲我解釋一下。”安寧笑意盈盈,說出的話語就像刀子一樣割得穆芊芊遍體生疼。
穆芊芊抿了抿嘴,轉移話題,“我只是覺得,我若是二公主,定是願意犧牲自己爲大周的和平奉獻一切。”
安玲瓏直接嗤笑一聲,“剛剛季將軍都說了,大周的和平是打出來的,不是靠推出女子得來的。我們大周也不懼任何國家!”作爲將門虎女,安玲瓏自然也是最鄙夷和親這種方式的人。
安寧依舊掛着甜美的笑意,“穆郡主悲天憫人的胸懷果然是常人所沒有的,既然穆郡主如此深明大義,不如親自去請求和親如何?在你如此渴望之下,想必陛下也會成全你這番心意。”
穆芊芊怒道:“我已經嫁人了。”她第一次覺得嫁人也是種好事。
安寧若有所指,“我聽說草原對於這塊根本沒什麼要求,那託王子的生母,那位王后原先也有跟過兩任的丈夫。穆郡主才貌雙全,若是和離了再嫁給他,想來那託王子也是十分願意的。”
盧夢芙也說道:“這倒是,草原覺得女子再嫁不算什麼問題。我聽說他們還有兄死弟及的風俗,不僅是接收弟弟的職位,包括妻子也一起接收。”
“呀,倘若草原同我們大周能夠因此和平下來,那穆郡主肯定是大周的大功臣,將來也是會在史書上記載在側的。”
三人你一眼我一語,氣得穆芊芊目呲欲裂,恨不得將這三人一起狠狠宰殺。偏偏這事本身就是她先提起的,即使傳出去也是她不在理。而且這還是陛下五十五歲的壽辰,她若是輕舉妄動,她爹都護不住她。
她一雙貝齒狠狠咬着下脣,手指更是掐進了自己的手掌心,因爲她指甲尖銳又長的緣故,手掌心很快就滲出了血絲,脣瓣和手掌傳來的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深呼吸幾口氣,平復下滔天怒火後,才嫣然笑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妹妹們可別生氣。”明明四人之中最氣憤的就是她自己。
安寧只是端起酒杯喝酒,不說話。這壽宴給她們這一桌上的都是度數很低的果酒,即使灌上一百杯也是喝不醉的。
在獻壽禮這一遭結束後,身着統一服侍的宮女們端上了第一道的菜餚,第一道是小巧精緻的藤蘿餅。分量正好是一個桌子人數的兩倍,他們這一桌一共坐了八個人。
與此同時,第一個節目也開始了。
上場的十個宮女,她們統一穿着紅色的紗織舞衣,長長的袖一甩,有種飄然欲仙的感覺。十個宮女皆相貌不俗,在琴聲中翩然起舞。素手婉轉流連,柔弱無骨,身輕如燕,裙襬飛揚。她們搖曳的身姿隨着古琴的漸急,舞動得越來越快。長長的水袖甩開,衣袖飄動,水袖在她們手中彷彿成爲了她們身體的一部分,力與柔完美結合,更是有種行雲流水的美麗。
安寧不由地想起了她曾經看過的水袖舞,這舞蹈比起她前世所見過的,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截。在跳舞之前,人們或許只會注意到這些宮女的美貌,但在舞姿一起的時候,人們卻會下意識地忽略了她們的容貌,全身心投入到其中。
一曲舞畢,全場一片寂靜。直到這些宮女向她們福了福身子,退下後,大家纔像是重新擁有了語言能力,開始討論了起來。
坐在安寧斜對面的一個姑娘說道:“聽說這曲舞是珍嬪娘娘親自設計的呢,以前只聽說珍嬪娘娘是個才女,倒不知道她在舞蹈這塊也有這樣的造詣。”
穆芊芊突然吟了一首詩,那詩即使不算那種可以流芳百世的,但也稱得上是好詩一首,其他人忍不住贊起了她的作詩本事。
“沒想到芊芊你作詩也這樣好,不比你作畫水平差呢。”一個同穆芊芊交好的人開口道。
穆芊芊扶了扶髮髻上的簪子,笑道:“不過是心有所感罷了。我這水平哪裡比得過周縣君?三年前,她可是名媛賽的魁首,我只是小小的榜眼。”
另一個姑娘也道:“說的也是,今日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周縣君,也想領略一下當年魁首的水平。”
搭話的這人叫白素琴,顯然也是不忿安寧名氣的人。當年的安寧可是壓得京城中所有的閨秀都失去了顏色,倘若她是世家之女也就算了,偏偏她只是個農女,這讓她們這些人都分外臉面無光。
白素琴一說,這附近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安寧身上,有想要看好戲的,也有擔憂的,也有冷眼旁觀的。
安寧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她略一沉吟,一首詩就這樣喃喃道來:“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滿堂開照曜,分座儼嬋娟。”
盧夢芙輕輕笑道:“舞好,詩也好。”
穆芊芊的詩雖然做的不錯,但是同安寧的一對比,便有了鮮明差距,就像是燭光與明月之別。
安寧唸完詩後還雲淡風輕地來上一句:“其實我書法更好,詩歌這塊真的不太擅長呢。”
穆芊芊的臉都要被打腫了,只能強作鎮定,“周縣君真是謙虛了。”
這時候第二道菜也端了上來,大家開始安靜地夾筷子。
第二道菜剛上,第二個節目也正式開始。安寧算是看明白了,這是打算上一道菜就演一個節目啊,現在看來,今天一共會準備二十道菜的樣子。
有那水袖舞珠玉在前,第二個節目琵琶曲雖然也算精彩,但相比較來說,就平凡一些。安寧聽說第二個節目的主持項目正是德妃娘娘,便在心中給了珍嬪娘娘點贊一下。能夠讓三皇子那一派的人不開心,她就滿足了。
第三個節目還算有點意思,是邊跳舞邊作畫,跳舞的這妹子還是護國公的庶女李玉。聽說護國公十分寵愛這個女兒,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嫡女。這李玉長得國色天香,舞姿優美,繪畫水平也相當不錯,在上面又舞又畫的,的確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不少人都眼中一亮,這護國公之女倒是個妙人。
安寧一轉頭,就看見同桌的一個身穿石榴紅的姑娘一臉的憤恨,從嘴脣的蠕動來看,她似乎還在暗罵:“不要臉的小賤人”。
她在桌下手指戳了戳玲瓏,輕聲詢問這是誰,才得知這石榴紅衣裳的姑娘叫李雲,是臺上這位李玉姑娘的嫡姐。李雲的相貌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同李玉一對比,就寡淡了不少。加上李玉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皆出衆,在家又受寵,李雲討厭李玉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安寧見她氣得兩頰鼓鼓的,莫名想起了某種叫做倉鼠的生物,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雲聽到這笑聲,回過神,正好看見安寧衝着她笑,以爲安寧是在嘲笑她,臉色頓時黑了黑。
安寧知道她誤解了,連忙解釋道:“只是覺得你可愛罷了。”的確是挺可愛的,特別是氣鼓鼓的樣子。
李雲聞言,怒氣消減,在她真誠的眼神下沒說什麼,只是努了努嘴,“你不看我妹妹表演嗎?”說起妹妹兩個字的時候,還有些磨牙。
安寧說道:“我覺得還沒第一個節目好看。”第一個的水袖舞才叫藝術。這個的話,充其量就是新奇而已,畢竟這世上之前沒有這種又跳又畫的舞蹈。但安寧前世小說啊電視劇中又不是沒見過,所以更多的將注意力放在本身質量上,也就不像其他人那樣驚歎了。
這樣的回答讓李玉心情又好了幾分,還主動自我介紹:“我叫李雲。”
安寧笑道:“我叫周安寧。”
穆芊芊見她們兩個其樂融融的樣子,說道:“不知道周縣君對於這表演有何看法?”
安寧想了想說道:“論舞姿不如前頭的水袖舞,論繪畫,還不如你。”她說的也是實話,臺上的李玉繪畫功底雖然可以,但的確比不上穆芊芊。
穆芊芊原本想說點什麼,但是聽到安寧說李玉的繪畫不如她,一時之間反倒無言以對了。
她這樣一說,原本還驚歎的人也回過神,覺得安寧說的的確有道理,再看臺上李玉,也就不像一開始那麼驚豔了。
節目一個個下來,很快就到了第五個,要知道第五個出場的可是那今年名媛賽的魁首容碧雁,大家瞬間打起了精神,準備看她究竟都準備了什麼,大多數人都認爲會是容碧雁最擅長的古琴。
只可惜大家都想錯了。
很快的就有好幾個宮女太監上來佈置起了會場。
“咦,難道是戲曲嗎?”
“我沒聽說過這位容小姐會唱戲啊。”
大家不由吃了一驚,難不成這位容小姐打算客串戲子?古代的戲子優伶地位確實低,但對於這些閨秀公子而言,偶爾的客串反而是一種潮流。
安寧看了看這佈景,眯起了眼睛——這佈景看上去很熟悉
上去很熟悉啊。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果不其然,這上演的便是那西廂記。更讓人驚訝的是,這容碧雁並非飾演西廂記的女主崔鶯鶯,而是那張生。
她本就容貌俏麗,扮起男子偏偏又有幾分的風流瀟灑的氣度,一出場大家都看呆了。這男裝打扮反而爲她增添了一種雌雄莫辯的魅力。那扮演崔鶯鶯的再是美貌,也無法將大家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安寧細細聽了,也覺得這容碧雁唱得確實是好。唱腔清麗,讓人不由沉浸其中。與那飾演崔鶯鶯的小旦四目相對,硬是演出了那種纏綿的感覺。安寧覺得,幸好這容碧雁所上演的並非西廂記後頭反轉的部分,不然大家恐怕心情複雜。
當時安寧寫了後半段上去後,按照大周月報編輯楚季同的說法是,有不少人都寫信到他們報社,指着他們罵,說前面好好的張生後面來了一個驚天大逆轉。若不是這時代不流行寄刀片,恐怕楚季同收到的刀片一輩子都用不完。
等到這一折戲唱完,大家仍然沉浸在其中的韻味之中。
隨即才爆發了熱烈的討論,有說唱得好的,也有說容碧雁反串出色的,還有少女害羞道:“若是那容小姐真是男子,待她經過的時候,我定要給她投擲瓜果。”
這時代也有向人丟瓜果來表示好感的習俗。據說五十多年前,有個叫宋堯的美男子,甚至被一個大西瓜砸暈了好幾天。那之後便規定就算是丟瓜果最多也就是橙子大小,西瓜這種東西嚴格杜絕掉。
容碧雁表演後下來,身上石青色的男裝沒有換掉,直接坐在安寧的隔壁桌上。安寧這才知道爲啥隔壁桌子上一直空着一個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位容姑娘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炙熱,但又並非懷着惡意。
容碧雁剛坐下,便被鶯鶯燕燕環繞着,嘰嘰喳喳地問着她。
“碧雁,你怎麼會想到演這個呢?我還以爲你會彈琴的。”
“不過你唱的真好。”
“是啊是啊,你男裝打扮太帥氣了。”
放現代,這位就是妥妥的偶像啊。
容碧雁微笑着同這些姑娘說話,又道:“因爲我一直很喜歡西廂記啊。”
“可惜你扮演的是張生,不是崔鶯鶯。”
容碧雁又笑道:“難道我扮演的張生不好嗎?”
原本可惜的妹子似乎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居然紅着臉,結結巴巴道:“好,非常好!”
容碧雁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安寧的面前。
她現在本來就是聚光體,這一走動,周圍的人頓時將注意力集中在她們身上。她們兩個一個是前任的魁首,另一個是今年的。不少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都在激動萬分:一山難容二虎,難不成這兩人要掐起來了嗎?
其中最期待的要數穆芊芊和白素琴了,她們恨不得兩人直接最好掐得昏天地暗,在衆多國家免籤丟盡臉皮。
容碧雁卻對着安寧眨了眨眼,笑道:“我是容碧雁,久仰大名,早就想認識你啦。”
安寧疑惑地看她。
她也笑道:“我是周安寧,你剛剛演得真好,比原著中描寫的張生相貌還要出衆呢。”
容碧雁聞言越發開心,“真的嗎?我能同你握手嗎?”她的語氣似乎含着一絲的激動。
安寧遲疑了一下,深出自己的手,容碧雁也伸手握了握,力道不輕不重,一會兒放開,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安寧甚至可以看出她背後所開出的一朵朵小花了,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她剛剛過來就是特地同她握手再說兩句話?
其他人見兩人絲毫不含火藥的互動,反而有種惺惺相惜的味道,不少人都在心中可惜萬分。
大家在稀罕了一會兒後,等新鮮感過去後,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到臺上的表演上。
安寧則是問玲瓏,“這容碧雁,你以前認識嗎?”
安玲瓏壓低嗓音道:“事實上,在她今年參加比賽之前,大家對她的瞭解都不深,只知道她以前似乎身體不太好,都在莊子上休養,也不曾傳出過什麼名聲,直到今年的名媛賽上一鳴驚人奪得桂冠,纔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不過我看她的身體,不像是不好的樣子啊。”
像她這樣的好氣色,都算生病的話,那就沒有健康的人了。
安寧笑了笑,“說不定是今年調養好身體纔出來的。”
安玲瓏想想也是如此,點點頭,兩人便開始看起了節目,偶爾在吃一下桌上的佳餚。桌上這些菜中,安寧還看到過好幾樣她送給天晴的食譜,其中有一道便是拔絲地瓜。
拔絲地瓜作爲一道甜點,很受女孩子們的歡迎,剛端上來沒多久,就已經一掃而空。外頭裹着的金黃色的糖漿散發着若有似無的甜味,混合着地瓜的香氣,吃一口直接甜到了心底。
安寧道:“其實不僅可以做拔絲地瓜,拔絲山藥,拔絲蘋果也很美味的。”
安玲瓏眼睛瞬間發亮起來,“教我!”她一聽就猜到這食譜肯定是安寧送的。
安寧點點頭,“等我回去後寫食譜給你。”
其他人雖然很感興趣,但終究覺得同安寧沒那麼熟,不好意思開口要,只能在一旁裝矜持,心裡尋思着,讓家裡的廚師試試各種做法,估
種做法,估計就是糖裹着地瓜,肯定不難做的。
一個個琳琅滿目的節目在臺上演着,有那西廂記擺在那裡,大家終究還是覺得西廂記更加精彩一些。
不知不覺,便輪到了安寧排演的白蛇傳。
大家聽這從未聽過的名字,分外好奇,難道這是一個人們與巨大白蛇搏鬥的故事嗎?
一出場,卻是兩個美女出現,一個身着白衣,一個身着青衣。白衣女子唱了起來:“人間竟有這美麗的湖山!……微風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大家不由吃驚,說好的白蛇呢。
白素貞與許仙在斷橋上相會,互生愛慕,然後許仙將雨傘借給白素貞,定期拜訪,兩人定下婚約。
從前面的戲看來,怎麼看都是才子佳人的戲碼,同白蛇沒有關係。
安寧一開始排演的時候,便是故意隱去了白素貞和小青的蛇妖身份。直到法海出場,人們才驚覺,原來這白素貞便是那千年蛇妖,小青則是青蛇化成人形。
這時代雖然有諸多才子佳人的戲碼,但是這種人妖戀卻從未出現,加上劇情又精彩,即使對這種感情戲不感興趣的男子,都陷入了劇情之中。
因爲先入爲主,加上白素貞又是個賢惠端莊又美貌的女子,大家不自覺都將心偏向她幾分。在法海暗地告訴許仙白素貞是蛇妖所變,唆使許仙在端午節日勸白素貞引用雄黃酒,使得白素貞顯出原形,嚇死許仙。大家頓時對法海這壞人姻緣的老禿驢恨得牙癢癢的。
幾個感情豐富的姑娘們更是咬牙切齒:“這死禿驢,多管什麼閒事!”
“可憐的白素貞,可憐的許仙!”
安寧心道:回去後倒是可以讓戲班子排演給她娘看,她娘對和尚一直都沒好感,肯定會很喜歡。
盜仙草、許仙入金山寺、白素貞水漫金山寺……一幕幕緊蹙又精彩的劇情讓大家不敢移開視線一秒,更有人深切地同情起了白素貞。覺得她雖然是妖,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妖,還有一些公子心想:若是蛇妖都像白素貞和小青這樣,他們也願意同她們戀情說愛。那許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藥鋪小夥計,哪裡配得上白素貞啊。
等到許仙向白素貞謝罪,一家人和好如初,大家才放下了緊緊揪着的心,彷彿看到了圓滿的曙光。
偏偏在白素貞生下孩子後,法海在嬰兒滿月之期將白蛇傳攝於金鉢之下,鎮壓在雷峰塔下。
玲瓏更是氣得差點摔杯子,紅着眼瞪安寧:“就不能夠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不少姑娘也贊同地點頭,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
安寧說道:“結局肯定是終成眷屬的,你們放心。”
大家才鬆了口氣,繼續看下去。
白素貞被鎮壓雷峰塔下,許仙也上山進寺,自願剃度,只爲了法海一句“雷峰塔百步之內,非出家人不得擅入。”
容易受感動的姑娘們更是淚眼汪汪的,再也沒有人說許仙配不上白素貞了。
夫妻兩一個在踏外掃塔,一個用法術撐開雨傘,爲許仙遮陽。
待到白素貞同許仙的兒子許士林長大後,不負衆望,奪得狀元,最終孝感動天,白素貞終於出塔,同許仙許士林一家三口團圓。
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場歷盡風雨坎坷的人妖之戀終究劃下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白蛇傳的劇情跌宕起伏,又從未見過,一下子征服了很多人的心。
西廂記雖然也精彩,但架不住大家之前就在大周月報上看過,不像白蛇傳一樣第一次出現,這衝擊力自然是前所未有的。能夠寫出這麼好看故事的安寧在她們心中的評價更上一層樓。
李雲好奇問道:“這戲摺子你寫了多久?”這麼好看的戲,肯定得花好幾個月才完成吧。
安寧淡淡一笑:“我大概用了五天吧。”
“不可能!”李雲脫口而出。
安寧將那天她們遇到青蛇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正是因爲看到那青蛇,我才突然有了靈感的。也正是因爲要在五天之內,就將這戲排演好,天晴纔會累倒。”
她條理分明,讓人不由得不信。
穆芊芊和白素琴見安寧輕而易舉地取的大家的讚歎,心中越發不悅,即使她們內心也覺得這個故事的確超乎尋常的精彩。這其中最不開心的要數白素琴了。白素琴,白素貞,恐怕日後常常會有人將她們作比較。
穆芊芊開口道:“這戲也就一般般,還沒西廂記好看呢。”她忍不住要貶低一下安寧。
白素琴也搭腔道:“沒錯沒錯,西廂記辭藻清麗,情感動人,那白玉京才華遠在周縣君之上。”
更喜歡白蛇傳的人也跟着說道:“我覺得白蛇傳的故事更好看,人妖之戀,這種題材可不是一般的才子佳人可以比的。”
“西廂記那種更具有現實意義。”
穆芊芊就是將“白玉京”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想要藉此打消安寧的氣焰。
安寧只覺得好笑:這白玉京本來就是她的筆名,只是不知道穆芊芊若是知道真相,會是什麼反應。
穆芊芊見安寧仍然笑意盈盈的樣子,以爲她只是裝個樣子,心中更是快意,還將容碧雁更牽扯了進來。
“容姑娘既然今日表演西廂記,肯定也很喜歡西廂記吧。”
容碧雁點點頭,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她
說出來。她有個叔叔正好也是大周月報的編輯,她看了西廂記後,十分崇拜白玉京,死磨着才從叔叔那邊磨出那白玉京就是周安寧。所以纔會有之前那些舉動。
穆芊芊笑道:“那麼容姑娘也覺得白玉京才華橫溢吧。”
容碧雁繼續點頭,“西廂記是我最喜歡的一齣戲。”唯一讓她不滿的是結局,在她看來,那張生只落得流放結局太便宜他了,倘若她是崔鶯鶯,定要剁了他命根子。
穆芊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挑釁地看了安寧一眼,“容姑娘覺得周縣君同白玉京相比,誰寫得更好?”
容碧雁也是名媛賽的魁首,她的話可比穆芊芊有分量多了。
大家也都看向容碧雁,想看她到底是如何評價的。若是說那白玉京更出色的話,那豈不是會直接得罪周安寧?若是說周安寧更出色的話,似乎又同她之前所說的最喜歡相違背。
“爲什麼非要評個高下呢?白玉京就是周縣君啊。白玉京也是我最喜歡的作者。”容碧雁原本不想捅出這件事,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出來。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直接讓現場炸開來。
穆芊芊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寧。這怎麼可能?她最討厭的周安寧居然是白玉京?
安寧微微一笑,衝着穆芊芊和白素琴道:“在下之前不知道兩位如此喜歡白玉京的作品,對於你們的厚愛真是惶恐,真是擔不起。”
穆芊芊想起自己剛剛在周安寧面前大力稱讚白玉京,那些肉麻至極的讚語此時化作了一道道的利刃,割得她全身是傷。
自己剛剛的舉動在周安寧眼中恐怕就像是跳樑小醜吧?即使當初被季延一上門退婚,表示不再合作的時候,她也沒有感覺到如此丟臉過。她人生中出的兩次醜,都同周安寧有關。
她的臉上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五顏六色的,像是開起了染坊。